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拱拱手道:“末将与任将军一见如故,才把家世与你说的。对了,我这翊麾校尉,可是自己靠军功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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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二世祖
    祁乡伯程郃的封地在晋城,严虎攻下晋城时伯府也遭到了一些波及。
    为此,程郃曾上书弹劾季长安,言词颇为激烈。
    总之是个不好惹的勋贵。
    任常恭又来回试探了程武良久,对他的身份也慢慢确信起来。
    这个二世祖行事浪荡,说起兵法战阵一窍不通,谈及风花雪月却精神抖擞。最主要的是对晋城伯府极为熟稔,但言语间带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怨念。
    任常恭捕捉到程武这种情绪,心中对他的背景更清晰起来。
    世家庶子,被打发到军中任武将。大梁朝就是太多这样的窝囊废,才导致战力糜烂至此。
    如此想着,任常恭神态反而柔和起来,说道:“对了,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将桌上的本盒掀开。
    程武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任常恭盯着程武的表情,问道:“你不认得他?”
    “这是……严虎?”程武面带疑惑地问道。
    任常恭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只好点点头道:“不错。”
    程武瞬间换上一脸惊喜,拱手道:“恭喜将军立此不世之功。”
    他说完,忽然颇有些神秘地道:“任将军可认得季经略使?”
    任常恭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便摇了摇头。
    “要是将军想交朋友,末将可以牵个头,大家分润些功劳,季经略必然会有厚报。”
    任常恭一口气闷在嗓子里下不来,看着程武,感到一股十分不真实的荒诞感。
    你们河东路,已经烂到这种程度了?
    你爹还弹劾过季长安啊。
    任常恭以前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交易,大家一起分分功劳,再分分钱,你好我好的事情他其实做得也颇为顺手。
    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说得这样真切自然。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校尉,毫无少年赤诚,油不滑手的,让人不耻。
    他不愿与这小子多谈,便岔开话题。
    两人又谈了一会那个‘十三峰十六寨总瓢把子’,任常恭便道:“有本将在,区区蟊贼你不必担心。”
    程武道:“将军神武,不过,那‘玉面罗刹’人手甚众,又十分能打,还是要心小为是。”
    任常恭直截了当道:“这你不用管,你且在我军中避几日。但我会下了你那三百人的刀甲,将他们看管起来。”
    程武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过末将有个随从在军中,可以带出来吧?”
    程武所说的‘随从’任常恭亲自去看过,面容秀气却颇有些英气,但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女子。
    “这二世祖,连女人都敢带在军中。”
    他心中对程武不由得更加鄙视……
    三个时辰后,保义军休整完毕。任常恭便开始调动人手攻山。
    “将军要去打这些小喽罗?”
    任常恭回头一看,却见程武卸了盔甲,一袭白色中衣,头发束在脑后,搂着他那个女随从,如闲庭信步一般走来。
    不像话!
    这小子要不是勋贵,老子一刀宰了他。
    “小喽罗?既是反贼,我自当灭之。”
    程武一笑,侃侃道:“将军果然是一心为国,若在河东路,我们从来不会耗费实力去打这些喽罗。”
    “哦,此话怎讲?”
    “将军你诛杀严虎,已是大功一件。但剩下的这两万叛军,攻之徒费兵力。输了,有损将军威名;赢了,也不过锦上添花。再者,将军再怎么剿,都会有漏网之鱼,到时候他们振臂一呼,又是数万之众。这天下,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人。”
    任常恭本是最会算计战果的人,对于程武这番话其实颇有些认同。
    但他不认同的是程武这种态度,他一向觉得,小算盘一定要打,但要打得委婉体面。
    年轻人就是毛毛燥燥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便摆出不悦状,沉下脸喝道:“一派胡言。”
    “是,是。”程武点头道:“末将惭愧。”
    他脸上却没有什么惭愧的表情,反而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末将还有一言,我估且说之,将军估且听之。”
    “你说。”
    “将军你剿灭了严虎之乱,便要往相州迎战耶律烈雄吧?真是一心为国啊。不像我们河东路的将领,最喜欢的就是养寇自重,若是他们遇到这种情况,定然是要把这两万人放跑,然后带兵去追。围追堵截个一月两月的……”
    “你住口!”任常恭喝道。
    程武脸色讪讪的,仿佛颇为羞愧。
    任常恭却注意到,他的手却还捏着那女随从的手,手指还在她手背上轻轻划着。
    这小子毫无廉耻之心,简直无可救药。
    “你,滚回帐里。鸣金之前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程武如蒙大赦,牵着那女随从转头就走。
    任常恭气不打一处来,只恨自己不是祁乡伯本人,不然打杀了这小子。
    但他转念一想,实在是觉得程武说的极有道理。
    养寇自重?呵。
    他便招手唤过手下的大将呼延措,吩咐道:“今日攻山,勿用全力……”
    呼延措身量极长,擅用双板斧,作战极是勇猛。其实听了任常恭的吩咐,嘿嘿一笑道:“将军放心,俺就算不用全力,也能将这些虾兵蟹将斩成烂泥。”
    任常恭见这粗汉没能领会自己的心意。他又不好言明,只好骂道:“蠢货,你留在帐中听用。刘奇,你带兵攻山。”
    “是!”刘奇一拱手,带着人便山上冲锋。
    打仗的双方,一方饿得头晕脑花,一方没有战心,打得稀稀拉拉,颇为敷衍。
    任常恭看得无趣,转身向大帐走去。
    放才走到半路,却见大军后方烟尘大作。
    “将军,那土匪打过来了。”
    任常恭举目望去,见对面高举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韩”字,大概有五千轻骑,蹄声阵阵,速度极快。
    “来得好!让本将军会一会你。”
    他不慌不忙地下令道:“弓箭手,上弦!”
    骑兵奔腾,如狼如虎,转眼已到眼前。
    “放箭!”
    箭雨袭去。
    任常恭眼一眯,却见那股骑兵手中高举木盾,伤亡并不大。
    “这股土匪不一般呐。”
    他心中作出推断,口中不慌不张下令道:“抬枪!拒马!”
    下一刻,两波人撞在一起。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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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斧
    保义军号称有十万人,然而除去辎重,能战之力不到八万,与严虎军两场大战,折损过半,此时也不过四万人。
    刘奇又领了三万多人去攻山,此时只余八千中军拱卫大营。抵挡这五千轻骑便颇有些吃力起来。
    任常恭却是镇定自若。
    官军对上土匪,他自然没有怕的道理。
    然而两军兵刃相交之后,战况却让他有些动容。
    对面这股匪徒竟是训练有素,战法森严。
    他们排成整齐划一的阵列,跑起来的时候连马蹄的动作都是一致,看起来有些傻气。
    冲到近前,他们高举手中的板斧,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动作,甚至连一丝躲闪都没有。
    迎着长枪,马不减速,直直撞了过来。
    “刺!”
    保义军的将领话音未落。
    “投!”
    突然,那些骑兵手中的板斧瞬间被投掷出来。
    漫天的板斧迎面而来,带起罡风阵阵。
    保义军前排的枪手眼睁睁看着这情形,便心惊胆颤起来。
    这不比弓箭,这种距离下,这种重量的板斧这样掷过来,挨一下就是非死即残。
    他们虽是厢兵,知道战阵之上人命如草芥。但他们都是刚经历了两场大战,胜了叛军之后活下来的,死在这群土匪的斧子下,还是觉得冤得很。
    于是保义军气势一滞。
    斧头轰然砸在前排的枪手头上,溅起漫天血雾。
    “啊……”
    惨叫声响起,瞬间如人间地狱。
    骑兵们抽出马刀,撞入阵中。
    然后,马刀整齐划一地挥下,如割草般收割去无数性命。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任常恭远远看着,不由得面色一变。
    程武亦是带着他的女随从站在帐外望着。
    他摇了摇头,叹道:“还是太惨了些,有伤天和啊。”
    那女随从将手从他手中抽开,颇有些不快地道:“也不知你怎么想得这主意。”
    程武微微带着些叹息的口气,道:“是德莱文给我的启发。”
    那女随从听得一头雾水,但她也习惯了他嘴里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懒得再问。
    她一转头,见任常恭的亲卫向这边走来,连忙重新靠在程武身上,将手放进他的手背里。
    那亲卫是奉了令来唤程武过去的。
    程武听了召唤,颇有些不爽地应了一句:“不是说好鸣金之前不想见到我吗?”
    但还是拱了拱手应了,来到任常恭身前。
    任常恭正在台上指挥,见了他面色不豫起来,径直喝道:“这就是你说的土匪?分明比严虎的人战力都强!”
    程武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将军何出此言,末将分明说过,他们能打的很,是晋中凶名赫赫的‘玉面罗刹’……”
    “够了!要不是看在祁乡伯的面子上,老子把你交出去!”
    程武赶紧摆出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
    任常恭又指向远方,问道:“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是什么来头?”
    程武眯着眼看了半晌,道:“那个临阵指使的叫徐峰,人称‘朔风刀’,是‘玉面罗刹’手下统领……”
    “那个看起来很大个很凶的,其实是个女人,匪号‘母神虎’,很是凶悍啊,末将差点就折在她手里……”
    “那个用长槊的,就是个小孩,名叫卫昭,你看他,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其实不怎么能打,末将和他放过对,自问还是能打得过他的……”
    任常恭一股怒气发作不出来,直气的七窍生烟,怒喝道:“你别在本将面前嘻皮笑脸的!再让我听到一句玩笑,老子让你上去和他打!”
    两人再看向阵中,却见卫昭跨在马上,手中一柄长槊如蛟龙翻舞,瞬间又斩杀数人。
    程武脸色一白,抱拳讪讪笑了一笑。
    “卢子,你带人去左路支援。给我切断他们的阵列。”
    “邓冲,你带兵支援中军。”
    “你,去把刘奇攻山的人马撤下来。”
    “呼延措,去把那个徐峰斩了,挫挫他们的威风……”
    任常恭一叠命令下去,诸将各自领命而去。
    程武身边的女随从低着头,眼睛四下一瞄,见指挥台上防卫稀松,任常恭正专心凝视着战阵,也未注意到自己。
    她有心暴起制住任常恭,肩膀一动,忽然被程武搂住。
    任常恭转头一看,见两人竟敢在自己的将台上搂搂抱抱,一股无名业火烧上心头,偏偏这不是自己的下属,又是祁乡伯府的子弟。
    “行百里者半九十,老子已经收留了这小子,且忍一时之气,交好祁乡伯……为将者,当有大气魄,海纳百川,有容为大……”
    在心中反复念叨了良久,任常恭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怒火。神态严肃地向程武道:“你是勋贵子弟,又在军中任职,行事切记要慎独律己,不要被人捉住了把柄。”
    “是,是……”程武躬身受教,却又抬起头,一脸坦诚地道:“其实,末将这一幅轻佻模样都是装的,实在是因为末将自小太过贤明,惹家中嫡长兄嫉妒,才刻意如此放浪形骸以自污。今日得任将军如此语重心长的提点,实在是感人肺府,感激涕零。”
    任常恭嘴角抽了抽,心道:“白痴。”
    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祁乡伯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那边呼延措手执双板斧,带着上百亲卫突过重重阵列,直直向徐峰迎去。
    徐峰一直策马奔在最前面。
    一则是这种万人的野战,不需要太复杂的阵列,临阵指挥便可。二则是,他就是喜欢冲锋。
    徐峰随手劈翻几人,抬头便看见迎面而来的呼延措。
    “好一条大汉!”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战意更浓。
    “来呀!”
    呼延措咬了咬牙,亦是战意高昂。
    两人驱动战马,便向对方驰去。
    一个执着长刀,一个执着大斧,各自挥舞着,拨开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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