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骑慌乱中纷纷打马,却被后队阻拦一时动弹不得,竟在官道上挤成一团。眼睁睁看着大批黑衣黑甲的兵马,抱着火铳从两侧山坡上大步冲下来,冲到两三百步距离上便端起手中火铳,呼啦拉,列成上下三排的密集铳阵。
‘下马,下马!”
挤成一团的流寇骑兵惊骇欲绝,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衣军兵越聚越多,排成的铳阵越来越密集,情急之下纷纷滚鞍下马找掩体,却哪里还来得及。一阵爆豆般的密集铳声响起,弥漫的硝烟中,挤成一团的敌骑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马灿亲率十余神射,尾随大队冲下山坡,便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稍一瞄准。
砰,砰,砰!
十余声清脆的铳响,十余神射冲进了发铳,弹弹咬肉,打的还都是看上去衣甲光鲜的重要人物。
惨叫,战马悲鸣,金牛道上弹丸横飞,一片血泊。
孙可望麾下一千百战精骑,行军队列时中了埋伏又先折了自家主将,竟被打的几无还手之力,拼命打马逃跑。铳声越来越密集,三轮排铳过后,官道上只剩遍地人马尸体,千余流寇精骑扔下数百条性命便狼狈溃败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残余敌骑拼命抽打着马屁,头也不回的逃回剑门关去了。
官道,很快被黑衣黑甲的明军占据,清扫战场。
马灿心中隐有些期待,搜索过后却又失望,那员敌将竟在乱军中被抢走了,死活尚且不知,却有八成把握打中的是孙可望。心中一声惋惜的长叹,便一挥手,下令两千部众收拢战马,往附近村镇军堡搜索,自民间征集一些马匹。以马匹代步,此地到成都不足五百里通天大路,三日夜可至成都。
设伏击溃了孙可望麾下精骑,这剑门关一线,便再也没有哪一股兵马可以威胁到入川精兵。
第七百七十四章 凶猛
孙可望精骑既龟缩回剑门关,本人又中枪生死不知,这一线如今便成了真空地带。
马灿心中异常畅快,兄长用兵,神鬼莫测,张献忠亲率五万精兵,还傻呼呼守在重庆呢,却不知后路老巢就要被端了。
傍晚时,石林镇。
一队队明军坐在房前屋后,嚼着干粮,镇外,另一批明军正在给三千多匹驮马,少量战马整理马鞍,喂食草料,马灿以下两千精兵已整装待发,轻装上阵只携带了火铳,弹药,腰刀,少量口粮。
镇中,方圆数十里内,上万川中百姓被驱赶到镇子中央,看管起来。
“老丈,费心了!”
马灿左手锤胸行了个军礼,面前那老渔夫慌忙跪下磕了个响头。
“不敢当,不敢当!”
马灿将他扶了起来,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了一件黑色军服,腰上挂着刀,不伦不类的样子忍着笑,嘱咐一番。临时这位老丈从军,看管川民,并且在这石林镇留了一百兵,余部便尽皆散了出去,完全切断剑门关与川中的联系。
三天,马灿再三叮嘱各营营官,正副哨官,三天之内,不许有一只苍蝇飞出剑门!
麾下众将官轰然应诺,便将兵力在山野间展开,招募了一些川人青壮做向导,彻底切断各处要道。
那老渔夫穿上军服,跨着腰刀嚷着道:“各位父老,不必惊慌,是皇明天兵到了!”
“天兵一到,张罗两贼便是树倒猢狲散,长不了啦!”
镇中过万川中百姓,闻得熟悉的川地乡音,心中渐渐塌实了,皇明天兵么,也不知是打哪来的。
一侧,老渔夫的儿子敲着一面锣,嚷着道:“天兵进川平乱呐,请人引路!”
“青壮,马术好,有愿意给天兵引路的么!”
锣鼓吆喝声中,近万百姓却纷纷低头,避开那些黑甲官兵的视线,好男不当兵,时逢乱世,便更是无人响应了。
人群中,一队青壮抱着头,坐在地上正在耳语商议。
“这股官兵,瞧着着实精悍,打哪来的?”
“京营,应是京营御林军到了。”
耳语声中,这伙川人议论纷纷,心中大约有了定数,京营么自是极精锐的。
却有一中年男人衣衫整洁,穿青色衣袍,低声道:“此是辽兵。”
中年男人此言一出,前后左右数百川民都是一呆,竟有些恍惚,辽兵,离四川可是太远了。罗汝才坐镇成都,此人绰号曹操自是有些心机,将辽骑南下的消息严密封锁了,山野之民,自是一概不知,仍云里雾里听的心中迷糊,辽兵,怎的长了翅膀飞到川中来了。
“辽兵,你莫不是在发白日梦?”
“辽兵又是哪里的兵,在西边?”
低语声中,周围数百川民都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那中年男人心中有些纠结,终鼓起勇气长身而起,朗声道:“在下成都府人氏,做织锦生意的,求见将主!”
马灿远远便听到此人喊声,心中一宽,这回终究是交了好运,只看这中年行商胆气极壮,神情间十分坦荡不似匪类,便知是去过山西,甚至极可能到过草原商埠的四川行商,此人当可帮上大忙。
“请,还未请教?”
护兵将那中年行商领了过来,马灿便和气的施了一记军礼。
那行商慌忙欠身,低声恭敬道:“见过将主,小人沈有德,与辽东总商会周东主有过一面之缘的。”
马灿心中一喜,此人既能说出周云荫的名姓,那便是半个自己人了。
傍晚,镇外。
川中行商沈有德很卖力气,竟然将明军引至一处密集据点,竟是群山环绕中一座大山寨,有寨墙有守兵竟然还有几门土炮。一弩,将沈有德亲笔书信投进山寨,不多时吊桥轰然落下寨门便敞开了。马灿率明军进了山寨,心中赞叹,这寨中人口不下数千,竟是川中行商聚集起来,结寨自保的一处隐秘所在。
这座山寨极是偏僻难找,寨中储备了大量粮食,有护卫三百人人精悍,还装备了大量手铳,短铳,保护着山中数千家眷。
一阵寒暄,沈有德苦笑道:“张贼来了,织锦生意便做不成了,小人们只得结寨自保,幸得将主领兵进川,张贼覆灭只在旦夕!”
马灿与之寒暄一番,入夜,两千明军骑着三四千匹马,在成都行商沈有德,一干商队护卫的带领下,奇袭五百里外的成都府。
剑门关,流寇大营。
大营中响起一声惨嚎,一枚变了型的铅弹被挖出来,落在地上。
孙可望光着一条膀子,左肩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面前医者慌忙将草药敷上去,止血,包扎。
孙可望疼的表情狰狞,扭曲,嘴里咬着一方手帕,连嘴角都咬破出血了。
抽搐一阵,孙可望沙哑着道:“派兵,走小路!”
下首一干流寇纷纷应诺,派轻骑,精兵数百走小路,翻山越岭将紧急军报送出去。孙可望疼的直冒热汗,心中却在琢磨着一狠心,将精兵一队队的派出,就不信那伙官兵有千里眼,顺风耳,还真能将剑门关与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么。
草药带来丝丝凉意,减缓了疼痛,半个时辰后营外却响起一阵突兀的铳声。
孙可望强忍疼痛,命两个亲兵扶着他上了望台,从高处往外面看,东南方十数里外铳声密集,应是他派出去送信的精兵轻骑被那伙官兵堵住了。孙可望又疼又气眼前发黑,他跟随义父转战南北,头一回被官兵堵在大营里,出不了门,太憋屈了,胸闷啊。
眼睛通红的孙可望,左右张望似是想要择人而噬。
“出,出,某要活口!”
孙可望是真的被这伙嚣张的官兵气疯了,这伙辽兵也太嚣张了,竟摸到他的大营外十里处,肆无忌惮打起排铳来了,太气人了呀。孙可望心中大叫老子这剑门关,可是有精兵过万呐,这伙辽兵撑死了也就几千兵,怎么就敢堵着老子,不让老子的精兵出门呐,气死人呐。
“某要活剐了这些狗官兵!”
中了枪,却激起了孙可望的凶性,在少将军愤怒的咆哮声中,夜色中流寇精兵大举出营,与堵门不让出去的明军全线激战。
第七百七十五章 激战
孙可望咆哮了一阵,虚弱袭来便一屁股坐倒在望楼上。
亲兵大吃一惊慌忙将他扶到房中,命医者,侍女好生伺候着,这位少将军在大王面前是极受宠的,万万不能有失。少将军若是有个闪失,以张大王的性子怕是要活剐了少将军的一干亲兵护卫。
孙可望躺在榻上,不见了凶威却心中苦楚,左肩中弹处又疼了起来,反复琢磨着那一铳,应是早五百步开外发铳,将他打伤。心中渐渐凉意四起,又疼又惊,五百外发铳能打中人,这还是人么。他却不知是他穿的太拉风,太扎眼,竟是远远便被十余个明军神射瞄住了,挨了这一铳也怨不了别人。
这一夜,剑门关背面全线激战,密集的铳声让孙可望心急如焚。
金牛道,界牌驿。
界牌驿原本是成都府管辖的一处驿站,如今便成了两军激战的中心。
一队队流寇自山中冲出,从四面八方围攻驿站,五百明军占据了驿站中各处宅院,街道寸步不让,竟是打算以五百兵力战总数超过四千的流寇精兵,以寡敌众竟是不逃,不算,竟还稳稳占据了上风。剑门关主将孙可望重伤,前营将军冯双礼便接管了守军,以四千精兵倾巢而出,四面围攻界牌驿。
阵阵密集的铳声中,一队队精兵从四面八方冲进驿站,却被密集的排铳数次射退。
“临阵脱逃者,斩!”
前线,一队流寇被一通密集的排铳射了回来,十分狼狈,却被冯双礼麾下亲兵砍翻了几个,大队流寇纷纷抱着各式火铳,刀盾,枪牌又跑了回去,却不敢再冲进街道,而是趴在地上胡乱发铳。流寇,战法便是旧明军那一套,火器与刀盾斧枪混编,远了用火铳打,近了刀盾斧手肉搏。
火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七八成新的鸟铳,也有绑在竹竿上的火门枪,连粗长的三眼铳也有。一阵杂乱的铳声,激射的弹丸将房舍,外墙打成了筛子,房前屋后却人影晃动,弹丸激射,趴在地上胡乱发铳的流寇被打的更惨,不时有流寇被中弹,头一歪,一声不吭的趴伏在地,黑血渐渐自身下流出。
“起来,起来,冲!”
冯双礼气的直跳脚,他是张大王麾下爱将,自知军中神射最喜打死靶子,趴在地上管什么用,此时爬起来猛冲才是正理。不出一刻钟,冯双礼便哑然失语了,看着前线那股百多人的步卒,竟在一刻钟内伤亡殆尽,只余二三十人逃了回来。冯双礼顿时心中冰凉,背心冒汗,方知辽兵之精锐无双。
八十步到一百步之间,命中趴伏在地的一个人,十分不易,这得是军中神射才有的手段。张部也有少量神射,数量却极其稀少,大约千八百人里能出一个,冯双礼从未见过一支兵马人人都是神射,这太恐怖了。冯双礼心中惊恐又十分憋屈,很想跳到辽王马城面前,大声质问,你不是号称当世白起么,你会打仗么!
这些神射,随便一个放在军中都是宝贝,哪有拿军中神射当杂兵用的。
憋屈,胸闷,四千精兵竟然连小小的驿站都无法靠近,便被一伙数百人之众的辽军神射,射的伤亡惨重。
“炮呢!”
冯双礼一声愤怒的低吼,后队,大批流寇累的气喘吁吁,抬着虎蹲炮,推着火箭车赶至前线,竟还有一门三百斤佛朗机,炮身虽老旧却也威力不俗。流寇军械多数是缴获自明军,明军有的流寇都有,明军使用的大小佛朗机种类繁多,从三百斤步兵炮到三千斤城防重炮都有。
三百斤佛朗机是早期的型号,配子铳四个,是装在炮车上随步军机动的野战轻炮。
咚!
两门虎蹲炮落地,架了起来,装在炮车上的轻型佛朗机也寻了个角度,包着头斤的炮手开始装填,一阵忙乱。冯双礼看着驿站里,一个趴在房顶上放冷枪的官兵,心中暗恨,将后槽牙磨的咯吱做响,心中充满恶意的嘀咕着,说甚么当世白起,战必胜,攻必克,不是爱将神射当杂兵用么,老子便灭了这数百神射,让你狠狠心痛一回。
这些辽兵也太狂妄了,不狠狠教训一回,那还了得么。
“发炮!”
几声炮响,硝烟升腾,霰子激射,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霰弹轻炮威力也是极惊人的。
哗啦!
硝烟散开,数百步外一座房舍被密集的霰子轰击,竟轰然倒塌。
烟尘四起,土坯,木料,瓦砾堆中,隐约能见到几个辽兵拖着受伤的同袍,在街道上一闪而逝。
“抬上去,抬上去发炮轰死狗官兵!”
冯双礼精神大振,催促炮手将三门轻炮抬近些,百余个炮手不敢抗命抬起小炮,连两部火箭车都推了上去。
冯双礼极亢奋的骂道:“狂妄,叫你等吃炮子!”
话音方落,便只见远处房顶上火星一闪,慌忙一缩脖子趴到地上。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