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普通病人,说这里原本是处没人要了的院子,忽然有个漂亮姑娘一位带琴的公子住了进来,那姑娘总是穿着白衣,戴一朵白色绢花,约莫是个寡妇,我猜到是你,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李艾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辞镜静静听他讲完,视线落在了玉婉婷身上,问道:“她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李艾沉吟半晌,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道:“她伤到了脑袋,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她为什么会伤到脑袋,你可别告诉我是摔了一跤或者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我没有完成少主给我的任务,少主惩罚我的时候,婷儿忽然冲了过来,替我挡了一掌,头撞到了石头。”李艾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辞镜又看了看玉婉婷,让翠微去端了些吃的过来,放到玉婉婷面前,玉婉婷瑟瑟地看了她一眼,辞镜温和小到哦:“吃吧。”
玉婉婷甜甜地笑了,伸手拈起一块糕点,道:“谢谢美人姐姐。”
辞镜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小口吃着糕点,不禁心疼,这么个小姑娘,从小没了爹娘,不久前唯一的亲人婆婆也死了,而造成这些的都是眼前这个她一心信任着的人。
“你究竟做过些什么,老实交待清楚,否则我今天不会再让玉婉婷跟着你走。”辞镜转过头,眼神冷了下来。
玉婉婷看了辞镜一眼,扯了扯她的衣袖,奶声奶气道:“美人姐姐,你不要凶书生哥哥哦。”
辞镜神色缓和了下来,摸摸她的头,道:“他不是好人,婷儿你不要跟着他了。”
李艾抿了抿苍白的唇,道:“我是魔教的护法,少主让我来找一卷卷轴,卷轴上面记着和魔教结盟的人与教派的名单,但是这卷卷轴落到了婷儿的爹娘的手中,若卷轴流出去,势必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会打乱少主的计划。”
辞镜沉了眉目:“宋临照他有什么计划?”
李艾浮现出犹疑神色,辞镜道:“你现在也算是脱离魔教了,还要维护着宋临照么?”
“他想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辞镜手指敲了敲桌面,一边的玉婉婷趴在桌上,盯着盘子里最后两块糕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见辞镜看过来,她将盘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甜甜道:“书生哥哥和美人姐姐吃。”
辞镜笑着将盘子又往她那边推了推,道:“我们不吃,你都吃了吧。”
又招呼来翠微,让她去泡壶茶过来。
玉婉婷吃完这两块糕点,满足地打了个嗝,拉着李艾的袖子,又不好意思地看了辞镜一眼,小声道:“书生哥哥,我想出恭了……”
李艾难为地看了辞镜一眼,辞镜朝翠浓招招手,道:“带她去如厕吧。”
翠浓带着玉婉婷走了,辞镜继续道:“你杀了玉婉婷的爹娘,又杀了她的婆婆,可你得到那卷轴了么?”
“没有。”李艾摇了摇头,“少主怀疑在婷儿身上,但是……”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云,辞镜蹙眉道:“你看过她的身子了?”
李艾没有说话,头垂得更低了,辞镜叹了口气,道:“她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么?”
“知道。”
“知道她还护着你?”辞镜不禁诧异,“李艾啊李艾,你可要如何才能补偿她?”
“便是穷尽一生,我也不会放弃治好她的机会,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她,只能尽力将最好的给她。”
“你去医馆的时候,大夫可说她这疯病还能治好?现在看来她倒不像发疯,只是心智变成了小孩子。”
“大部分时候都是像现在这么乖巧的,但是受不得刺激,尤其怕黑,也怕血,甚至怕红色。”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玉婉婷的尖叫声,辞镜站起身,李艾已经向玉婉婷的方向去了,辞镜跟过去,只见玉婉婷捂着头蹲在柱子脚下,一个劲往后缩,琉璃甩着宽宽大大的尾巴看着她,辞镜急忙过去将琉璃抱了起来,李艾扶起玉婉婷,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别怕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玉婉婷埋在李艾怀里嘤嘤哭泣起来,辞镜将琉璃带了下去,再回来时,玉婉婷已经窝在李艾怀中睡着了,他打横抱起她,辞镜道:“跟我来吧。”
安顿好了玉婉婷,李艾怕她醒来又发疯,便在一旁守着,辞镜在门口看了一阵,瑰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淡淡道:“他们是谁?”
“之前认识的人。”
“我都听到了。”
“那你还问?”辞镜白了他一眼。
“不如叫孙先生给她看看?”
“孙大哥最近好像很忙——”
“你从来都没去找过他,你怎么知道他忙?”瑰月凉凉道。
辞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瑰月又道:“你要帮他们么?”
“那人是魔教的人,便是这样的人你也要帮他?”
辞镜脚下一顿,道:“我没帮他,我只是觉得玉婉婷很可怜。”
她侧过身,看到瑰月挑了挑眉,却什么都没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辞镜跟着他,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可能是你。”
“如果,我说如果——”
瑰月斜斜睨了她一眼,道:“我不会犹豫,想帮便帮,不想帮便不帮。”
他说完便走了,辞镜站在屋檐下,怔愣了许久。翠微过来道:“姑娘,少爷来了。”
辞镜回过神,转过头去,只见孙弦寂已经缓步过来,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辞镜扯了扯嘴角,还未说话孙弦寂已先开了口,带着一丝丝无奈:“怎么我不来找你,你就不会去找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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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宫宴
辞镜盯着自己绣着几枝芰荷的鞋面,没有说话,孙弦寂笑道:“不过你不来找我也没关系,我来找你就好了。”
他伸手摸了摸辞镜的脑袋,问道:“吃饭了么?我听翠微翠浓说你把厨房给烧了?”
辞镜脸红了红,别过脸去,哼哼唧唧道:“是我烧了没错……我本意是想做饭的,我做这些事总没得天分,学也学不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
话未说完便被辞镜堵住了嘴,孙弦寂一愣,“怎么了?”
“别跟我说会教我,我怕没有那么一天,白抱了希望了。”辞镜嘟囔着嘴,孙弦寂轻笑一声“不会的,不如我现在就教你。”
“还是先别了,我这里有个病人,需要你先给她看看。”辞镜拉过孙弦寂的手腕往玉婉婷的房间走,孙弦寂便任由她拉着,到了门口,辞镜正要敲门,李艾已经先将门打开了,小心翼翼地不弄出一点声响地踏出房间,又将门合上。
李艾看了孙弦寂一眼,神色微微一变,辞镜道:“他是大夫,我带他来看看玉婉婷。”
孙弦寂温和地笑了笑,李艾稍微侧开了身子,孙弦寂迈步进去,辞镜跟在后面。
玉婉婷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孙弦寂走到床边坐下,替玉婉婷把脉,片刻后他松开手,李艾担忧地看向他,孙弦寂回头看了眼玉婉婷,道:“虽然治疗需要花些时间,但也还是有机会痊愈的,不过在治疗期间她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
“婷儿,她,她能够痊愈吗?”李艾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双漆黑阴郁的眼睛迸发出光彩来。
孙弦寂点了点头,又道:“我先给她开个药方,一共需要三个阶段,第一二阶段需要半年,所以这半年里你最好还是不要带她去别的地方。”
李艾点了点头,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大夫,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孙弦寂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头部受过撞击,脑中堆积了一块淤血,但是这块淤血只能一点点清除,切忌移动,否则的话会有性命之忧。”
李艾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孙弦寂已转身出门,辞镜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小心些,孙大哥说了,还是可以治愈的。”
李艾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道:“多谢辞镜姑娘,多谢孙先生。”
“你脸色这么差,你身上也有伤?”辞镜忽然问道。
李艾摇了摇头,“我的伤不要紧。”
虽然这么说,但孙弦寂还是顺带也给李艾开了药方。李艾担心宋临照会找到这儿来给辞镜添麻烦,想要带玉婉婷离开,被辞镜拦下了。
孙弦寂在镜居过夜,翌日大早延沼便过来敲门,说是皇上派人来接瑰月入宫。
瑰月背着琴站在了门口,上了皇帝派来的马车,辞镜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问孙弦寂道:“孙大哥,明天的宴会,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
孙弦寂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第二日孙弦寂便带着辞镜入宫了,宫宴的地点设在那位云妃的青鸾殿,辞镜入殿时,远远地望见高坐上皇帝身边穿着蓝色宫装的女子,愣了一愣。
孙弦寂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道:“怎么了?”
“那云妃,我看着有几分眼熟。”辞镜淡淡道。
落了座,辞镜照例喝起酒来,孙弦寂本来是可以不必来这次宫宴的,但是辞镜要来,他便也答应了。
“孙大哥,这位云妃是什么来历?”
“据我所知,云妃是上次皇上忽然兴起,去白马寺上香时遇到的,宫人传闻陛下将这位女子宠爱有加,带进宫后便立刻册封为妃子,后宫的妃子多是有着强大外戚的,但是这个云妃显然就不是了,因此也有一众大臣反对,认为云妃是狐狸精,红颜祸水,但陛下完全不听。”
辞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孙弦寂说完半晌才问道:“她不是狐狸精,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嘛。”
孙弦寂疑惑地看向她,问道:“你认识她?”
“她叫云归,你还记得当初拉京兆尹张大人下马的那位伶人么?”
孙弦寂点点头:“自然记得。”
“这个云归呀,喜欢伶人花溪,但是花溪和秀水庄的掌柜素心已经订了亲,她和花溪是青梅竹马,在族人眼里看来她和花溪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可怎么能容忍花溪和别的女子成亲呢?”
“所以她便入宫,借皇上之手拆散了花溪和素心么?”孙弦寂接着她的话道。
辞镜赞赏地看向孙弦寂,点点头道:“孙大哥,要不咱们开创副业去写话本如何?以你我的见解,一定能畅销。”
孙弦寂抚了抚额,道:“别脱线,咱们不是在说云妃么?”
辞镜笑了笑,道:“云归是不是借皇上之手拆散的那两人我不知道,总之现在素心已经和花溪取消了婚约,连给自己做好的嫁衣都拱手让人了。”
孙弦寂往高坐上看了一眼,云妃正半倚着皇上,笑容温婉而不失甜美,皇上侧过头不知和她说些什么,逗得她又是一阵笑,头上的金钗步摇颤个不停。
辞镜也支着下巴往那边看,约莫是注意到了这两人的目光,云妃也看了过来,看到辞镜的时候,她的笑容愣了一愣,辞镜举着酒杯隔空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大殿中的琴声婷婷袅袅的,虽然听来不赖,却过于稀松平常了些,若不是辞镜能透过珠帘看到后面的瑰月,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瑰月也看向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大殿中的歌姬水袖飘摇,腰肢柔软,舞动着绿腰,还有坐在一侧的歌姬抱着琵琶唱着温软甜蜜的词,辞镜道:“我原本很不喜欢素心这个人,尤其是那双吊梢眼,太傲了,但现在一对比云归,便觉得素心真是可爱多了。”
孙弦寂闻言并没有说话,只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辞镜又继续道:“我很疑惑,云归到底是用了手段,让素心主动离开花溪的呢?你知道素心有多么喜欢花溪么?她一直怀疑花溪心里放不下青梅云归甚至向我要忘忧香。”
孙弦寂想起之前在鹿鸣宫时,素心便千里传信给她,辞镜还多找她要了二百两银子,可是后来她又不要了。
“她后来不要了,我还以为是他们俩已经说好了呢。”
“说不定确实已经说好了不要用忘忧香,但是后来又被这云归从中作梗呢?”
辞镜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点点头道:“也是。”
宫宴进行了一个时辰,辞镜觉得有些闷了,孙弦寂带她出去醒醒酒,远远地瞧见了司徒恪,而司徒恪也看到了孙弦寂,面上的笑容一僵,但还是过来拱手行礼,恭敬道:“见过世子。”
目光转向一边的辞镜,司徒恪道:“辞镜姑娘与世子关系真好,竟然连这种宫宴也陪同了来。”
“世子为了隐瞒自己是个断袖这件事可谓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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