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大小小,种类不同的奇石都是高价购来,这到带是花了多少钱呐。
  崇贞皇帝亲眼见识了江南的奢靡园林,快气炸了,此时方知早些年,他被东林党骗的有多惨。这寿芝园之外,扬州大小园林繁多,数不胜数,主人全是江南富商,这园林之风起于江南,竟一座比一座豪华奢靡,糜费银两不知凡己。
  江南士绅都富成这样了,银子多到没地方花,买石头玩,竟还将唾沫喷到皇帝脸上,天天嚷嚷着罢商税。崇贞皇帝气的胸闷,快炸了,此时方知他是有多蠢,才会信了那班东林党的鬼话,实在是蠢不可及,此时心中深深的后悔,年少无知被人蒙骗的太深,险些便做了亡国之君。
  心中恍然,难怪他要迁都南京,朝中道德君子,清流言官拼了命的跳脚,阻拦。
  也终于明白马城,英国公为何几次三番请他下江南,圣驾一到不就瞒不住了么,好一处江南天外天。
  皇上夜游寿芝园,外面一大堆江南官员都被挡住了,一概不见。
  任谁都知道皇上生气了,江南官员人人自危,奔走联络,一干勋贵却兴灾乐祸,皇上不来看看怎知江南这些龌龊事。
  江南富商,可并非是辽东那些开明商人,而是蟊商,官商。
  这明末江南的商,就是官,官商一体家家都出举人进士,富商与地方官员,朝中大佬沆瀣一气,抱成一团同穿一条裤子。这倒也无妨,倘若只是这样大明还亡不了,这些目光短浅,贪婪成性的官商富可敌国,有了钱又做了些什么呐,买石头,堆起来,盖园林,也不愿意拿半文钱给朝廷打仗。
  如此短视,愚蠢,贪婪的官商集团,在世界历史上算是独一份,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一件事情。认真追究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大明亡了对这伙人有什么好处么,江南官绅还真是这样认为的,竟愚蠢的认为满清人是英主,朱氏皇帝个个是昏君。
  于是这道理就浅显了,为什么江南官绅会这样天真愚蠢,认为残暴的满清皇帝,会比朱家天子更英明呐。这便是大明中期以后,读书人长期骂朝廷,骂皇帝,骂首辅的流毒,骂了一百多年就形成了风气,积重难返了。江南人在这种社会风气影响下,是真的一本正经,认为满清皇帝是仁德明主,认为朱家的昏君不值得保。
  这便是喷人喷多了,撒谎成瘾了,最后连自己都深深的骗了。
  到洪承畴从川东前线赶来面圣,皇上气才消了点,夜里,便在行宫园林中面见洪督师,并前来迎驾的辽王马城,魏国公徐弘基文武群臣。洪督师一面风尘仆仆,扔下川东战事来扬州面圣,也是打着如意算盘的。
  那台湾标营,倪元璐也太猖狂了竟不给他面子,独力打四川发起进攻。
  洪督师心中十分不悦,太猖狂了,台湾标营满打满算正兵不过万,连火头兵都算上,人马也不过一万五千,一万五千人马就想攻打二十几万流寇,也太狂妄了,便让那倪元璐狠狠栽个大跟头,搓一搓马城的锐气罢。
第八百三十七章 死谏
  洪承畴心中盘算着,借高迎祥之手,让那狂妄的倪元璐吃些苦头,也让那些骄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二十余万闯军还打不过一万五千台湾标营么,拿人堆也能将倪元璐堆死,却未曾想台湾标营是一支花费重金打造,一支何等强悍的近代军队。
  洪督师放心的仍下川东战事,琢磨着最快三五日,最迟十余日便可返回军中,联络招安二十余万闯军,自以为得计。进了行宫寿芝园,洪承畴竟停下脚步,看着行宫内一间水榭的外头,竟跪着大片官员,都匍匐跪地,摘了官帽摆在面前,竟一时错愕,认出了领头的一位大员。
  “郑天官,何至于此?”
  洪承畴快走几步上前,欲将南京户,隶两部尚书搀扶起来,那郑三俊只一把推开,面沉如水。
  “老夫今日拼的性命,死谏!”
  跟前,大小百余官员群情激奋,嚷嚷着要血溅行宫,抬棺死谏,一片喧闹声中,洪承畴是心中暗喜的,这一招对付脸皮薄的皇帝最管用,大臣一闹,死谏,血溅五步皇上就耸了。早些年用这招对付当今陛下,那真真是百试百灵。
  洪承畴心中明镜一般,这一招也因人而宜,不是用在每个天子身上都管用。
  早些年这一招对付神宗皇帝,前些年管用,后来神宗皇帝成熟了,脸皮厚了索性几十年不上朝这招便没用了。天启年间这招是彻底不管用,大臣一闹那位陛下便关门放狗,九千岁领着厂卫挥刀便砍,便成了一个大大的昏君,那昏君下手可真够狠,挥刀乱砍大臣还敢来江南收税,真真是古往今来头一号昏君。
  洪督师心中也清楚,明白,这一招用在雄才大略的一代英主身上,会死的很惨。
  这些江南官员搁在当年,敢到成祖永乐大帝面前逼宫,死谏么,怕是隔年,坟头上的草便得有三尺高。于是乎到了崇贞初年,但凡皇帝想做的,大臣便阻止,凡是皇上赞成的大臣便反对,还专门盯着深宫大内那点破事死咬着不放,一咬就是几十年,动不动就死谏,血谏,再不成便哭庙,闹事,终究是将好端端的大明玩死了。
  洪承畴又假意扶了一把,见那郑三俊一门心思寻死,便心中窃喜,命人通传,五省兵马督师洪某人来面圣了。
  一刻钟后,洪大人一面风尘仆仆进了行宫,见着了皇上,一颗心却瞬间冰凉。
  皇上正与辽王,英国公,魏国公一班勋贵吃酒听曲儿呐,一点没难过还喝了几杯酒,手舞足蹈耍着呐,下首,四位千娇百媚俏佳人正在翩翩起舞,吹拉弹唱自美不胜收,那绝世姿容竟让洪大人也呆了一呆,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
  秦淮八艳,名不虚传,竟让洪大人都驻足当场,不忍打搅这些美人儿献艺。
  上首,崇贞皇帝喝的面皮滚烫,兴冲冲道:“洪卿,入席罢,与朕共饮!”
  洪承畴看着皇上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多半是喝高了,稍一犹豫,很想提醒皇上外头,可还跪着一位南京六部大员,上百官员呐。郑大人领人在外头抬棺死谏,皇上和一班勋贵在里头喝花酒,寻欢做乐,这不就是妥妥的昏君么。
  稍一犹豫,洪承畴还是寻了个空席,坐下了,以洪承畴的心智,性子,替他人出头挡枪这等蠢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皇上一看就是喝高了,未必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不划算呐。
  “千古情根难种就,种情深处堪传,何须说鬼更谈仙,寻常女儿事,莫做口头言。”
  那秦淮八艳纤腰款摆,樱唇轻启,悦耳柔音直熏人欲醉,眼愁着上首陛下兴致高涨,遥遥举杯邀他共饮,洪承畴轻叹一声便端起酒杯,将桌上一杯扬州佳酿一饮而尽,心中嘀咕。皇上脸皮变厚了呀,这便难办了,外头那位郑大人多半是要无功而返了,皇上脸皮变厚了是因为他喝高了,喝高了是因为辽王马城一个劲的劝酒。
  转念再一想就是没喝高,皇上年纪越来越大,越有主见,脸皮确实比早些年厚多了。早些年的皇上那是一代圣君呀,随便哪个御史跳出来嚷嚷两声,脸皮薄的皇上就羞愧难当,慌忙不迭的下罪己诏。有明一朝,崇贞皇帝下的罪己诏数量远超先祖,一共下了六道,这是何等英明的圣君呐。
  如今,皇上脸皮越来越厚,这不都是辽王马城与一班勋贵勾搭的么。
  这秦淮八艳何等人间绝色,扬州佳酿自是人间极品,皇上哪见过这等世面呐,酒不醉人人自醉呀。洪承畴左右打算冷眼旁观,便正襟危坐,眯着眼睛欣赏起秦淮河最上乘的歌舞,一声不吭,蔫坏蔫坏的。
  “花月场中存至理,情真一点偏坚。石穿木断了情缘,九年面壁者,从此悟真禅。”
  身处奇石林中,水榭庭台,靡靡之音,沁人心脾,几杯扬州名酒桂花酿下肚,洪承畴便渐渐打起节拍也有些醉了。
  外头,长跪不起的郑三俊,砰砰的磕着响头,悲鸣道:“臣,请陛下早日还朝,勤政爱民,莫流连这秦淮风月呐!”
  “陛下圣明,当全心于政,然则,日嬉戏,宴乐无休!”
  “隋炀之祸不远,大明,要亡了呀!”
  外头是哭喊声一片,上百江南官员砰砰的磕头,将光洁额头磕的血淋淋,凄厉哭嚎声,真真是闻着心酸,听者落泪。偏偏,行宫之内丝竹声中,秦淮八艳歌舞实在出众,竟将那杜鹃啼血般凄厉哭嚎声盖了过去。
  郑三俊将额头磕的血淋淋,竟毫无用处,里头仍是隐约传出靡靡之音。
  郑大人心如刀绞,眼睛一瞪便怒骂道:“昏君无道,老夫,老夫便撞死在御前,看这昏君如何面对天下人!”
  “死谏,死谏!”
  叫嚷哭嚎声大作,竟盖过丝竹琵琶声,传了进去。
  崇贞皇帝中手舞足蹈,喜不自胜,抓耳挠腮时,竟隐隐听见有几声哭嚎如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乱飞,龙心中便一阵厌烦腻歪。
第八百三十八章 闯宫
  皇上头回下江南,见识了秦淮风月场中的精彩,却被人扫了兴致便满心不悦。
  “何人喧哗!”
  崇贞皇帝嚷了一嗓子,下首一干勋贵,太监,官员纷纷低头,装聋做哑,这个时候谁敢答话呢。曹化淳,王承恩正心惊胆战时,便只见辽王马城拿起元瓷酒瓶,给自己倒上又给皇上斟满。两位大太监眼皮直跳,这上品扬州桂花酿后劲极大,辽王这是一意要将皇上灌醉,要出大事啦。
  “无妨,打走便是。”
  一杯上品桂花酿递了过来,崇贞皇帝舔了舔嘴唇,忍不住便一饮而尽。这位皇上一生蜗居紫禁城,被臣子们忽悠的团团转,生平循规蹈矩哪喝过这等美酒佳酿,哪见识过这等绝色美人儿,杯酒下肚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扑通,皇上喝高了,跪了。
  眼瞅着皇上嘴眼歪斜,脖子一歪从龙椅上出溜下去,却又被辽王一把拽了起来。
  马城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来人,送皇上歇着吧。”
  曹王两太监长出一口大气,好歹,辽王殿下还是有些分寸,虽然将陛下灌醉了却没有乱来,真要来个酒池肉林,与江南名妓大被同眠弄的帝后失和,那他两人便百死莫赎,不知如何面对天下人了。
  马城也是有些心虚,秦淮八艳被他吃干抹净,自然舍不得送到别人怀里。一群太监架着人事不省的皇上,去歇着了,外头却真的出了大乱子,这大明朝的清流们最擅长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与市井泼妇一般无二。
  哭了,闹了不管用,便该上吊了,以死相逼,血溅五步!
  郑大人自不会亲自去寻死,老夫是江南百官之首,还得留着大好性命,与那昏君奸党斗下去。郑大人一个脸色,寻死的便另有其人,一位六品御史将心一横,起身将官袍一撩,瞄准了一块大石头便撞过去。
  “死谏,死谏!”
  群情激奋,那位六品御史刚拔腿冲出去,便被暗处蹿出来几条黑影,几个壮汉一把拽住,捉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那冲锋在前的御史,手脚不停挣扎仍叫骂道:“昏君,本官今日便血溅五步,我与你拼了!”
  嘴上骂着,衣服领子却被一条大汉提着,不停挣扎便十分滑稽。
  “奸党,走狗!”
  “本官也不活了,溅这些奸党一身血!”
  百余官员闹将起来声势也十分浩大,那几个皂衣大汉竟有些弹压不住,似有些心虚直往后退,群情激愤。
  郑三俊一看有门,眼睛一瞪便怒叫道:“冲进去,面圣!”
  “我等要见陛下,我等要清君侧!”
  清君侧这三个字一喊出口,那几个皂衣大汉竟不再退让,佝偻的腰杆直了起来,一挥手便人影闪动,暗处,奇石林中军兵蜂拥而出,如虎似狼,连鞘战刀照着诸位大人脑门便砸,惨叫声四起。那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全身上下只长了一张嘴的老弱书生,又如何是军情司悍卒的对手,很快便惨叫着滚了一地。
  郑三俊勃然大怒,挺身向前,便振臂高呼:“孽障,吾辈读书人,养浩然正气,何惧生死!”
  话音刚落便被狠狠赏了一记刀鞘,郑大人倒是有些身手,情急下本能的一避,竟被一刀鞘砸在肩上,喀嚓一声便骨折了。郑大人强忍剧痛,正欲振臂高呼,心中警觉手心里竟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不知被谁硬塞进他手里,还捂住了,甩都甩不脱。
  要说郑大人能做到南京六部百官之首,反应极快,忍着剧痛奋力挣脱,劈手便将手中匕首远远掷飞了。
  郑大人反应快呀,耷拉着半边肩膀,怒目圆睁:“这是栽赃!”
  此时,郑大人身后一干随从,家丁鼓起余勇竟一口气冲了过来,抢了自家老爷便走,好汉不吃眼前亏呀,快跑吧。混乱维持了一刻钟,便平定下来,奇石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