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呛人的硝烟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战场上竟死寂片刻。
  就在西人的火枪横队被摧毁的时候,领着数百骑兵在右翼压阵的尚谦信,大喜过望,轻一声低吼,右翼骑兵也发起了冲锋。数百骑兵的冲击,让西洋人的残部很快就无法维持。阵形一散,数百马队就如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西洋人的防御阵型完全冲垮了。
  “杀!”
  “冲上去!”
  呆滞片刻,明人的横队中响起亢奋的叫嚷声,青壮们纷纷扔下火铳,拔出各式各样的兵器,一拥而上。横队解散,潮水般的人潮涌向敌阵,到了痛打落水狗的时间,那自然是人人奋勇的,从战事发起到结束只有两刻钟,人数较多的西洋火枪手便溃败了。只剩下后队几百个骑兵,脸色苍白,看着己方大阵的溃败,不知所措。
  “上校,上校!”
  “上校,撤退吧!”
  一名西班牙上校身边,一票军官这时都七嘴八舌在乱出主意。那上校也沉不住气,顾不上摆长官的架子,气急败坏的下令撤退,数百骑兵急欲往大湖东侧逃窜。不久,数量相当的明人骑兵紧追不舍,咬着尾巴猛追了过去。
  “驾!”
  两队骑兵逃的逃,追的追,很快脱离了主战场,往密歇根湖东侧飞驰而去。这一追一逃,就追出去几十里地,尚谦信杀红了眼,上天入地也要将敌酋斩杀于马下。方才他瞧的真切,这股敌酋,多数都是穿着西班牙军服的正牌子骑兵,这可是一伙大鱼。于是双方的马匹素质,便决定了这场追逐战的成败。
  美洲新大陆,这个地方原本是没有马的,美洲为什么没有马,众说纷纭,靠谱的说法是一万年前,野马随着一场大灾难灭绝了。总之这个地方是没有马的,双方的战马,多是从大海船不远万里,从本土运来的种马,又在本地繁衍后代,美洲大陆才有了马。马匹,在美洲大陆是很珍贵的战略资源。
  普通人想要买到一匹马,只能从官府的马场里高价购买。好在深入五大湖区的狩猎者,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主,不缺这点购置马匹火枪的钱,故此,尚谦信才能组织起数百骑兵。这在美洲新大陆,已经是很强大的骑兵力量了。
  明人的马匹又是以官府培育的军马为主,属于阿拉伯马,和蒙古马的第三代,第四代混血马。这样的混血军马,兼具了阿拉伯马的爆发力,也有蒙古马的出色耐力,一跑起来便死咬着敌骑不放。西班牙人的马匹,属于传统的欧洲马种,到了美洲叫做夸特马,这种马是以短距离爆发力见长的。
  在耐力上,夸特马远远逊色于大明帝国,精心培育的混血马。
  骑兵追逐了二三十里后,前头逃命的西班牙骑兵便跑不动了,两支骑兵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驾,驾!”
  “杀呀!”
  瞧见敌骑跑不动了,明人骑兵越发亢奋了起来,催动马匹挥舞着马刀,疯狂的追了上去。希律律,前面敌骑慌乱中,马失前蹄,数骑在长距离的奔跑中耗尽了体力,颓然栽倒,向一侧轰然歪倒在积雪中。在明骑疯狂的追杀之下,前头的敌骑竟来了一出断尾求生。数十敌骑跑不动了,纷纷勒住战马回过头来,纷纷举起了手铳,点燃了火绳。
  “驾!”
  尚谦信胯下战马,是他岳父花费了一笔重金,从官军手里求来的现役战马,素质最好,跑的最快。这一下子被几十杆手铳瞄着,眼睛眯了起来,这时候想要停下来,他可也做不到了,将心一横,靴子上的马刺狠狠刺进马腹。
  胯下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竟然再次加速,箭一般飞了出去。砰,砰砰几声铳响,那样简陋的手铳又如何能击中狂奔中的军马,一团团硝烟暴出,一骑当先的尚谦信竟毫发无伤,硬生生蛮横的撞进敌群。
  人喊马嘶,惊慌中,数十敌骑慌忙向两侧闪避,乱成一团。
  “杀!”
  一篷鲜血喷了出去,将雪白的积雪染红,数十敌骑很快被蜂拥而至的明骑,劈砍一空,明军骑队稍一停歇,竟又死死咬住了敌骑。不出一炷香,前面逃窜的敌骑不跑了,纷纷调转马头拔出了马刀,发起了绝望的反击。奈何,西部牛仔引以为傲的夸特马,在长距离奔跑中,耐力实在是太差了。
  西班牙骑兵胯下的马匹,早已经疲惫不堪,汗出如浆,哪里还能冲的起来。
  “杀!”
  双马交错,拼命挥舞着马刀,驱策马匹的高瘦西班牙兵,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凋零成泥。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人数大致相当的明骑,挥舞着马刀奋力劈砍,一个照面便将敌骑劈砍的溃不成军。
  一个照面,数百骑兵交错而过,在不远处纷纷勒住缰绳,调转了马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尚谦信胯下上等的军马,也不堪重负,不停的喷着响鼻,连健美的肌肉都在不停的抽搐。
  “可惜了一匹宝马!”
  尚谦信心中黯然,微有些抽搐,却又提起精神摸了把脸,阴沉沉的瞧着对面更加狼狈的敌骑。稍停,两股骑兵又开始加速,挥舞着马刀冲向对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骑兵以最直接的方式对撞,搏杀。然而双方都筋疲力尽了,对冲了两个来回,很快变成了混战捉对厮杀。
  落马的爬起来,嚎叫着扑向对方,有马的捉对厮杀,用马刀疯狂的劈砍着。西班牙骑兵毕竟训练有素,和杀红眼的明人骑兵战成一团,不时有人被劈翻落马,这样的关键时刻,大地突然轰鸣了起来。东南方,沿着密西根湖南侧的雪原上,出现了大批红色的骑兵,竟然是冰天雪地中,大明官军的铁骑到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密谋
  激战中,千余官军骑兵姗姗来迟,却恰逢其会,铁骑沿着密歇根湖南侧的冻土,踏着积雪飞驰而来,摧毁了西班牙人最后的抵抗意志。走投无路,百余残兵纷纷下马跪地投降,任凭劈砍也不愿意再打了。
  滚鞍下马,尚谦信快跑了几布,将刀架在那西班牙上校脖子上。
  当啷,马刀落地,那上校扑通跪在地上,面如死灰,四周围激战很快平息了,大批官军骑兵开始清扫战场。踏踏踏,数十骑驱策战马踩着小碎步,疾驰过来,马上一员明将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
  “这位兄弟,你是?”
  尚谦信一手拿刀,一手摸了把脸,昂然道:“民壮尚谦信,见过大人!”
  那明将惊奇的看着他,不敢怠慢,忙道:“兄弟不必这样客气。”
  “救人!”
  骑兵,医官纷纷翻身下马,清扫战场,开始救治己方受伤人员,几个官兵拥了过来,尚谦信将刀移开,看着那西班牙上校被绑走了。环顾周围这一顿好杀,来时兵强马壮数百骑,此刻竟已伤亡不轻了。心中黯然又有些欣喜,打赢了这一仗,官军骑兵又大举来援,这湖区可就拿下了。
  开城七年,二月间。
  聚集在密歇根湖畔的大明猎人,在官军的支持下,击溃了人数较多的西人殖民者,迅速取得了五大湖区的控制权。这样意义重大的胜利,让龟缩在美洲东海岸的西人,再次遭受了重创,昔日繁荣一时的皮草贸易,日渐冷清。大批西人狩猎队,不得不冒着严寒开拓北方猎场。
  二月中,巴拿马,地峡。
  隆隆的爆炸声中,险峻深山里的山坡,升腾起一团黑云,山坡上大量土石滑落,爆炸一停,便有不少土人赶着羊驼,推着小车涌了上去。火药炸塌的土石,不出几天便会被清理一空,都运到港口填进海里去了。一面用火药炸山,一面用炸塌的土石填海造地,巴拿马运河的开凿可说是神速。
  这是历史上首次,大规模利用火药实施的工程建设,开创了先河。
  城外,一座庄园。
  轰隆隆,远处响起一阵闷雷似的爆炸声,房梁上的灰尘落了下来,李之玖赶忙起身,遮住他的宝贝显微镜。一张崭新的八仙桌上,摆着一架巧夺天工的显微镜,纯天然水晶打造而成,价值昂贵。这玩意还是准岳父送给他的,被李之玖视为命根子。
  “之玖,之玖!”
  房外,一个褐色头发,蓝眼珠的青年跑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几只个头很大的热带蚊子。
  “之玖,我们又捉到一种新种类的蚊子了!”
  瞧着透明玻璃瓶里的几只黑色大蚊子,李之玖精神大振,赶忙招呼道:“这太好了,老詹,我看看!”
  两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将瓶子放在八仙桌上,取出手套,面罩,斗笠将自己包裹的严实了,才打开瓶子。以细针穿透蚊子的翅膀,放在显微镜下认真观察。李之玖其人自由聪颖无双,过目不忘,如今一脚踏进了微观世界的大门,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如今他的世界里除了没过门的小妻子,眼睛里便只有这架显微镜。
  初时,他用显微镜观察蚊子,只是为了尽本分,防止蚊虫传染的瘟疫。后来便沉迷于显微镜的世界里,成为一代大家。当大明人走出了封闭狭隘的理法束缚,便发乎出得天独厚的智商优势,一个个才华横溢的学者冒了出来。
  要说在智商这回事上,聪颖的大明子弟,可比野蛮的西洋人强的多。随着水晶之国巴西,纳入大明帝国的治下,各种五花八门,用纯天然水晶制造的光学仪器很快发明了出来。微观世界的发现,让儒教,理学显得那样落后可笑。
  “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显微镜下蚊子的复眼,让李之玖啧啧赞叹:“佛曰,一花一世界,竟然真是如此!”
  一旁他的助手,葡萄牙人詹金森,亦啧啧称奇,轰隆隆,远处又响起闷雷一般的爆炸声,大明人在中美洲站稳了脚跟,让这不毛之地日益焕发着新生。
  开城七年,三月间。
  同一时间,凡尔赛。
  白焕章不紧不慢的走在狭长的走廊里,军靴踩在柔软的地摊上,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寝宫门外。
  寝宫里,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是一个男人。
  “安娜,法国不能再这样了!”
  “陛下,法国需要改变!”
  寝宫里男人有些激动,让白大人眉头皱了起来,此时不远处走廊的尽头,走过来两个穿法军军服的卫兵,略显不合身的军服,手按在腰间的刀上,两人并肩走了过来。白焕章身经百战,如何看不出其中蹊跷,这两人分明便是假冒的守卫。两人走到面前,猛的拔出腰间短刀,劈了过来。
  异变突生,砰的一声铳响,白大人一闪身避开刀势,一弯腰拔出绑在腿上的燧发手枪,一敌应声往后飞跌,命丧当场。吱呀,白大人慢慢拔出了腰间战刀,刷的一刀,另一敌喉头溅血慢慢倒了下去。
  砰,一脚踹开寝宫的门,房中响起太后的尖叫声。
  白焕章连斩两人却若无其事,仍是不紧不慢的走进房中,瞧着里面一男一女,惊慌失措的太后叹了口气。太后脸色十分的苍白,风寒未愈,正拥着棉被躺在床上,床边,则站着一个英俊的金发青年。
  白焕章竟似面无表情,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太后寝宫?”
  金发青年恶狠狠的看着他,自知无法幸免,猛的拔出短剑刺了过来,眉头又是一皱,白大人手腕一翻,战刀轻轻一拍又狠狠一脚,踹了过去。青年被踹的踉跄前扑,顿时便摔了个狗抢食,手中短剑也脱手飞出。青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白焕章也懒得追,很快外面响起几声铳响,整个世界便安静了。
  “太后,早点歇了吧。”
  微一弯腰鞠了一躬,白焕章又抬腿走了出去,留下惊恐的太后抱着被子,竟瞠目结舌,失语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叙职
  深夜,凡尔赛宫却喧闹异常,守卫被集合起来,清查奸细,很快发现了几个身份可疑的守卫,也不知怎的便混了进来。这让白焕章十分难堪,将这几人下狱拷打审问一番,很快便牵出了一件惊天大案。
  死灰复燃的黑衣党,精心策划,组织了对凡尔赛宫的渗透,目标是说服太后安娜,改良变法,反明复国。
  两日后,巴黎市区。
  大怒雷霆的白焕章,下令对涉案二十余人,在巴黎市中心公开处斩,众目睽睽之下断头台轰的落下,一个个人头落地。人杀了,那一双双木然的眼睛,却让白焕章心中凛然,察觉到了气氛的非同寻常。
  开城二年,二月末。
  军宪司首任官长白焕章去职,被急掉回辽东参谋司本部叙职,调职的王命一来,白大人虽有些不悦,心中却长长的舒了口气。又很感激,他如何不知这份调职命令,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呐。
  二月末,欧洲的天气越发严寒。
  一夜过后,第二天从巴黎城内运出来的尸体,竟然达到了两百具之多,这表明城市的饥荒已经达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当日, 中午时分。
  凡尔赛镇外,一身戎装的白焕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