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侧弦炮门纷纷打开。
  奥利奇元帅额头冒汗,醒悟过来疯狂的叫道:“开炮,开炮!”
  “战船,战船冲上去,缠住敌舰!”
  可惜大难临头,各怀鬼胎的苏丹们,没人蠢到原地等着挨炮。
  狂呼乱叫声中,第一发炮弹呼啸着落在水寨里,竟然奇迹般首发命中,将一座高高矗立的望楼轰塌了。高大的望楼轰然倒塌,十几个士兵手舞足蹈从高空跌落,扑通落地摔的筋断骨折。
  刺耳的炮弹呼啸声中,奥斯曼人才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土崩瓦解了。
  海上,旗舰。
  张永产举着千里镜,看着岸上堆积如山的物资,正在四处乱跑的士兵。
  轰轰轰!
  炮垒上一阵火光闪烁,敌军反击的火力十分孱弱,硕大的炮弹落入海面,激起了冲天的水花。
  千里镜在岸上转了一圈,张提督心中一动,忙道:“传我军令,炮口抬高,打人!”
  “不要打坏了我的东西!”
  军旗翻卷,旗手将军令传了下去,各舰炮手慌忙将炮口抬高一些。
  不久,密集的炮弹呼啸着落下,将南里海水寨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奥利奇元帅也不傻,密集的炮弹落了下来,炸了窝的士兵纷纷逃离水寨,元帅阁下看着水面上一片火光闪烁,打了个寒噤,翻身上马慌忙领着兵跑了。
  这一跑可就收不住了,跑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大地陷入一片阴森黑暗。
  昨夜混乱的一幕再次重演,最让元帅阁下恐惧的是,不知不觉之间,混乱已经波及到他的中军大营,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到晚上,到处乱跑的溃兵迷了路,视野不清,他建制完整的六万步骑,正在被大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乱兵,冲击,裹挟,瘟疫一般的混乱在继续蔓延着。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精疲力尽
  入夜,奥利奇元帅打水寨一逃出来,就被四处乱跑的溃兵裹挟了。
  更可怕的是奥斯曼人的中军主力,不约而同选择了明哲保身,守紧营盘,还朝着四面八方胡乱发铳,不想被卷进乱兵潮。然而天不从人愿,大批溃兵被己方无差别火力射翻,逼急了,竟然成群结队的开始攻打己方营盘,试图抢马。
  这时节对溃兵们来说,胯下有匹马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
  苏丹们一面组织兵力还击,一面咒骂着这些该死的奴隶兵,贪生怕死,宁愿死在自己人的枪下,也不肯返身冲向明军。愤怒的苏丹们暴虐起来,阵阵密集的排铳,给溃兵们造成了极惨重的伤亡,战局雪上加霜。
  战场深处,右翼。
  胯下战马一声悲鸣,往前栽倒,邓承志慌忙滚鞍下马,险些吃了一嘴的土。
  呸!
  拍了拍身上的泥,那泥土里竟然夹杂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这又是个什么鬼地方!”
  邓承志恼羞成怒的咆哮着,身侧,残兵只剩下不到百骑,还是人人浴血,筋疲力尽的久战疲兵。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铳声。
  邓承志一个激灵,领着人爬上一座长满野草的山丘,往不远处看。
  不到半里外正在激战,火铳发射时闪烁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火光中四处乱跑的人影,成片倒在密集的排铳齐射下,十分惨烈。
  邓承志瞧着激战中的战场,狐疑道:“这是哪一部的兵马,陷入苦战。”
  左右,部下们呼哧呼哧的喘息着,辨认后纷纷道:“不是咱们的兵马,竟然是西夷内乱了么。”
  邓承志瞧着枪林弹雨的激战处,喜出望外,他在乱军中冲杀了一天一夜,竟然误打误撞冲到奥军后队来了。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完成了大都督的军令,真的奇迹一般杀穿了敌阵,忧的是,他身边竟只剩下不到百骑。出发时一万五千步骑,兵强马壮,如今只剩这么点人马,欲哭无泪。
  大部兵力都打散了,散落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无法联络。
  邓部并未贸然投入战场,稍一思索,邓承志决定引兵西进,再往西,堵住奥军逃窜的退路。麾下几个将官都大吃一惊,不到百骑,人人困顿不堪,还要阻挡几十万大军的退路,这不是疯了么。
  邓承志哪管那么多,不悦道:“怕了么,怕了就回去!”
  几个将官都面色涨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在辽东几个精锐的镇兵里头,临阵脱逃那是很耻辱的事情。
  “诸位,死战吧!”
  一声长笑,不到百骑明军趁夜绕了个圈,绕过激战中的奥军阵地,远远绕到战场西边去了。
  “长风!”
  “破浪!”
  前头人影绰绰,邓部慌忙喊出口令,虚惊一场,原来早有同袍友军杀透了敌阵,赶往西边布防了。这股友军人数倒是不少,一千多人,正在忍着疲惫,用马刀,火铳逼着抓来的降兵修筑堑壕胸墙。
  明军抓到了不少俘虏,多数俘虏兵手中只有一把断刀,一根矛杆,在明晃晃的马刀威胁下,都撅着屁股拼命的挖掘着,速度竟然还不慢。外围,还不停有骑兵驱赶着一队队俘虏,加入挖掘壕沟的队伍。
  邓承志眼睛亮了起来,赞道:“这个办法好呀,你们上官是哪一位,过来见我。”
  人群中,响起一声低喝:“承志么。”
  邓承志听见了熟悉的威严声音,大吃一惊,人群里瞧见一个威严的面孔,正含笑看着他。
  “天爷,大,大人!”
  邓将军屁颠屁颠跑了过去,看着盘膝坐地,正在休息的大都督,冷汗,热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淌。他方才还心中狐疑,是哪一位同袍想出这样的好办法,驱策俘虏兵来构筑一条简陋的防线,竟然是大都督冲到全军的前头来了,这还了得么。
  邓承志留着汗,苦劝道:“大人,你不能留在这,太危险了。”
  “来人,你们都疯了,还不护送大人回去!”
  马城见他吓出了一脑门汗,哈哈一笑,将一袋清水递了过去。
  一声长笑,说不尽的豪迈洒脱:“不必了,我累了,就在这里歇着了,哪里都不去了。”
  邓承志接过水袋,看着豪气干云的大都督,心知他是劝不了的,百般无奈,一咬牙便带着部众顶在前面,他死了,也不能让西夷真的冲到大都督面前。夜已深,悄无声息之间,奥斯曼大军的退路上,一条简陋的防线正在悄然建立。
  深夜,绵延百里的战场上,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平静。
  然而任谁都知道平静的是暂时的,平静,是因为交战双方实在累了,打不动了,都在趁夜积蓄体力。
  人累了,马累了,那些撅着屁股挖坑的俘虏兵更累,
  时不时就有个俘虏兵扑通栽倒,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竟然活活累死了,又累又饿,这个仗已经打到双方都山穷水尽了。
  天蒙蒙亮,一道浅浅的堑壕,突兀的出现在西边的旷野间。
  马城和衣眯了一会,东方泛起鱼肚白,起身时竟深感疲惫,胳膊酸的抬不起来,全身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瞧着那些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生龙活虎的部下,不得不感慨岁月不饶人呐。
  沿着堑壕踱着步子,堑壕里躺满了困倦欲死,正在呼呼大睡的明军士兵。
  沾满泥土的军靴停了下来,脚步声一停,警觉的邓承志便腾的跳了起来,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张饼子。
  “大,大人!”
  邓将军不免有些尴尬,汗颜道:“太累了,我竟睡着了。”
  马城看着他满是血污的甲胄,轻声道:“不要吵,让他们多睡一会。”
  邓承志慌忙应是,饥饿难忍,抓起手中大饼吭哧吭哧嚼了起来,三两口将饼子吞了下去,眼睛一瞪便翻上壕沟,拿起千里镜往远处张望。身后堑壕里,惨烈的战场上,明军士卒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马城一笑,多年的艰苦训练成效显著,他的兵,可以做到在战场上,枪林弹雨中呼呼大睡,这才是百战无敌的精兵。在双方都筋疲力尽的时刻,明军得到了宝贵的几个时辰呼呼大睡,用来恢复耗尽的体力。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王旗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马城就着清水胡乱吃了点干粮,举着千里镜往东边看。
  昨天激战处尸横遍野,奥军中队保持着大致的完整,天一亮便蠢蠢欲动,有西逃的迹象。
  千里镜中,奥人军营里正在将骡马,骆驼,牲口集中起来,运送物资。
  一场阻击战不可避免了,不到两千明军,将要阻击建制大致完成的数万奥军,还有潮水般涌用来的溃兵,这必然是一场血战。
  一旁,邓承志看着喧嚣的奥军大营,打个寒噤。
  没人愿意打这样的阻击战,他要面临的将会是奥军无穷无尽的冲锋,归心似箭,逃命路上的溃兵是很可怕的。然而这样的苦战总要有人来打,邓承志已经想好了,一旦战局不利,他就命人把大都督绑走。
  瞧着东方一轮红日,邓承志心中焦急,低喝道:“去找,左翼的倪帅离此不远,应该就在这一带。”
  “遵令!”
  数十轻骑往左翼飞出,去联络倪元璐麾下的兵马。
  马城并未阻止他,而是静静的看着奥军喧嚣的大营,一言不发。
  邓承志终究是按捺不住,嘀咕道:“倪帅所部为何迟迟不到,标下以为,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马城静静的看着东边,气定神闲:“沉稳些,承志,你记住了,行军打仗最忌互相猜忌,这是兵家大忌。”
  邓承志应了一声,不言语了,眼中却藏不住的有些阴霾。
  一个时辰后,日上三竿。
  奥军营门大开,大批骑兵护卫着马车,牲口涌了出来,开始大规模,有组织的西逃。
  “起来,起来了!”
  “敌袭!”
  明军阻击阵地上开了锅,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抄起家伙赶往前线。尖锐的竹哨声惊醒了呼呼大睡的士兵,军旗翻卷,放出去联络友军的侦骑,关键时刻立了功,轻骑引导着一队队散兵,从四面八方赶来。有马的,没马的,散落在辽阔战场上的散兵极多,轻骑兜一圈就能找到一大群。
  此时,明军优秀的军制,战斗力的源泉,大批中下级军官起到了主心骨的作用。
  天一亮,短短一个时辰内,马城身边就又聚拢了三千多人。
  如此以来,就让投入阻击作战的明军兵力,达到了五千之众,美中不足的是弹药奇缺,重火力几乎没有。这注定是一场流芳百世的血战,日月军旗便如同一块大磁铁,不停的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明军赶来驰援,也不停的吸引着大股奥军的围攻。
  混乱的战局明朗了,奥军中队西南二十里处的阻击阵地,决定着整场战役的成败。
  一旦被奥军冲破阻击,则前功尽弃,大量溃兵将会逃走,奥斯曼帝国六万核心精锐未损,仍有一战之力。倘若明军阻击成功,那便是一场空前的大捷,一战覆灭一个强大的帝国。还是在短短的三天之内,那必将是战争史的奇迹。
  奥军,马队。
  喧嚣中,马蹄声阵阵,跑在最前面的几个苏丹,在明军阵前两三里慌忙勒住战马,目瞪口呆看着西逃路上,横着的一条防线。堑壕,胸墙一应俱全,阵地前还撒满了锐器,杂物,用来阻挡骑兵的冲击。
  几位苏丹险些一头栽倒,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这条防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夜之间,明军竟然在他们的归途上,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条防线。
  苏丹们用力擦擦眼睛,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有精明的突然意识到明国人的胃口,太大了,这是要一战覆灭整个帝国呀。有些彪悍的便眼中凶光毕露,这么点兵力就想阻止几十万大军的逃路,明国人怕是疯了!
  骑兵,骆驼兵在两军阵前,开始集结。
  这场事关生死存亡的阻击战,一开始便打的火星四溅,进入了白热化。
  按照大明新军的操典,有火炮保护的战阵前方,可不修土墙,只在阵地前方六十步挖一道丈余深壕沟便可。让奴贼冲击的兵力,直接笼罩在己方的炮火之下。每一门火炮的两侧数十步,可修一座土墙,大半人高,安排着密集的火铳阵,可射杀前方奴贼,也可掩护己方炮手。
  六十步,刚好在明军火铳最佳打击范围之内,敌方弓箭杀伤力之外。
  一夜时间,明军驱赶着俘虏兵,在六十步外挖掘了两道壕沟,里面扔满了各种折断的兵器,杂物,用来组织骑兵的冲锋。挖出的泥土,就在壕沟前砌成小墙,墙不高,半人或是小半人高。敌军骑兵或是步兵遇到这些壕沟矮墙,可以阻碍他们前进的步伐,又让他们无法藏身掩护。
  当然,每段壕沟之间,都会留出一道道十几步,二十几步的空位。
  这之间的土墙空隙,木栅战车什么都不设,只各设立少量便于携带的轻型火炮,虎蹲炮各一门,两旁又有密密麻麻的火铳兵掩护。战时策略,两三磅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