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话语一出,满屋震惊。
“大兄你……”
刘卫民向一脸惊骇大舅哥微微摇头,转身来到叶向高身前,嘴里却冲向角落里刘若愚。
“刘公公,拿御纸,本驸马,本将军与叶阁老对赌身家性命,与诸位阁老、尚书,与满朝文武对赌身家性命!”
叶向高大骇,御纸,一旦写下,一旦……
“陛下,臣弹劾宁德驸马目无君上,以军国之事戏尔,臣……”
刘卫民阴笑着脸站在赵南星面前,伸手掏着耳朵,一步一步迫使脸色大变的吏部尚书后退。
见到赵南星话语无法出口,刘卫民很诧异看着他。
“怎么不说了?赵尚书说的挺好,本驸马正洗耳恭听呢!”
孙承宗见赵南星已经被逼迫到了墙角,不得不站出来。
“刘驸马……”
“你闭嘴!”
刘卫民看也不看一侧的孙承宗,手指却一点一点指向脸色大变的孙承宗。
“孙尚书,本驸马敬你是陛下师长,不愿与你争执,你若想与本驸马对赌性命,直接让刘公公写下你之姓名即可。”
“赵尚书,之前本驸马在外听得可是清清楚楚,但凡动了两位大明名将,辽东就守不住了,本驸马同意,动了他们辽东军心浮动,很赞同赵尚书之言,动了他们沈辽肯定守不住,所以……本驸马就是要他们死在沈辽之地,几十万百姓没了,总得有人负责,总得有人赔罪不是?”
刘卫民后退一步,缓步走到屋子中央,看着屋内所有人。
“呵!”
“你们……高高在上!嘴里说着什么国家,说着什么百姓……也就是说说,你们谁在乎过沈辽两地几十万百姓的命了?”
“没有!”
刘卫民指向叶向高,说道:“本驸马前往登莱之时,在城外之时,本驸马有没有隐晦说过刘卫海将军之事?”
“萨尔浒,我军战败,十万精锐,数万战马,兵甲武器不计其数,仅银钱就高达三百万两!”
“没了!”
“全没了!”
刘卫民一一指向脸色微白的所有人,冷笑道:“这一切谁造成的?”
“全没了!”
“本驸马有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
“辽东空虚?十万大军都没了,辽东能不他娘地空虚吗?”
“啊?”
“……”
“空虚就空虚吧,事已至此,再如何也无法改变。”
“可你们倒是给咱大明争点气,老老实实在辽东训练军卒,老老实实组织民壮,老老实实准备再战,成不成?”
“一年来……还算不上一年,辽东屁事没干,熊廷弼骂一句,你们还一句;袁应泰还一句,你们还是骂一句!辽东最高两位督师天天吵天天吵!你们这些朝臣亦是跟着天天吵天天弹劾!下面军心就稳了?下面军心就不乱了?”
手指一个个点过去,刘卫民心肺都快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
“行吧——”
“你们厉害!”
“你们嘴大!”
“你们漠不关心,你们不在乎数十万百姓的生死!”
“本驸马是辽阳人,本驸马不能不管,家乡父老为了你们白白死掉,真他娘地不值!”
“你们不管,本驸马管!”
“……”
刘卫民一屁股坐在地上,斜眼看着神色灰败的一群老混蛋们。
“就这样的……只会天天骂架,天天要钱的所谓名将,还想守着沈辽之地?”
“我呸!”
“守不住……咋整?守不住土地那就保着人吧,有人在,建州贼就是得了沈辽,也只是一片废地,也只会更加分散兵力,只要一群废物守着山海关不丢,老子三五年后,亲自领兵废了建州贼,还有回转家乡的机会。”
“可你们又成了啥样?”
“刘卫海调镇江堡,不行!”
“刘卫山调复州,不行!”
“沈辽数十万百姓移出危险之地,也不行!”
“想让老子的兄弟,前去已经变成了建州贼的鸦鹘关送死,这个行!”
“……”
“行就行吧,兴许老子的兄弟多拼死几个建州贼,兴许沈辽之地就坚守了下来……”
“可你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老子的东西呢,老子在刘家寨日夜不停准备的东西呢?”
“你们不出一文钱,不出一粒粮,不出一两铁,老子的东西呢?你们是准备让老子的兄弟,拿棍子跟建州贼厮杀吗?”
一干老臣面色灰败,想要辩解却无能为力,孙承宗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朱由校身前跪倒。
“陛下,正如刘驸马所言,辽东纷争不止,的确让辽东军将无可适从,我等也是担忧沈辽百姓一旦撤离,大明国土必失,故而才反对撤离之言,至于此次辽东劫掠刘驸马之军资,我等着实不知情形。”
叶向高叹气一声,摇摇晃晃跪倒在地。
“陛下,正如孙尚书所言,我等朝臣亦不愿数十万百姓身遭兵灾之苦,只是一旦没了这些百姓,沈辽军卒又如何安守于城?”
“是啊陛下,辽东军将抢掠刘驸马之军资,我等真是不知缘由!”史继偕也不得不叹气一声。
刘卫民冷漠说道:“各位大人不知今次之事,担忧心下自知无法守住却视而不见的沈辽,这些本驸马相信诸位大人话语。”
“但是,当着陛下的面,诸位摸着良心,尽管本驸马对此很怀疑,你们身上是否还存在着什么良心。”
“哼!”
“陛下当前,诸位大人怎么解决数千军将抢掠本驸马军资,怎么向本驸马解释,如此之骇人听闻之事,熊廷弼、袁应泰竟然一问三不知?”
“当着陛下的面,是不是告诉本驸马,仅仅砍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头,随意编个理由,内廷五万两,本驸马十万两,五千军卒装备,两百门小炮,全他娘地打了水漂?”
“是也不是?”
赵南星一阵恼怒,大步上前,怒道:“宁德驸马,就算这些东西被抢了,那也还是用于辽东兵事!”
刘卫民眼神冷厉,缓缓起身,赵南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魏忠贤忙一手拉住他手臂,唯恐大怒的驸马爷一拳打死了六部尚书。
“魏公公,你干嘛呢?”
刘卫民一脸不悦,说道:“本驸马觉得赵尚书说的很对,反正都是用于辽东兵事,所以呢……本驸马决定了,北京城,但凡在朝廷任职的,甭管大小官吏,都应该拿出家中所有家财用于兵事,都应该与本驸马一般大公无私、忠于国事,先从赵尚书家中开始。”
“你……你敢?”赵南星大骇。
刘卫民一脸诧异,说道:“不对啊?赵尚书说,本驸马的东西被抢走了也无碍,反正肉烂了还在锅里,本驸马以为很正确,至于赵尚书家中有无军资……没关系,只要您老家中有银钱,有值钱的东西就没了问题,本驸马的军资也是花钱向商贾购买的材料,只要有钱就没问题了。”
“放心!本驸马不嫌钱少,就算您老家中仅有一文钱,俺也算你为国效力,为国尽忠了。”
刘卫民转身向大舅哥弓腰一礼,笑道:“东西不要了,钱算捐给辽东了,熊廷弼、袁应泰爱坑死几十万百姓,也随内阁、六部诸位大人。”
“当然了,臣觉得,有满朝文武所有家资奉献,有如此海量巨财,辽东将勇必会奋勇作战,一举灭了建州贼的!”
“陛下,臣现在就去朝臣们家中,保证一文钱不少的送去辽东,这种事儿……臣喜欢,也趁手。”
第171章 背锅侠和交易【三章连发,第一章】
刘卫民拱手就要告别,大舅哥尚未反应过来,顾秉谦、魏广微同时抱拳一礼。
顾秉谦大步来到皇帝面前,弯腰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弹劾熊廷弼、袁应泰纵兵为匪之罪,但两人皆为我朝能臣干将,当降职用以抵挡建州之贼,当立功赎罪!”
魏广微大声说道:“臣以为,陛下将国之重事委任于熊廷弼、袁应泰,两人非但以国事为重,以百姓为重,每每相互攻讦,致使辽东军心民心涣散,当降以重罪。”
“沈辽皆为建州贼虎视眈眈之地,为了百姓安危,臣以为当遣民众入朝、入关,建州贼灭再返其乡!”
两人齐齐抱拳躬身,竟无一人敢上前反对,朱由校看向叶向高,看向史继偕、不时发出咳嗽却不言语一声的韩爌,看向老师孙承宗,看向赵南星、孙慎行、王纪、张问达,竟无一人上前反对。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叹气道:“皇爷爷、父皇、朕将辽东之事委任两人,不仅仅不能体谅国事之困、之危、之重,如今更是发生了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罢去两人之职,令熊廷弼为沈阳留守,袁应泰为辽阳留守,望两人可安守其职,击败建州之贼。”
朱由校犹豫了下,看向孙承宗、魏忠贤,说道:“沈辽之地太过凶险,沈辽百姓安置还请老师与大伴多劳累些。”
孙承宗心下一阵无奈感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非赵南星开口,或许还有缓和余地,此时他也担忧眼前混账小子,真的提兵杀上所有朝臣家门,不得不上前抱拳拱手。
“臣……谨遵圣旨。”
魏忠贤神色甚是轻松,也跟着上前躬身答应。
外朝并不知道辽东会发生如此之事,刘卫民整日待在刘家寨做着什么,所有人都知晓,尽管所有人心下都眼馋十五万两银钱、无数物资,可也只是心下想着而已,只是私下里有些不满,明面上也只会赞叹、夸赞宁德驸马府忠义。
戴高帽子又不花一文钱,谁又能想到辽东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这些人都是人精,大差不差也能猜测些究竟。物资且不论,仅十五万两就是个庞大的数字,一名军卒一年军饷十八两,十八两是定制,往往发放到军卒手中,能有十两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十五万两,意味着可以招纳一万五千军卒,可以养活一万五千人一年。这也只是按照一年来计算,如今已经进入了十二月,所有人都知道,建州贼得了铁岭后,春暖花开之时就是大战之时,如此计算也只是半年而已。
半年,十五万两可以招募三万军卒,辽东之地又有几个三万军卒?
孙承宗跟在摇头叹息的叶向高等人身后出了直房,看着冷着脸的刘卫民,心下竟然冒出一个自己也吓了一跳的念头……
“刘驸马请留步!”
刚要抬步去追刘卫民的魏忠贤,脚步不由一顿,一帮老臣也纷纷转头看向孙承宗。
孙承宗大步走到刘卫民身前,两人默然直视,空气中竟然有了些诡异气息。
“刘驸马,你是不是早就猜测到了,五千兵马军资必会被他人抢了去,是不是在熊廷弼、袁应泰和朝臣们,拒绝刘卫山、刘卫海两位将军前往镇江堡、复州的那一刻,刘驸马就已经决定制造了眼前情景?”
众人心下陡然一惊,看向刘卫民一脸骇然,心中更是生起莫名冷意。
刘卫民看着紧盯着自己双眼的孙承宗,看着这位自己大舅哥老师,以及后世被奉为战神的名将,脸上突然露出灿烂笑容。
“或许……你会是我大明名将,但在本驸马眼里,你不是!”
“双眼若蒙了太多纱帐,若只是紧盯着眼前,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代名将。”
“建州贼像是紧缩的拳头,准、狠、有力!”
“缩着的拳头,坚硬的石头,无论如何算计都不容易击败。孙大人是陛下老师,可那只是以前,而现在,在刘某眼里,陛下可以成了孙大人的老师,因为陛下比你站的更高,尽管你身材比陛下高大,但陛下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刘卫民嘴角不屑上扬。
“建州贼……看似只是建州贼一件事情,究其本质并非仅建州一事,狭隘的目光只是盯着辽东,只是盯着建州贼,孙大人,不是刘某猖狂,你的成就也到此为止,魏公公都要比你强上数倍,尽管这话很伤人。”
“你说的没错,当你们拒绝释放扣押的大兄、二兄的时候,当魏公公未等刘某答应,就先斩后奏答应了十万两银钱,答应所有物资本驸马独自供应的那一刻,本驸马就已经知道了今日之结果。”
刘卫民一开始得知东西被抢了极为愤怒,甚至失去了理智,冷静下来后,这才发觉事情并不是这么坏,这也是他在魏忠贤离开后前来乾清宫的原因,他要给这件事情定个性。
看着孙承宗脸色大变,眼角瞥过一干朝廷大佬涨红恼怒老脸,不屑笑道:“熊廷弼、袁应泰,他们愚蠢的认为你们联手可以摆平一切,是,若没有本驸马……”
刘卫民拍了拍腰间天子剑、镇纸、净军、幼军腰牌,叮当作响让刘卫民笑容更加灿烂。
“若没本驸马,你们可能真的会压着陛下捏鼻子认了,可本驸马够浑、够狠、够疯!”
“所以,本驸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大兄、二兄离开辽东又如何,只要将数十万百姓拖离出来,哪怕沈辽所辖所有城、堡军卒全部死了个一干二净,可那又如何?刘某根本不在乎,刘某在乎的只是几十万百姓,没了这些百姓,空无一人的沈辽就只是个牢笼,一个装下了建州贼的牢笼,仅仅攥着的拳头也不得不给老子张开。”
“做到这些……刘某所花费的东西就是值得!”
“……”
看着沉默不语的孙承宗,刘卫民又不由一笑。
“当然了,你们也不是一无所得,熊廷弼、袁应泰两人的所作所为,孙大人若还看不出沈辽之地的凶险,刘某会极为看不起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