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大乱,女子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声乱成一团。
左近骑兵纷纷战刀出鞘,打马赶过来,却不意邓承志竟然将连鞘战刀当成了铁锏来用,左一刀砸翻了一个高大汉子,大喝一声,右一锏将一个瘦小汉子砸的趴下了,最后一记势大力沉的窝心脚,将那方面孔的大汉踹的扑通跪地,痛苦的呻吟出声。这几下左一刀,右一刀,势大力沉窝心脚,目不暇接。
“绑了,动大刑!”
邓承志暴喝一声,一干守城军蜂拥而至,将那几个混在流民里搅动风雨的乱匪架起来,叉走了。城墙上黑洞洞的火铳指着,大红军服被风吹的猎猎做响,骑马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刀,将大批流民分成一团团,一簇簇,乱局很快平息下来。一干身穿华贵皮袍的行商,躲在城门处指指点点,敢在白城开原镇军地盘上闹事,煽动民变,这几个流寇怕是晕了头,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哟。
“那位小将军好生威猛,生的又英武,好后生。”
“你可知此人是个什么出身,邓家的后生,邓子龙邓大都督的后辈,自是勇武过人的。”
“才是个上尉官,这官职是低了些。”
“那是世袭的云骑尉,和一般的上尉官可不一样,这倒是个好女婿。”
邓承志两军阵前是一把好手,面对一群富商,豪绅的指指点点却嫩脸涨红,这是当街挑女婿呢,这开原的行商胆子也真是大,这都是见过世面的呀。此时一群年轻女子从城中出来,施粥,送姜汤,分发些御寒衣物。看见热腾腾的白米粥,咕咚,挤在前面的汉子纷纷咽下唾沫。
邓承志眼睛一瞪,吓的这些流民汉子纷纷往后退,不敢招惹这位勇武的小将。
咣当,几十个盛粥的大桶落地,城外很快热闹起来。
骑兵在近处监视巡逻,城下城下衣甲鲜明的步卒虎视耽耽,行商,人伢子上来挑人了,按照惯例是衙门先挑一轮,孔武有力的挑一些编进辅兵营,会手艺的铁匠,泥水匠,金银木匠编入工匠营,再由城中各显贵府上的管家先挑一轮,然后才轮到商队挑护卫,地主挑长随,十分热闹。
邓承志手按战刀在人群里巡视,这时流民们也顾不上他了,领到白粥姜汤便大口咽下去,偶尔有争抢抢夺的,变会被凶悍的开原镇军一枪托撩倒,拖走。邓承志面无表情在流民群里行走,看着一个抢夺粥碗的精瘦汉子,被一枪托砸的满脸是血,瑟瑟发抖的妇人惊恐的看着他。
第五百八十六章 锦绣
邓承志突然记起了一句太平广记里的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十万流民里少见花甲的老者,少见三岁的童子,为何会如此邓承志是心知肚明的,老弱早就死绝了,这一路上从甘陕之地到草原,冻死的,病死的也不少。甘陕之地乱了许多年了,赤地千里,人不如狗。
陕西这些年也不是一滴雨没下,傅大人组织播种的抗旱作物,也不是一点没收成,尤其一些靠近黄河的县府,神木,榆林,绥德,华阴,清涧等地,抗旱作物产量还很高,靠着黄河能缺水么。然而流寇一过境,便如同蝗虫一般啃噬一空,傅大人只有八千兵马又顾不过来,只能勉强护住重要的州府。
倘若没有流寇肆虐,又碰上傅大人这样的好官,官民齐心未必不能熬过连年大旱。
停下脚步,邓承志看到一个女孩儿抱着粥碗,可怜巴巴的舔着碗底。心中一软,从腰间褡裢里取出一块乳酪,想递过去却尴尬的发现,天气太冷乳酪冻住了,那女孩儿眼巴巴的看着他,邓承志心里猛的一揪,正有些手足无错间,面前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手中端着一碗热粥。
抬头看去,一个二八年华的纤弱女孩儿娇俏可人,正朝着他笑。
邓承志嫩脸一红含糊了一声:“谢过小娘子。”
接过白粥胡乱塞到那干瘦干瘦,全身没有几两肉的流民女孩儿手里,便矜持着手按战刀走开了。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邓承志很想猛抽自己几巴掌,走什么呢,偏偏这时又不能回头,要是一回头赔笑脸,男儿气概可就全没了,好些部下还看着呢,面子上挂不住呀。
施了粥,人心渐渐安定了,有口饭吃谁愿意造反呢,只是累坏了那些施粥的小娘子,一个个累的香汗淋漓,大冷的天额头上都在冒汗。邓承志厚着脸皮要喊部下去搭把手,此时堡中又杀出大队娘子,几个俏娘子带着一群健壮妇人,施粥的人手一下便充足了,邓承志心中汗颜,人家这是早有准备呀。
虽然汗颜仍装做不动声,轻声问道:“这些小娘子,真是善心。”
左近一个从军多年的老卒,轻笑道:“哨总不认得这些娘子么,都是大帅夫人浣衣局的帮工,也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可怜女子。”
邓承志有些许尴尬,他从老家到开原投军不久,立了些战功才提拔到了个哨官,委实不知这些女孩儿家的来历。以他的年纪当一任哨总是破格提拔,也心知必然是大帅过问了,念在他家爷爷邓大都督的面子上,才能独领百二十人的一哨兵马,他年纪轻资历浅,在开原镇军也没什么根底。
然而部下却对这位邓氏后人极为信重,这是一位虎将呀。
待到那二八俏佳人转过身来,盈盈一笑,邓承志脸上火烧火燎的,这可真是个活泼的女孩儿。
“哨总动了凡心么,那是镇军左翼李将军家的掌珠,大帅府中的常客,闺名唤作王秀儿。”
邓承志看着顾盼生姿的女孩儿,砰然心动,此时一阵寒风吹过,邓承志心中却激起雄心万丈,功名但凭马上取,李将军家的小娘子么,那也不是高不可攀的。来年开春,辽镇与建虏必有一场血战,便用邓某手中刀杀他一个锦绣前程。
半月后,正月里,十万关内流民陆续抵达白城。
十万流民里有些进了辅兵营,有些留在开原讨生活,约六万人最后随大军远征漠北,在草原上建立了一个又一个聚居点,其中仅车臣地区就聚集了三万余人。随着汉人势力向北扩张,这样的聚居点也越来越多,其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正月十六,开原北关。
马城安排了一营五百铁骑,护送孙承宗翻山越岭,走山路去锦州传旨,如今建虏龟缩在沈阳一线,走山路应是安全的。临行前两人依依惜别,孙承宗此行任重而道远,能不能整顿关宁,锦州两支兵马,将辽东大战最弱的一环补强,便全看这位帝师老大人的本事了,颇值得期待。
马城沉吟良久仍是劝说了一番,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袁崇焕此人还是有些军事才华的,在锦宁军中影响力又极大,倘若他肯低下头,不再是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就算矬子里拔将军,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主帅人选了。
孙承宗颇为意外,感慨道:“开城你的胸怀,老夫不如。”
马城谦虚一番,洒脱道:“做独夫么,马某没那个耐心,万万人之上么,高处不胜寒,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做独夫太累。”
孙承宗听的哈哈一笑,也吐露真心:“便依了你,倘若袁崇焕可堪大用,老夫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又忆起当年在国子监街初见的场景,仿佛就是在昨日。
拱了拱手,马城吩咐道:“出吧,千万千万,护得孙公周全。”
“标下领命,定当以死报效大帅!”
五百铁骑纷纷翻身上马,孙承宗也紧一紧貂皮袍子上了马车,铁骑护卫着马车进了山。此时,皇太极的信使到了,还带来了皇太极的一封密信,言大金愿意用银十万两,金万两,鹿茸人参貂皮若十车,换取海兰珠和多尔衮,阿巴泰等人的尸身,信中语气之谦卑令人啧啧称奇。
一个海兰珠,马城还不会放在眼里,然而皇太极的态度十分微妙。
信中,这位后金之主姿态摆的极低,还攀起交情来了,说建州本是大明册封的属地,爱新觉罗氏原属大明册封的建州左卫,万历初年建州左卫还是听从大明朝廷调遣的,万历二十三年还给大明朝廷纳贡呢,言下之意,大明,后金本是一家,倘若辽东侯父子愿意休兵罢战,则后金愿意向大明称臣,重修旧好。
手握皇太极的书信,马城心中颇为自满,这是一国之主的降表呀,手握这份降表心中飘飘欲仙,似乎伸手可揽九天明月,跺一脚辽东便会抖一抖,那种成就感极令人陶醉,随手将黄纸披红的撕成两段,仍进一个燃烧的贪盆。这一套缓兵之计,假意恭顺,戴高帽的高深计谋,或许能蒙几个好大喜功的读书人,在本镇这里可不管用。
第五百八十七章 接管
总计三十万两的财货换一个海兰珠,这笔生意倒是颇为划算,可以谈,至于多尔衮阿巴泰两人的尸体早烂没了,这也容易,随便找两具残破的尸体,穿戴上两人的甲胄便可,让那汉官信使回去报信,狮子大开口将赎银翻了一倍,还要了十万斤乌拉草。
那汉官回了沈阳,被皇太极狠狠抽了几巴掌,打的两边脸都肿起来了。
汉官哭嚎着猛磕头:“主子爷饶命,主子爷慈悲。”
皇太极胸中憋闷,命人将这没用的奴才推出去砍了,倒是犹豫不决了,大金是不缺银子的,金银在大金的地盘上纯粹是装饰品,没什么卵用。如今大金占据的地盘被四面围堵,绕路外蒙古通往山西的走私路线已经被切断了,大批藏银便真的成了藏银,除了打造几付金银首饰再没有别的用处。
后金是纯粹的奴隶制,几乎不存在商业活动,种地的奴才们除了保有基本口粮,种出来的粮食都是要上交的。没有商业活动金银便毫无用处,对皇太极来说金银是个数字,然而十万斤乌拉草却让皇太极大皱眉头,犹豫了起来,这便是战争的细微之处。对后金来说十万斤乌拉草,在战争中的作用远大过数十万两银子。
乌拉草可是好东西,垫在靴子,手套里可以保暖,防冻伤。冻伤是辽东士卒冬季作战的大敌,战争并不是游戏,一个小小的细节便可能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比如防寒衣物,治疗冻伤的药物,再比如柔软干燥的乌拉草。想起海兰珠的聪颖,善解人意,楚楚可怜,皇太极心中便是一阵刀绞。
犹豫了几天,皇太极还是咬牙接受了开原的要价,信使往来,最终以金银折银五十万两,八万斤乌拉草,人参皮货百车换回了海兰珠,自然还有多尔衮,阿巴泰两人的尸身,开原这回是占了大便宜的。
二月初,重建中的叶赫城。
有了大批流民工匠,青壮的加入,叶赫城的修筑速度大大的加快了。
杀气腾腾,两营叶赫骑兵虎视耽耽,死盯着来赎人的建虏骑兵,让人担心这两支仇深如海的女真骑兵,会不会突然打起来。金银财货交割也得费上两天时间,海兰珠此时被关押在开原北关,同她关在一起的还有皇太极的长女,大金的大公主。
开原北关,一间阴暗寒冷的马棚,如今是戒备森严。
啪,守卫马房的士卒齐齐敬了一个锤胸礼,马城随意摆了摆手,便迈步走了进去,便看到正在打草喂马的海兰珠,蜷缩在草料堆里瑟瑟发抖的大公主。海兰珠纤弱苗条的身子一僵,冻伤的脸蛋竟有些红润了,那位大公主便窝囊的很,两股战栗瑟瑟发抖,还嘤嘤的啜泣了起来。
马城写意笑道:“对不住,怠慢了大妃,公主。”
海兰珠身子一僵,仍抱着一捆草料,却柔弱道:“淫人妻女,大帅可非君子所为。”
她还不知道要被赎回去了,性子再坚韧的女子也是个女子,在马棚里喂了这么久的马,再坚韧的女子也该崩溃了。虽说开原镇军军纪严明,可马棚这种地方只有一队把门的士卒,难免有些夜里摸进来占便宜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马城欣赏着海兰珠的柔弱,突然体贴的接过她手中大捆草料,随手仍到一边。
大公主的哭声更悲惨了,马城轻声道:“大妃可是清减了。”
海兰珠听着他语气温柔,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却又似认命一般咬牙解开前襟。
马城尽情欣赏着她的柔弱,放肆笑道:“大妃要做什么,投怀送抱么。”
衣衫落地,海兰珠颤声道:“请大帅怜惜,赏两件冬衣吧,公主她身子弱,受不得风寒,她要死了。”
马城莞尔笑道:“大妃何故如此,这可有些难办呢,加两件冬衣么,本镇怕是军中将士不服。”
看着寒冷中抖颤的大金皇后,马城轻声温柔道:“大妃当知,此时沈辽两城,建州老寨,有多少明人女子如大妃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活被蹂躏冻饿而死呢,本镇以尊夫的手段对待大妃,想来你也是毫无怨言的。”
海兰珠竟语塞了,娇弱双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反驳却又一时无语,想起平日里伺候她的那些明国女子,一个个也是大冬天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