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说这话,不仅仅方从哲一脸震惊,身后站着的马四海、小豆芽全都一脸惊骇。
后世将火药运用到了极致,就算他无法制造出真正燧发火药枪,炸药包总是可以吧,手榴弹总是容易吧,惹急了他,无良心炮也照样整出来,山林之中是不好打,但后世子弹模样他还能不清楚?无非与烟花爆竹一般,只不过颠倒个个而已,后面换成了铅丸堵住火药,子弹是没有雷酸汞作为碎发激发药,使用火绳点燃火药绳总是可以吧?
真正的铜皮子弹弄不出来,纸弹还是可以的,尽管纸弹有射程近弊端,但纸弹要比后装火绳枪射速要高了一倍不止,而且纸弹还能尽可能避免火药受潮影响,有了射速更高的火枪,丛林中反而会因建州贼冲击速度缓慢而发挥更多优势,数万大军自北向南攻打,灭掉建州贼并不是很难。
在另一个世界,他就喜欢到处走动,见识过不少老古董,更是知道无数火药应用方式,对此并不是太过忽悠方从哲,当然了,后装火绳枪他还没全部装备手下兵卒呢,怎么可能立即就将之淘汰?
后装火绳枪刚刚在这个世道盛行,至少还有百十年才能淘汰,至于淘汰的去处他都想好了,不赚上一笔咋成?
而且纸弹也并非只是射程近一个弊端,纸弹为了保证威力足够,枪膛必须要足够大,至少要比现在净军手里的后装火绳枪枪膛粗大一圈,如此就需要增加枪重,会对军卒增加很大负担,事实上,纸弹的盛行时间远远不如后装火绳枪。
各种火药运用无法与方从哲细究,但也明确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太过担忧辽东的事情,他更担忧的是大明糟糕的财政,本体的虚弱才是大明最致命的威胁。
看着一干人脸上的震惊,刘卫民有些皱眉不悦,心下也有了些火气,说道:“建州贼、奢家,以及鞑靼,这些叛乱都要花费大量钱财,旱灾、水灾、地震、寒霜……大明灾害频繁,也需要无数钱财,哪来的这么多钱财?”
“只要有了足够钱财,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了足够多的兵甲利器,就凭我大明亿万百姓,什么样的叛乱、灾害不能够平定?”
“他们毁了一座城,老子就建一百座,只要有钱、有人,这就屁都不算!”
“一个个就知道平了辽东会省下多少钱财……”
“可你们也不想想,大明军卒不磨砺磨砺,都他娘地废成什么样了?”
“知不知道每耽搁一年,我大明海域每耽搁一年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一指金瓜金矿方向,一脸不屑。
“那里是有好几百万两金子,可你们不知道,每耽搁一年平定我大明海域,究竟意味着什么?就那几百万两金子,与耽搁我大明平定海域来说,屁都不是!”
“一千万两!”
“知道吗,是一千万两!”
“一年,一千万两!”
刘卫民眼珠子都红了,方从哲、马四海、小豆芽,以及寻过来的周云一干将领,全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刘卫民指着金瓜方向,手指颤动,鼻子粗气直冒。
“金子就在岛上,老子还他娘地不信了,金子还能他娘地长了腿跑了?可是每耽搁一年,我大明每年就要损失至少一千万两银子!”
“是一千万两!”
“我大明每年赋税多少?”
“七百万两!”
“一千万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就算我大明百姓一文钱都他娘地不缴纳,老子自个就能养活整个大明!”
“一千万两……”
“老子让辽东可着劲地浪费,老子还就他娘地不信了,他孙承宗,他王化贞,能给老子浪费了一千万两银子?”
“每年要老子白白浪费一千万两,是你……还是你,你们谁赔给大明一千万两?!”
“为了你们的短视,就要老子耽搁好几千万两银子,还要给子孙后代弄了个遗祸无穷麻烦,老子是贱,还是咋了?”
“滚滚……都给老子滚!”
听着方从哲话语,想到自家媳妇如此年幼承担的重压,心下就是一阵烦躁、恼怒,说着说着自个火气就上了脑袋,红了眼的刘驸马甚是可怖,唯一还有点理性的是没有动脚踢三朝首辅,小豆芽挨了好几脚,马四海也没逃掉挨踢的命运。
“砰!”
刘卫民一脚将破木门踢关上,看着木门一阵抖动,方从哲脸色微白,他也是被每年一千万两吓住了,如今的三朝首辅哪里还敢随意怀疑刘卫民的话语,而事实上刘卫民确实也并未欺瞒于他,后世打捞这个时期沉船时,就有记录,郑家掌控了大明海域后,仅郑家征收保护费就是高达千万两,这还没算上今后所占岛屿挣的钱财,一旦控制了东西要道马六甲,就是张嘴躺着屁事不干,无数钱财也是哗哗往兜里送。
“老……老夫……老夫也没说什么,还气上了!”
方从哲面色微白,傻愣愣看着紧闭的破木门,回头看到一干将领全都看向自己,也不知心下是个啥心情,却也不愿他人以为是自己激怒了屋里混账小子。
马四海身上挨了好几个脚印,痴呆呆看着房门,最后一跺脚,回头挨个将人看了个一遍,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驸马爷今日话语,哪个都不许与咱家传扬出去,否则军法从事!”
马四海又是狠狠威胁了一番将勇,狠狠一跺脚大步离去,至于是不是又八百里传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云一阵摇头苦笑,但他也不敢随意乱掺和刘卫民的事情,又赶紧与一干将领离开,仔仔细细嘱托吩咐一番,唯恐皇家大内密探找自己麻烦。
小豆芽挨了几脚也不敢吭声,一屁股坐在门外,抱着火枪‘按着腰刀守着他的主人。
“唉……”
方从哲深深叹气一声,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小豆芽。
“混账小子,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么个暴躁脾气?老夫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小豆芽抬头看了眼方从哲,又低头。
“或许……朝臣们……欺负家中无人的公主,主人才心情不好吧……而且……大人也说了,若是在京里也会欺负公主。”
“老夫……老夫……唉……”
方从哲张嘴“老夫”数次,最后又深深无奈叹息,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了半分三朝阁老架势。
“还不是混账小子不把事儿说清楚了,若是老老实实将事儿说了清楚,老夫又岂会说了那些话语?”
小豆芽也不抬头看他。
“主人不愿多说,也定然有主人的道理。”
“道理,不说怎么知道是不是道理?”方从哲很是无奈。
“可你们并不与人讲道理,就算讲了道理,你们也不会听的,你们有你们自己的道理,主人并不愿意与你们多讲道理,不愿成了你们这般只是在朝廷上各自讲着各自道理之人,主人更愿意多做些事情。”小豆芽抬头看了方从哲一眼,又低头。
看着低头不语的板寸头,方从哲张嘴数次,最后只能摇头苦笑,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看着日升日落,门口守着的军卒始终一脸肃然平视前方,而屋内之人仿佛忘记了之前的恼怒,一个人翻阅着不断送来的情报,不住推演着海面上局势发展。
随手丢下关于郑、阮,黎、莫之间的烂事,阮氏率先与荷兰人开设港口,并且购置了一些弗朗机炮和后装火绳枪,黎朝占据着安南最为肥沃的土地,莫朝仅仅只占了北部屁大的高平一处,若非大明的护佑,莫朝早就亡国了,至于南方的阮氏,则是因为不满郑氏把持黎氏王朝,故而才于南方自立为王。
莫朝原本是篡位为王,但莫氏比较废物,如今只能龟缩在高平,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原本是要应黎氏请求,帮助黎氏夺回正统地位,但是莫氏做了件事情改变了大明朝廷的态度,就是大明投降称臣,不仅仅归还了大明原本的国土,更是将安南国变成了安南都统使司。
安南都统使司是什么呢,与奴儿干都司、乌斯藏都司、朵甘都司等同,也就是安南国自此不再是一国,而只是大明的州县。
但是呢,与大明传统府县又有些不同,如同奴儿干都司、朵甘都司一般,安南都统司实则是比较大的世袭土司,是汉唐之时的羁縻制的延续。
莫氏朝将安南国这个属国自降为大明属地,大明朝廷自然也就承认了莫氏一族的地位。
第238章 各怀鬼胎【第三章完】
莫氏篡位,黎氏逃到了安南南方,就成了南北两个对抗朝廷,在黎氏根基不稳时,莫氏内部发生了激烈的权利争夺,错失了最佳干掉南方黎朝时机,以至于后来被打的差点魂飞魄散,而就是这个时候,大明朝再一次出手了。
高平在广西、云南、安南三处夹界处,有大明的护佑,莫朝得以生存了下来。
黎朝虽然击败了莫朝,但是黎朝也并非如此安稳,在攻打莫朝时,出现两个功高震主的家族,一个就是郑氏,一个则是阮氏。
相比阮氏,郑氏更加强势,把持着黎氏朝政,废立皇帝也只是郑氏一句话语而已,但是郑氏同样面临着诸多内部争斗厮杀,尽管郑氏占着安南国最为富裕的地方,却只能与南方的阮氏相持拉锯。
大的名义上,安南之地是黎朝与莫朝相争,实则是莫、郑、阮三家在相互厮杀。
黎朝夺回了升龙后,向大明请奏恢复“安南”属国,但大明并未同意,也因此黎朝对大明朝心存怨恨,无论郑家,还是阮家都无法被刘卫民利用,反而最为弱小的莫氏为他送来了阮家最新消息。
刘卫民扔下杂七杂八的情报,越是想着安南越是头疼,这个地方最是容易发生叛乱,无论是让谁待在此处,不出二三十年,一准就是个叛乱者。
头都大了,刘卫民也不愿再去想,看着外面天色,刚推开房门,正见一老一少还坐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哼!”
刘卫民不由冷哼一声,也不多言,背着双手向营外边缘一处小营地走去。
“镇国,莫家传来的消息,你怎么看?”
“……”
“安南可否重新成为大明州县?”
“……”
“按照莫家传来的消息,安南阮家三千军卒会在一月准备妥当,二月……”
“二月?”
刘卫民无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有事没事找话题的方从哲,很想张口骂娘。
“阁老大人,您老是不是不知道,每当换季时风向就会大乱之事?”
刘卫民指着天空,说道:“由春入夏,东南风渐盛;由秋入冬,西北风渐盛。”
“什么时候最危险,最危险的就是由盛转弱的时候,冷热对流的时候……与你说冷热对冲你也是不懂!”
刘卫民叹气一声。
“你可以比作军队,咱大明与建州贼,建州贼气势衰弱了,咱大明是不是该出兵厮杀了?厮杀就意味着激烈对抗,而二月、七月就是老天激烈厮杀之时,您老觉得一两丈高的巨浪,海贼敢前来?”
方从哲听着混账小子气哼哼话语,眼睛眨巴几下,也不恼怒,反而很认真点头。
“镇国的意思……海贼会在三月?”
刘卫民眉头微皱,说道:“若以天气来说,想要稳妥些就当时四月之时,只是……当真说不好阮福源会不会出兵,会不会主动招惹咱们。”
“莫、黎(郑)、阮三家,莫家最弱就不用说了,若非大明护着,莫家早玩蛋了,安南玩得转的,也就南北阮、郑两家。”
“郑家虽有些内乱,但北黎财力雄厚、人丁众多,南黎所依靠者地势,阮福源此人野心颇大,乃世之枭雄,为了一些火炮、火铳……小子倒是觉得……阮福源不会这么短视,本就势弱于北黎,若再得罪了我大明朝……”
方从哲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卫民话语,还是说道:“若东番贼以干掉我大明水师为由,是否可以说服阮福源?”
刘卫民沉默稍许,说道:“不好说,东番荷兰人,或者其他西洋人肯定也会接触北黎郑家,郑家本身就比阮家势强,若再得了西洋利器,阮家很难胜得了郑家,故而才会有如今局面,才被莫家知晓了这些事情。”
“但这并不能代表了阮福源就想要前来,拖着也是一个法子,与萨尔浒时朝鲜国差不多,阮福源也再等待倭国消息,若倭国大肆来了小琉球,阮福源被逼无奈可能会跑来凑着闹,若我军战场上获得优势,阮家也是最有可能率先投诚的一个;若我军失利,他也是最狠的一个,会与此时的朝鲜王李珲一般无二的墙头草!”
方从哲细细思索,最后也不得不承认,正如眼前小子所言,那阮福源还真没太多选择余地,他若不答应东番荷兰人要求,荷兰人,或是英格兰人就会支持北黎郑家。
以郑家的实力,若再获得足够火炮、火铳,南黎很可能会一败涂地,可若出兵来了小琉球,势必会得罪了大明,若一干海贼摧毁了大明海船,仅从广州、广西、云南陆地上是不可能威胁到了南越的,自也没太大风险,反而会因此实力猛涨,也就有了资本与北黎叫板的本钱。
方从哲沉默片刻,说道:“阮福源为了稳妥,只能暂时等待倭国出兵情况,以镇国看来,倭国会不会出兵?”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武田家族被德川家族击败后,德川家族由此而兴盛,此与海贼们一同觊觎小琉球的正是武田家族,按理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