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海峡本就十分狭窄,完全拥有制海权的葡萄牙人有恃无恐,大举登陆,从西,南两个方向围攻岸上的明军。明军远远躲在舰炮射程外,两万明军在二十里开外挖壕沟,建围墙布置防线,上岛之后,荷兰兵杀气腾腾排着整齐的方队,试探着对其中一段围墙发起攻击。但守备的明军早已注意到了荷兰兵的动向,总数只有三百人的明军没有跟对方硬拼,直接放弃了围墙退往后方的炮垒固守,荷兰火枪方阵,得以顺利的推进到了一片开阔地带。
率军进攻的荷兰少校,看到面前突兀出现的空地就知道不好,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就此退下去,于是命令一名上尉带着一个营打前锋,上尉带着一个营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挺胸抬头,杀气腾腾扑过去,却遭遇了明军炮火的一轮急袭。
第四百九十二章 荷军
一声惊雷骤然响起,随即一枚炮弹拖住白色的硝烟,一头扎进了荷兰兵队列,瞬间打出一条血色的通道。见到这一幕,上尉脸色发白还没有来得及下令,就又有两枚炮弹飞了过来,随即蹦蹦跳跳的砸倒了一片。
明军守在在此地只有一个小队,三门小炮而已,但这已经足够了,荷兰人的炮还在船上,还未来得及从船上搬下来。一营荷兰兵冒着三门小炮发射的弹丸,硬着头皮进攻,八十步、五十步,见到荷兰方阵已经进入了己方的射程,明军队官才纷纷下令齐射。
几乎是在同一个爆音中,荷兰兵整齐的队列倒下一片,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明军士卒顾不得查看自己的战果,快速装填,荷兰兵也停下前进的脚步,排着横队和明军对射,一方躲在围墙后面,另一方在无遮无掩的开阔地上,对射了半刻钟后荷兰兵溃败了,伤亡惨重的荷兰士兵转身大步逃跑。
三门小炮欢快的不停发射,逃跑中的荷兰兵不时倒下。
试探视力,荷军少校嘴角抽搐,对明军的火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少校下令停止进攻,等到船上的火炮搬下来,再攻,这就是东方大明帝国的野蛮人么,为什么比西班牙皇家陆军还难啃。这片开阔地,围墙,小炮,挤在一起开枪的明人,怎么看都不比西班牙帝国的陆军弱多少。少校是经验丰富的,深知没有大炮休想攻下这样坚固的阵地。
远处,高地。
马城放下千里镜,琢磨着荷兰人的方阵,果然是和西班牙陆军一脉相承的,标准的西班牙方阵。荷兰本来就是西班牙的属国,陆军战术自然是一模一样,不过是改良过的西班牙方阵,长矛兵的数量大大减少,火枪兵的数量大大增加了。看到这个方阵,就仿佛看到了西方陆军战术的演变。
火枪兵会越来越多,最终完全放弃长矛兵,变成纯粹的火枪手方阵,在实战中,荷兰兵使用的是后退装弹战法,在齐射后,前排的火枪手在排与排的间隙中成排退到后排去装弹,这样如果有十排以上的火枪横队,就可以保持火力一直不间断射击。
马城的军校也不是白上的,只是军校里学的东西,和女真人打仗通通用不上罢了,女真人打仗是很狡诈的。
然而此刻,马城的军事素养却能派上大用场,对付文艺复兴方阵最有效的战术奥斯曼和摩尔人已经教过怎么打了,就是靠大量轻骑兵包抄制造混乱,同时精锐步兵压阵,中央步兵主力尽量延缓与对方交战以免崩盘,马城还写过这样一篇论文,对文艺复兴方阵还是极有研究的。
进攻受挫的荷兰人,从船上搬下来大批火炮,除了一磅,两磅炮,还有一些沉重的六磅炮,显然欧洲火炮铸造技术也到了瓶径期。台湾造不出来轻便的野战炮,欧洲人眼下也造不出来,荷兰人的六磅炮也十分沉重,看样子也绝对超过一千五百斤,通体都是青铜打造的,能不重么。
对付西班牙方阵,正面步兵万万不能崩溃,马城的做法是大踏步的后撤。荷兰人花费了大半天,架起六磅炮对准了明军的围墙一通猛轰,轰到炮身发热,步兵一股做气的冲了上去,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的荷兰士兵,茫然看着空无一人的围墙发呆,此时才看到两三里外,赫然又立着一道一模一样的简陋围墙。
大批荷兰士兵有些茫然的看着指挥官,不知道该进攻还是就地防御。
几名指挥官也麻木了,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还是把大炮推上来吧,强攻伤亡太惨重了。可苦了搬运大炮的荷兰炮兵,只能挽起袖子继续把大炮往前推,偏偏这时候下起雨来,一场东南亚特色的暴雨让一切进攻企图都化为泡影。整整一千名荷兰士兵被浇了个透心凉,而明军则躲在树林里看躲雨笑话。
马城站在伞下,左右将官们看着雨中狼狈的荷兰兵,轰然大笑,马城也觉得好笑,马来亚这地方几乎是天天下雨,打着打着暴雨就落下来了,两军士兵都浇成了落汤鸡,同样制式的重火枪绳枪成了烧火棍,两军士兵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对视,想想那场面便觉得好笑,这便是火绳枪战争的极大不确定性。
暴雨越下越大一时停不下来,五千荷兰兵呆头鸟一样站在海滩上淋雨。
火药受潮,火绳被浇灭,大炮自然也是打不响的,因为土地泥泞推动起来更加困难,马城心中极为舒畅,也活该荷兰人太狂妄了,以为一万五千士兵能碾平马六甲么,连雨伞也不愿意多带几把。
天色渐晚,荷兰陆军第一天的登陆战,灰头土脸的结束了。
入夜,前线明军将官请命偷营,被马城阻止了,这场仗还有的打呢,偷营不是逼着荷兰人上船逃跑么。马城的构想是诱敌深入,中央步兵战线边打边退,将荷兰人全军拖进地狱一般的深渊。
闲来无事,围坐在篝火旁边,马城讲解起著名的三王之战。
三王之战中的惨败,使用西班牙方阵作战的葡萄牙陆军,就被摩洛哥的阿拉伯轻骑兵砍的溃不成军,几乎是一触就溃。号称无敌的西班牙方阵被打的原形毕露,惨败收场,西班牙方阵没有大量骑兵配合作战,这玩意就是不堪一击。此战的过程十分精彩,明军将官都听的入神了,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良久,篝火旁边才响起一片欢呼声,之后是窃窃私语声。
马城看着陷入讨论的部下们,哈哈一笑,这一夜很多人难以入睡,都在议论着这场大帅亲自讲解的西方大战,对骑马步兵这一概念的理解变的深刻了。骑马的火枪兵不就是骑马的步兵么,或者可以称之位轻骑兵,轻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在这一战中表现的淋漓尽致。难怪大帅在战线后方的密林中,藏了整整两万匹马,大帅早已胸有成竹了。
翌日,明军士气空前高涨。
荷兰军队鼓足勇气缓缓将大炮推上来,偏偏雨后泥泞的土地,让六磅大炮的运输变的极为困难。明军躲在围墙后面,坐着等了一个上午,才等到荷兰人将大炮推上来,便撒开脚丫子往后面跑,荷兰指挥官们看着漫山遍野逃跑的明军士兵,大喜过望,指挥两千士兵猛追不舍。
第四百九十三章 半日战争
却没料到凄厉的竹哨声忽然响了起来,逃跑中的明军士兵奇迹一般的停下来,转身,整队,人挤人,人挨人举起一排排火枪,对着追击中的荷兰士兵就是一顿排枪,一些格外凶悍的刀斧手还光着膀子发起反冲锋,用单手斧,短刀将混乱不堪的荷兰士兵砍的狼狈溃败,彻底击溃了两千荷兰士兵才撒退跑了。
荷兰指挥官,普特曼斯爵士目瞪口呆,放下望远镜用力擦了擦眼睛。身边的葡萄牙军官也一片哗然,刚才我们看到了什么,一支明国军队在逃跑的过程中,居然奇迹一般停下来整队还击了,这是明国军队么。不是说明国军队在北方被女真人打的很狼狈,连首都都快守不住了么。
荷兰人被打傻了,眼睁睁看着漫山遍野的明军,撒丫子跑到第三道围墙后面,即便是最乐观的荷兰军官也头皮发麻了,逃跑中还能整队还击的军队,就算在欧洲有几个国家能做到的,很少,少数精锐的西班牙陆军或许能做到,一些荷兰精锐军团也能做到,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明国士兵可以做到这一点,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一些身经百战的军官萌生了退意,偏偏这一战荷兰王国是没有退路的!
整个王国举全国之力,拼凑了如此强大的一支舰队,花费重金请了雇佣兵,就为了打通马六甲海峡,退兵的后果是荷兰王国无法承担的。无法打通马六甲海鲜,全军就得退回爪哇,然后怎么办,和明军长期作战么,明军是本土作战不愁补给,荷兰军队可做不到呀,从本土运输补给到爪哇,这怎么可能。
这一战是没有退路的,陆军指挥官普特曼斯爵士只能硬着头皮,下令进攻。
午后又下起雨来,这回荷兰人早学乖了,纷纷用芭蕉叶编成衣物遮挡雨水,弹药都捂在怀里。这场战争后世被称为半日战争,因为两军每天只能上午打仗,下午躲雨,这就是东南亚的雨季呀。
七天,荷兰大军推进了不到十里,攻下了明军五道防线。
说是五道防线实际上就是五道简陋的围墙,还是土造的简陋围墙,七天后疲惫的荷兰士兵不得不停下来休整,补给,始终控制着马六甲海峡的荷兰舰队,也不得返回爪哇运送补给,弹药,还有大批土著劳工。繁重的搬运工作让荷兰水手们苦不堪言,舰队只得去爪哇抓一些土著来从事繁重的体力活。
荷兰军队陷入休整,死守马六甲城的袁可立终于松了口气。
马城率领明军主力且战且退,马六甲城这里却是死守,袁可立指挥下的五千明军伤亡惨重,损失过半,荷军损失也超过了一千人,一比二的战损比让袁可立颜面无存,什么读书人的骄傲都被打没了,最危险的时候险些被赶出马六甲城。马六甲城是万万不能丢的,一旦丢给了荷兰人,那诱敌深入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一旦占领的马六甲城,荷军就有了个一个坚固的桥头堡。
敌军有了一个坚固的桥头堡,还谈什么诱敌深入,因此马六甲城是万万不能丢的,袁可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只能求援。马城自然不会怪他,荷军动用了大量火炮,隔河猛轰,大量伤亡是难免的,死守和且战且退能一样嘛。接下来的第二阶段作战,事关重大,决定着这场战役的成败。
荷兰人必然发动猛攻,西线马六甲城还有一场恶战,南线,且战且退也有个分寸,马来半岛南部就这么宽,最宽处也不过六百里,窄的地方只有三四百里,再打几天就退无可退了。在这么一点战略纵深里玩诱敌深入,也是在刀刃上行走。自然,马城敢这么打也是有道理的,因为马来半岛到处都是可以藏兵的密林。
在南北长达五十里的战线之外,明军在密林中是藏着伏兵,战马的。
可以藏兵的密林,极大的弥补了战略纵深的不足,接下来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伏兵四出来一场大包围。这个时机还早的很,起码也要撑到荷军精疲力尽,弹药将尽,又或者偷袭爪哇得手之后。
两日后,血战正酣的马六甲河。
荷军集中炮火猛轰了两天,明军炮营终于撑不住了,扔掉大炮抬着同僚撤退了,缺乏炮火掩护的明军步卒陷入苦战。荷军驱赶着马六甲土著,很快在河上架起几十座浮桥,大批荷兰长枪兵潮水般涌过浮桥,荷兰枪兵在付出惨重的伤亡后,终于突入河对岸明军阵地,双方展开惨烈的巷战。
过了桥还有几道明军死守的街垒,街垒后面,明军士卒拼命打出一阵排枪,街道上不断有荷兰士兵翻滚倒地,更多的士兵却毫不停留的踩过地上的战友,接近到了五十步左右距离,蜂拥而至的荷军火枪手纷纷开火,这时候也谈不上什么队列了。
一个明军营官一挥手,召集士卒发起反冲锋,突然一阵猛烈的爆响,乱兵前方升腾起一股股白烟,一枚小炮的铁弹将当先一名乱兵打得四分五裂,几乎面对面的火炮射击让乱兵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两门三磅小炮装填霰弹,以每分钟五发的速度打出一斤的铁子,铁弹在近距离轻松的撕裂所有碰到的人体,桥头位置残肢肉块纷飞,荷军前排仿佛被绞肉机扫过,割裂的人体倒满一地,彷如地狱般的景象让亢奋的荷军攻势顿时土崩瓦解,荷军士兵惊叫着往后面撤退。
很快,在军官的训斥下,荷军士兵又再次发起冲锋。
两门三磅炮弹药很快耗尽,惨烈的对射中,躲在街垒后面的明军也出现了伤亡,因为过于密集伤亡还不轻。
那明军营官脸上占满血迹,大怒道:“后退者死!”
生死边缘的明军士卒嘶声力竭的嚎叫着,在中间挤成一团,有少量精神崩溃的哭喊,随着伤亡的加重明军火力减弱,大批荷兰士兵再次冲入二十步,弹药将尽的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