“起来吧。”
不露头还罢,一旦露了头,想逃出锦衣卫探子手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逃入深山老林再也不出来。
山东不是其他地方,几乎就在大明朝的腹心,山岭也不是很高大,藏入民间也只能一时,只是些零散逃窜者,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王齐智一开口,刘卫民就知道了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没打算欺骗了他们。
孔府最重的地方几乎都集中在中路,东西两路除了有两处粮仓被重视外,余者并不被他看在眼里。
中路可分为前、中、后三部分,前部分设有三堂六厅,几如朝廷之六科设六厅,都是些典籍啥的,中部与前部差不多,最主要的是后面部分。
后面部分是孔府内宅,是居住之所,而这也是刘卫民最为重视的地方,若孔府藏金银,也只能在这里藏银钱。
孔府是圣人门第,规矩尤为严厉,哪怕后宅起火烧成白地,也绝不允许杂役仆人进入救火,外人对内宅之事也最是不清不楚,自然也是藏金最为稳妥的地方。
一路没有停留,径直走入内宅,而这里已经成了净军严密把守之地。
“大帅,末将已经验明了金银、粮食,只是有些奇怪……”
看着司马礼脸上的怪异之色,刘卫民却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个奇怪?”
司马礼忙抱拳说道:“孔府粮食已经点明,新旧余量一共二十万石,被那些乱贼看护的很好,只是……只是金银好像不仅仅只是孔府一家的,末将看到有些银锭子上是‘孟、鲁’字样。”
“你的意思是那些乱民将别处的金银丢在这里,全上交给了咱们,是这个意思吧?”
“大帅,俺有些不解,他们人都逃了,为何还让一老儿带着千余人看着这些死物?为何不带着银钱逃了?”
刘卫民伸手拍了拍司马礼肩膀,笑道:“这些匪类胆子太大了,造反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立了个伪朝廷,换做是你,本帅说饶了你一命,你敢相信吗?”
“不……不敢。”
“这不就是了。”
刘卫民顺手拿过一张椅登坐下,指着不远处的弓着身子的王齐智,笑道:“任谁也知,不称帝还罢,称了帝就再无缓和之余地,要么与咱们拼杀到底,要么投降了后被砍了脑袋。”
“可是呢……他们打不过咱们,一通炮火后,啥硬气也都没了,最先吵吵嚷嚷想要逃跑的,一准是蛊惑起来的百姓。”
“百姓都逃了,他们还能如何?剩下的也只有与一帮子百姓一般四散而逃,或许还能逃得一命。”
“可是呢,衮州不同于陕甘,也不是云贵川蜀,衮州于南北直隶之间,地域又小,想逃也难,若闻香教未反叛造反还罢,民间或许还有些人愿意隐瞒藏纳,如今谁敢冒着全族皆死的凶险收留?所以呢,躲避也只能躲了一时,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最后也只能一一被抓住砍了脑袋。”
听着他的话语,司马礼不住点头,眼中疑惑却更重了三分。
“大帅所言甚是,被蛊惑的百姓畏死,先行逃离是必然的,想阻止都不成,闻香教乱匪与民众一同四散而逃,以逃散百姓掩人耳目也算是没法子的法子,可为何……为何这老儿还留在此处送死?”
第270章 掩耳盗铃【这一章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罪人被禁?】
“送死?”
“呵呵……”
“你还是没想明白啊——”
刘卫民指着王齐智,又指向一大一小两女,说道:“他们是质子,也是无奈的选择,留着粮食,将金银放在本帅面前,一者提醒本帅莫要违背誓言,二者是告诉本帅,他们愿意臣服,只不过他们害怕本帅翻脸不认人而已。”
“对了,要一寸一寸寻找,找出孔府中藏宝暗室,主要集中在衍圣公居处,以及内宅孔家长者居处、花园假山等地。”
“诺!”
司马礼知道眼前大帅为何如此费尽心机,忙抱拳领命。
“大帅!”
黎忠南急匆匆走出堂内,身后跟着一群净军抬着木箱。
“大帅,这些全是两年来孔府账册!”
“嗯,放下吧,对了,让沈姑娘、杨柳儿来了此处,顺便多找一些军中监军、书记员。”
“诺!”
刘卫民摆了摆手,黎忠南抱拳退下,只留下十几口大木箱。
……
衮州乱了数月,甚至衮州府城、曲阜都丢了,结果还没三两日,反贼全没了踪影,数十万乱民全被一干净军、幼军安抚收押,朝臣们全都傻了眼,高攀龙、杨涟连同十余名大臣连夜赶来曲阜,但却一连十日都未见到人,孔家人没见到,山东一干文武也未见到,刘卫民更是令人将之驱离。
一连十日,所有地方都寻了个遍,就是衍圣公房内也被大铁锤砸的坑坑洼洼,金银依然未能寻到,刘卫民自己都有些怀疑起是否是猜测错了。
一个人坐在后花园阁亭中,看着自己做好的表格,看着表格中整理出来的数据,虽然只是两年来孔府的收支情况,但仅此表格,他就相信孔府内藏着海量银钱。
看着花园被军卒挖的坑坑洼洼坑洞,眉头更加皱起。
刚想起身,目光陡然停在院中一座假山,假山没多少稀奇,也并非很大,与一般豪门大家族一般,假山像是建立在水池之中。
刘卫民起身走出阁亭,一旁始终呆坐的沈允婻,几日来神情也憔悴了不少,把孔府祸害成了这般,还没得到想要的东西,一旦……
她不敢去想后果,见他起身,以为今日又无可奈何度过,也没怎么在意跟在后面。
刘卫民拾起一颗小石子投入水池,小石子砸中一莲蓬,在水中泛起一层涟漪。
“呵呵……”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人,寻来长一些木杆,上面绑些布兜。”
沈允婻精神一阵,又看向水池,不解问道:“大人,孔家的银钱难道藏在了此处?”
“还没见到最后答案呢,你看……”
刘卫民指着假山沉入水中部分,嘴角泛起些笑意来。
“此处假山并无外水进入,想来是每日里人为添些水入池的。”
看着假山四周,并无入水之处,沈允婻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语。
“此时又非多雨之时,孔府规矩尤重,内宅……就算孔府仆妇也难进入,就是为水池添水也只是孔府自家之人,可是……人心惶惶之时,谁会为水池添水?”
看着假山水面下绿苔,刘卫民嘴角一阵上翘。随着他的命令,军卒很快就送来了长长木杆,只是他没想到,一座假山竟然如此之深,七八米的木杆竟未能触底。
“再去寻长些的!”
很快,一杆十余米的竹竿被拿了过来,他也不用他人动手,站在水池石壁上,感受这竹竿触底,微微晃动数下,这才将之提起。
“哗!”
所有围观之人,目光全盯在了竹竿上的布兜中银亮。
刘卫民也不理会他人,将布兜里金银倒在地上,蹲着身子拨弄了几下,从里面拿出一颗布满了青苔金子,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
“果然如此。”
“来人,将此池中水全都清除出去!”
“大人……高大人又来了……”正待一脸得意时,司马礼急匆匆跑来。
“赶走!”
刘卫民没好气冷哼。
“多找些人,让那些俘虏给老子带过来,就是用手捧,也要一日内给老子清空了池中之水!”
“哼!”
原本还颇为不错的心情,被司马礼一句话语弄的全没了心情。
冷着脸转身走入不远处阁亭,沈允婻看着他恼怒背影,有些好笑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司马礼。
“赶紧去做事,慢了可是要挨骂的。”
沈允婻也跟着走入亭阁,毫不在意坐在他身边,笑道:“金银尚未见到,等到水池里的水全部被取出后才可知究竟,只是……有了银钱,粮食又当如何解决?”
刘卫民静静看着手中图表,说道:“孔府有田七十万亩,每亩纳税七斗,也就是将近五十万石粮,麦子以三年存储计,当有一百五十万石,其中以半折银,当还有七十五万石粮,孔府以千人计,每人每年食五石,还剩下了多少?就算期间售粮与民,当还有三四十万石粮食。”
“东西两处粮仓,虽不足此数,相差的也差不了多少,此事……也就此作罢。”
“济南、东昌、衮州三府,以三十万灾民计,此时已近秋时,此时抓紧耕种田地,开年四五月时尚可收获一季麦子,也就是说,只需补足三十万百姓半年所需钱粮。”
刘卫民轻声低喃,计算着自己所需钱粮。
“一人一日以一斤食用,一石可用三月,也就是说,一人半年需粮两石,三十万灾民需粮六十万石,孔府内有粮二十万石,衮州府城内有粮八万石,缺粮三十余万石啊……”
刘卫民一脸无奈,一两银钱可买江米三石,麦子可四至五石,甚至更多些,但那也只是正常情况,若是缺粮时,数倍价格也不一定可以买到粮食。
花费些银钱不算事儿,主要还是粮食出处。
刘卫民心下有些感叹,却也只能暂时稳住局面,实在不行,他只有自南洋收购粮食,可若在冬日逆风运粮,那代价可就大了。
“唉……”
“烂事真多!”
刘卫民无奈苦笑,却不知整个北京城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朝廷十余名大臣前来,结果小半月任何主角都未见到,最后叶向高请命,欲要亲自前来衮州,皇帝推脱了两日,在孙承宗自锦州入京后,皇帝终于答应了叶向高请求,当然了,他并不知道这些烂事,就算知晓了,也不会去理会,他正清点自水池中挖出来的金银呢。
“老……老爷……”
沈允婻捏着纸张,玉手却颤抖个不停,好像手里纸张能将她压垮了一般。
“金……金二十七万六千四百五十二两……银……银两千……两千四百八十六万七千八百二十四两……”
刘卫民听了这些数字,心跳如雷,看着二十几米的坑池,看着满登登几个房间的金银,他就知道绝对少不了,想要表现些镇定不屑,脸上的猴屁股却瞒不了任何人。
“好肥啊……”
“老爷……这……这么多金银……”
沈允婻也被这些金银吓住了,数字与实物不同,不亲眼见到实物,谁也无法体会金山银山对人的冲击力有多么巨大,但她的话语还是提醒了他,狂跳的心脏也平静了许多。
“准备些马车,七成送入京城,一成留下安置百姓,余者……送入登莱。”
“隐秘些,至少在银钱入京前,莫要让他人知晓,还有……将那些信件,以及这张表格,以及孔府两年来的账册,全都稳妥送入皇宫,你亲自前往。”
沈允婻对私自扣下两成银钱没有太过担忧,轻点银两都是她亲自操持,所用之人也都是亲信,他人只知道挖出了无数金银,却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对他要撅了孔家根基,还是担忧不断。
“老爷,是不是……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刘卫民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微微摇头,说道:“本老爷情愿没有这些银两,也要得到那些田地,银钱是些死物,而田地才是稳定的根基,你还是莫要说了,就这么着吧。”
沈允婻心下叹息,她知道,一旦做下了此事,今后他会面对何种困难境地,可事情已经到了此等境地,就算想要退缩也无可能。
曲阜将破之时,孔家一家老小欲要逃离,结果尚未逃出十里地就被绑了个死死的,王齐智还算听话,将当代衍圣公的私印和无数地契也夺了过来,刘卫民不管三七二十一,亲自拿着孔胤植大印,连同山东巡抚赵彦官印,以及大大小小县令官衙官印,甭管三七二十一,用了两日时间才“哐哐”盖完了无数地契,除了孔家曲阜地契外,其余的全变成了自个的田地,不仅仅如此,自个的毛笔字跟狗爬一般,是没法子当成孔胤植笔迹的,至少不能让人一见就是假的,强按着沈允婻写了一封让人看着就眼泪哗哗信件。
高攀龙、杨涟满世界乱转找人,喉咙都快破了,刘卫民就是不理不会。衍圣公急切,赵彦恼火,可那又如何?
所有碍手碍脚的家伙全被看押的看押,驱逐的驱逐,没人知道刘卫民这个坏的冒泡家伙,竟然半个月内搬空了孔府,更不晓得他造了无数虚假,弄出了惊天掩耳盗铃!
当沈允婻带着两千净军,押着两千万两银钱前往北京城后,第四日,衍圣公孔胤植终于回到了日夜饱受煎熬的孔府,当他看到地面坑坑洼洼,看着后园无数污泥水渍,看着原本满登登的水池成了巨大孔洞,整个人向后一仰,彻彻底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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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两千万两的封口费(上)【今日三章】
衍圣公指天怒骂“阉党奸贼”,一口气没上来,“咯”得一声仰天昏死了过去,众人大惊,一干山东官吏见到孔府到处都是土坑,无数典籍也被打包拉了个一干二净,看着孔府被作叽得如此凄惨,全都老泪纵横,指天怒骂。
数十名官吏,连同衍圣公孔胤植一起,也不书写毫无用处的奏折了,拖拖拉拉一百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衮州府大大小小官吏跟着衍圣公孔胤植去了京城,刘卫民更加成了入了大海的鱼儿,皇帝给他的空白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