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揉着额头坐了起来,恍惚间看到红衣女子的背影,听到身后的响动声,她转过头来,李艾这才发现她正在绣东西,瞥了一眼,绣的是一片芦苇丛,芦苇丛中栖着一只鹤。
“醒了,醒了就走吧。”素心冷冷道。
李艾多看了她几眼,愈发觉得眼熟,下床的时候忽然想起他此前去问路时,曾见过这个红衣女子一面。
“多谢姑娘了。”他朝着素心拱了拱手,素心头也未抬,淡淡道:“出门左转,过了月亮门直走便是大门了。”
李艾顿了顿,没有多说什么,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拿出一颗碎银放在了桌边,又拱了拱手,这才出门去。
走到门口,素心忽然又叫住了他,问道:“你是住在镜居对么?”
李艾点了点头,“姑娘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素心又回过头去,继续绣她的鹤了,李艾站在门口顿了片刻,见素心没反应,便出门离开了。
回到镜居,一踏进小院子便看到李尧被五花大绑扔在院子里,八月的太阳毒辣,李尧已经晕过去了,李艾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的哥哥,但是李艾没有丝毫同情,站起身往屋里走,李尧忽然睁开了眼,虚弱地开口道:“李艾,救救我。”
李艾那总是阴阴沉沉的脸终于有了笑意,只是这笑却衬得他更加阴郁,“哥,如果我昨晚真的死了,今天你指望谁来救你?”
李尧没有回答,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撇过头去,刚刚那一声求救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勇气,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在魔教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他们是一起入教,但是李艾比他厉害,所以他永远被他压了一头,做哥哥的不服气,时刻想着要杀了自己的弟弟。可弟弟也不是心软的人,他只会比他更狠。
李艾手中闪过一道银光,小刀已经落在了李尧脖子上,他低声问道:“是教主让你来的么?”
李尧依旧不说话,李艾道:“反正我们早就不拿彼此当兄弟看,便是我杀了你,我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李艾,你可真冷血啊。”李尧冷笑,李艾勾了勾唇角,“哥,你别忘了,我们是如何进入魔教的,李家人身上流的血从来都是冷的。”
他眯了眯眼,手骤然发力,鲜红的血在晒得发白的地面上划出一条线,很快便成了暗红色,李尧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艾,至死也没有闭上眼睛,李艾擦了擦小刀,伸出手去将他的眼睛合上,叹了口气,站起身,看到辞镜抱着胳膊站在屋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原来那是你哥哥啊。”辞镜道。
李艾勉强扯起嘴角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震惊不已,他的武功绝对也是高手级别,尤其是轻功,可是这个女人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他的身后,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就是大热天的不太好处理尸体。”辞镜幽幽叹了口气,李艾道:“我会处理好的,不用麻烦辞镜姑娘。”
“行。”
辞镜摇着一柄团扇往院子外走,走过李尧的尸体边时,她顿了顿,道:“哦,忘了跟你说,你最好尽快将那卷卷轴的事情处理好,否则你们的麻烦可不止这么些。”
“是,这些天来多谢辞镜姑娘的帮助了。”
“还有,玉婉婷会发疯不关瑰月的事,这些麻烦终究是你们自己惹来的,不要将罪责推到一个外人的身上。”辞镜的语气冷了几分,李艾头更低了,沉着声音道:“是我错怪了瑰月公子,我会向他道歉的。”
辞镜点了点头便出去了,正要踏进凉亭,发现瑰月和琉璃一人一狐四仰八叉地瘫在凉亭里,她眼珠一转,正要一脚踩上去,瑰月翻了个身,懒洋洋道:“你可真是个灾星啊,走到哪儿事情出到哪儿。”
辞镜一顿,虽然知道瑰月这话只是开玩笑,但这句话却是事实,她确实是走到哪儿,事情出到哪儿。
“这些……”
“但是这些人都不后悔遇见你吧。”瑰月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辞镜忽然鼻子一酸,“瑰月……”
瑰月忽然坐了起来,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辞镜愣愣地看着他,以为他要说什么话,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讲便起身离开了凉亭。
琉璃仰头望着她,踱着步子回到屋中,不一会儿又踱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小袋子黄米,辞镜蹙眉一笑,接过它嘴里的黄米,又摸了摸它的头,道:“你这胖狐狸是要成精了么?”
琉璃用头蹭了蹭她的手,露出一个笑脸,辞镜斜倚在凉亭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塘里洒黄米。
第三天的清晨,司徒恪带着他的堂妹司徒甄过来,辞镜刚起床,翠微便过来禀报了,外面下着些小雨,辞镜披了件鸦青色的外衫出了门,走到前厅,司徒恪却并不在,只有一位穿茜色罗裙的少女,身材高挑纤瘦,一头及膝长发,同样用一根茜色长绢带绑着,头上一个发包,上面插着几根树枝样的发钗,粗看似乎十分随意,但又能看出其用心,透出一种不经意的别致来。辞镜轻咳了一声,少女转过身,可真真是个肌肤赛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倘若忽略掉她额边一块红色胎记的话。
辞镜被她脸上的胎记惊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摆出一副惯常的温婉模样,道:“司徒姑娘,请坐吧。”
她个子很高挑,辞镜走近了后发现自己只到了她的肩膀处,她抿了抿唇,问道:“司徒大人呢?”
“哥哥还有事情要处理,他只是送我过来。”
辞镜挑了挑眉,顿了一顿,又道:“你哥哥可有和你说今日我们谈的是一场交易?”
司徒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姑娘是鹿鸣宫宫主之后便一直想见姑娘,原本我便打算直接来见你,但是想到我脸上的……”她摸了摸自己的眉边,抿了抿唇,雪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云。
辞镜又多看了她几眼,司徒甄的皮肤真的非常白,白到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的青筋,司徒恪微微蹙了蹙眉,别过头去,道:“我知道我不如宫主貌美,但是宫主还是不要这么盯着这块胎记看了。”
辞镜回过神来,用团扇捂了捂嘴,笑道:“司徒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惊叹于司徒姑娘的皮肤居然白到这种地步,当真跟雪似的。
“不瞒宫主,我今日来找宫主,为的便是我的皮肤和这块红色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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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月光草
辞镜闻言挑眉,稍稍凑近了一些,司徒甄垂眸看着她,“宫主,这红色胎记已经跟了我十九年,我用过许多法子,都无法消除,但是这皮肤,却是后来我用了太多药之后变白的。”
“其实你这胎记不算太大,不用除也没关系,在这儿画上一朵彼岸花,衬着你的肤色,应该会十分好看的。”辞镜用扇子捂着嘴,只露出一双微微眯着的弯弯眼睛,眼角微微上翘,眼里清楚地倒映出司徒甄的脸。
沉默了半晌,辞镜坐回了座位上,问道:“若是司徒姑娘觉得我这建议不错,大可先试一试,若届时还不可以,再来找我也不迟。”
“宫主真是奇思妙想。”司徒甄勾起唇角笑了笑,但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辞镜也盯着她,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若司徒姑娘觉得此计不妥,那便说说,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我想在宫主这儿买一位药材。”
辞镜摇了摇团扇,倚着桌子道:“鹿鸣宫不卖药材。”
“我知道鹿鸣宫有一种香名为月光,因其中用到的最主要的香料便是月光草,月光草只有鹿鸣宫才有,我想买的便是这一味药。”
辞镜虽然不会炼香,但那一本百叶集却还是扎扎实实的背了下来,对于月光草更是不能再熟悉,因她最喜欢月光草的香气,便直接将月光草晒干了做成香囊带在身上,而且月光草还有养颜驻颜的功效,她平时沐浴也是用的月光草。
“你用什么来交换?”辞镜懒懒地睨着她。
司徒甄打量了一下四周,辞镜端起旁边的茶杯,吹了吹茶末,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便只说吧。”
“因我一直以来很仰慕宫主,所以对于宫主的事也颇为了解。”
辞镜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哦?怎么个了解法?”
“我知道宫主出身于妓院,后来遇到了鹿鸣宫的前任宫主于英,但是你们相遇并没有多久于英便死了,而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宫主你。”司徒甄的声音轻轻浅浅,好似一片羽毛似的在大堂里飘飘荡荡。
辞镜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她垂眸,目光不知落向了何处,半晌才抬起头来,道:“嗯,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又和今天的交易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宫主身上有一块玲珑骨,是有泉国最后一任巫祝的骨血化成。”司徒甄看到辞镜眼神变了变,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然而辞镜忽然又笑了,掀起眼皮反问道:“司徒姑娘,是不是你们司徒家的人说话都要拐个山路十八弯才能讲到正题上来?”
司徒甄脸上的笑容一凝,她抿了抿唇,赛雪肌肤上又浮起一丝红云,辞镜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喉咙,忽然一发力,司徒甄只觉得脖子处梗了一下,再出声时,声音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男子声音。
辞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是个男子啊。”
司徒甄骤然出手,辞镜以扇相抵,扇面斯拉一声裂成两半,她后退至桌边,捡起桌上杯子便向司徒甄掷去,司徒甄测过身子一躲,眼神凌厉似刀,出手更是快得惊人,辞镜袖中飞出一条白绫,宛若蛇舞般飞向司徒甄,司徒甄手中数柄小刀齐齐飞出,将白绫割成了无数片,在纷飞的白色中,司徒甄向辞镜的方向冲去,但却不见辞镜人,与此同时,一枚小小的银针落在了他的颈后。
所有的白绫碎片落在了地面上,好似下了一阵雪,辞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悠悠然端着杯茶,司徒甄想要侧一下头,身后传来男子温厚的声音:“司徒公子不要乱动,这银针淬了毒,若是见了血可就不好了。”
司徒甄目光沉沉看向辞镜,辞镜放下茶杯,撑着腮道:“你说要来和我做交易,我也确实是诚心诚意地想和你们做交易来着,可是你和你哥骗我也就罢了,你还对我出手。”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你长得也挺对我胃口的,月光草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珍贵的东西,你要我便随便卖你一些,现在可好,你便是万两黄金奉上,我也不想给你月光草了。”
司徒甄一急,却还是顾忌着后颈的毒针,不敢乱动,眉目阴沉地看着辞镜,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便放我走。”
“哎?我以为你好歹也会求一求我呢?其实你若说句好听的,我说不定会原谅你,但显见的你并不是很想要这月光草了。”
司徒甄气得不想和她说话了。
辞镜又继续道:“让我猜猜,其实想要月光草的并不是你对不对?”
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抿了口茶,站起身,摇着团扇继续道:“你喜欢上了一位姑娘,但是这位姑娘却想要月光草,于是你便替她来要这月光草?月光草的养颜功能只对女子有效,这点你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你才扮作女子来。”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这人向来很好说话,你带上你喜欢的姑娘来找我便是,何必要打打杀杀伤了和气呢你说是不是?”辞镜朝着孙弦寂眨了眨眼,孙弦寂无奈地笑了笑,松开了手,司徒甄这才发现孙弦寂手上的银针并没有淬毒,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没忍住吐了出来,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辞镜嘴巴张成了圆形,惊道:“这么经不起吓的?”
“他原本便有病。”孙弦寂蹲下身,点住了他胸口几处穴道。
黄昏时候司徒甄终于醒来,看到的却是琉璃趴在自己的胸口,他伸手去抓,琉璃却灵活地从他身上跳了下去,跑到门边开门去了。
门一打开,一阵冷风便灌了进来,司徒甄看着外头阴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坐了起来,发现床边摆着的是一套男子衣服,他拿过来穿上,下了床,走到门口,翠浓低着头走了过来,道:“司徒公子,司徒大人来接你了。”
司徒甄眯了眯眼,淡淡道:“辞镜呢?”
“姑娘也在外面。”翠浓微笑道,“还有,世子说,司徒公子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宜动用内力。”
司徒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向外面走去。
前厅里司徒恪和辞镜不知说到了什么,言笑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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