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居益沉吟着道:“可,若在台湾开府建衙,当属福建布政使司。”
马城打断道:“我的意思,在台湾另设一省仪同三司,移福建广东之民填之,设常备军,水师,如此可威慑西人而一劳永逸,只有千日做贼的,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南居益沉吟起来,拍桌道:“善,此为良法。”
马城决心已下无论如何也要在台湾设立行省,建立常备军,朝廷不肯支持便把心一横,将台湾行省交给李旦的部下管辖,不管是交给朝廷还是交给海盗终归都是汉人,海盗可比朝中清流更懂得珍惜土地。哪怕台湾变成海盗窝,也不能让荷兰人占据了,只需要一个大义的名分,海盗就是皇家海军嘛。
两人商议,马城又诚恳道:“此事还请南公费心,不知南公尚能饭否?”
南居益眼睛一瞪,不悦道:“老夫出任台湾巡抚么,可,你尽管施展通天的本领,先替老夫将这口鸟气出了!”
马城哈哈一笑胸中热血沸腾起来,这是开疆裂土,抵御外侮之战,光彩照人呀。
正月三十日,联合舰队挑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天气,缓缓离开福州避风港,为掩人耳目分成三波出发。第一攻击波由东海提督李旦麾下,副将颜思齐,参将杨天生率大小战船五十条,掩护着百条火船偷袭澎湖荷兰舰队。第二波由福建水师残部,朝鲜水师一部,十条海盗主力舰第二时间加入战场,决一死战。
第三波则由马城亲率,三千明军最精锐的步卒乘坐福船,准备好登岛作战。
杀气腾腾,马城和南居益两人封官许愿说到唾沫都干了,将五千海盗鼓动起来兴奋的嗷嗷乱叫,人人都想升官发财。马城切身体会到在这大明朝,一个官身对平民百姓的诱惑到底有多大,别说是入品的官身,就是一个九品武官,甚至一个甲长,一个里长的小官都能让人疯狂,海盗自然也不例外。
入夜,外海风雪交加。
马城一身戎装在舱中烤着火,大福船上下起伏发出难听的响声,身边将官逐渐适应了海上的风浪,倒也能站的四平八稳了,这就是进步。马城也很无奈作为海军陆战队,麾下子弟兵是不趁职的,浙兵勉强能派上用场,然而此战是偷袭打的是个雷霆万钧,一拥而上将装备了先进火器的荷兰人全数歼灭,真真的乱拳打死老师傅。
摇曳的烛光中,马小三终不耐问道:“少爷,前锋为何不走了,颜思奇不是怯战吧。”
马城笑道:“隔行如隔山,论海战颜大人可以做你师傅,颜大人在等。”
马小三尴尬问道:“等什么,不是偷袭么。”
马城轻松道:“颜大人,杨大人在等红毛人的礼拜日,两天后就是了,礼拜日红毛人是没有防备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礼拜日
马小三,丁文朝等人一脸错愕,显然不懂得礼拜日是个什么玩意。马城索性解释一番,按照西历算法红毛人的礼拜日其实是星期六,礼拜,是基督教,天主教的一根重要支柱,每逢礼拜日舰队从水手到司令官,都要虔诚的参加礼拜,两天后的上午,澎湖会有至少一个时辰是不设防的。
马小三等人恍然大悟,尴尬惭愧,果然是隔行如隔山。
只有常年和西人打交道的海盗,才了解西人的短处,换别人来一定找不到这种极佳的战机。风雪交加中实施灯火管制的联合舰队,便如同一头巨兽般横在海上,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浪头起起伏伏,散发着肃杀的气息。苦苦等待两日后,联合舰队突然发起攻击,五十余坚固的,带有撞角的中型战船突然升起风帆,借着北风在澎湖西南方向出现。
澎湖岛面积极大,西南方有一大一小两个海湾相连,是天然的避风港所以叫做平湖,海湾常年风平浪静是天然的海军基地,荷兰的战舰就停泊在澎湖里。在荷兰哨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五十余条坚固的中型战船作为先导,扬起风帆高速撞进平湖水寨,后面拖拽着黑压压的一片火船。
目瞪口呆的哨兵拼命发出警报,却正赶上礼拜日,半刻钟后盛装打扮的荷兰水兵才从教堂中涌了出来,呆看着海面上黑压压的敌船。一片慌乱中,不少水兵扔下妻儿老小发了疯一般,冲向炮台,冲向停泊在港里的战舰。又半刻钟后,百条火船上燃起火光,在海盗船拖拽下呼啦在海面上散开,疯狂的冲向停泊在港里的荷兰舰队。
轰轰轰,此时炮台才开始疯狂射击。
奈何这时代的炮太射角都是固定的,重量超过三千斤的岸防重炮无法调整射角,十几轮齐射只切断了海盗火船的后路,打沉了十几条动作慢的海盗船。大部分火船仍在死士操纵下带着熊熊烈火,一头撞进密集的荷兰舰队中,刚一接触就引发了大火,将停泊在外围的战舰卷进火中,冲天的浓烟升腾起来,还有几十条残存的中型海盗船四处放火放炮。
一千多个海盗亡命徒用湿布蒙住口鼻,船上也做足了防火措施,将小炮火铳打的雨点一般密集,几十条中型战船在平湖港飞一般穿梭,浓烟升腾将大半边天空都笼罩住了,外面不需要传信也知道大事做成了。第二波攻击力量在海面上集结起来,缓缓靠近平湖港,在水寨狭窄处遭到了港口炮台的封锁。岸上十余门滑膛重炮疯了一般开火,硕大的铁球从天而降,在海面上砸出一道道水花。几轮炮火过后,一艘老旧的福建水师战船中炮解体,五十多米长的船身被生生打散了。
反倒是冲在前面的海盗战船凭借高速冲了进去,脱离岸防重炮威胁后在平湖港一字排开,一片忙乱中装填,齐射,将炮口对准了岸防炮台。硝烟中夹杂着明亮的火光,在两里远的距离上佛朗机速射炮响成一片,土木结构的岸防炮台被打的千疮百孔,想来荷兰人刚占据澎湖不久,还来不及修筑坚固的炮垒。佛朗机速射炮打了三轮,岸防炮台便无力抵抗,大批穿着花花绿绿的炮手纷纷逃离炮台。
突然一声巨响,一艘燃烧着冲天大火的荷兰战舰发生了殉爆,一朵黑云冲天而起,附近被波及的几艘战舰如玩具般被抛上天空,又轰然落下,快速下沉的战船在水面上形成了可怕的大旋涡,附近几条海盗船拼命往外划,摆脱旋涡的吸力后迅速脱离战场,头也不回的四散逃走。此时一字排开的海盗主力舰装填完毕,配备六枚子铳佛朗机炮掉转炮口,瞄准被大火,浓烟,连环爆炸笼罩的荷兰舰队一通猛轰。
一个时辰后,马城亲率的陆战队施施然赶到战场。
快船拖走堵住入口的战船残骸,两百多条大小船只便满载着全副武装的明军步卒,缓缓入港,进入港口赫然发现平湖水寨,已经变成被大火浓烟笼罩的地狱,不时有身上着火的荷兰水兵跳海求生,还有的战舰想要脱离火海,将船身横过来用侧舷舱里的大炮还击,却招来明军战船密集的攒射。
马城眼睛亮了起来,西式战船也有致命的弱点,火力虽然强大然而开火时,需要将船身横过来才行。因此西方人发明了战列线,然而也不是没有弱点,这弱点被经验丰富的海盗牢牢抓住了,多派小船快船在海面上穿梭如风,逼近后打接舷战,让火力强大的西洋帆式战列舰极为被动。办法果然都是人想出来的,马城是有些吃惊的,东海海盗还真不怕洋人,对付洋人战舰还真有一套好办法。
荷兰人的战斗意志也足够顽强,熊熊大火中仍组织起了还击火力。突然一条四桅战舰从浓烟中冲了出来,凭借舰首的两门重炮开火还击,下面几十条桨上下翻飞,让这条冒着烟的战舰完成极为熟练的海上机动,这艘战舰挨了十几炮后仍顽强的将船身横过来,几乎是一边下沉一边开炮,滑膛重炮发射的硕大炮弹呼啸着飞向明军舰队,只是一轮齐射就打的马城心惊肉跳。
一颗炮弹擦着马城的旗舰掠了过去,重重的砸进登陆船队里,船队里一条躲避不及的福船被打中船身,炮弹带着强大的动能,硬生生将福船打穿了,落进海里溅起大片水花,连马城的旗舰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左右亲兵,将官回头看着那条福船上触目惊心的大洞,面面相觑,这红毛人的炮火也太犀利了。
两里外,那艘战技精湛的荷兰战舰终于撑不住了,大半沉进海里水兵纷纷跳船。被激怒的海盗纷纷涌上甲板,用小炮,重型火绳枪射击落水的荷兰兵,马城这才发觉有一艘海盗主力舰被打中了,被一颗炮弹正面命中,整个船楼都被打穿了,甲板上躺了一片伤兵,难怪海盗们如此愤怒。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名垂青史
马城手心里冒了汗,这就是当世最先进的西洋战舰,滑膛重炮的强悍威力,明军水师和海盗装备的大量佛朗机炮,完全不是这些先进风帆战列舰的对手,偷袭澎湖的决定无比光荣正确,后世历史上应该会大书特书一笔,海军偷袭战的经典战例。正沉吟间东倒西歪的荷兰舰队群中,又发生几次连还大爆炸,爆炸造成的冲击波,连两里开外的旗舰都能感受的到,轻轻的摇摆了一阵。
连环殉爆摧毁了荷兰舰队的抵抗意志,马城狂喜,刚要下令停止射击,大大小小的海盗船已经在水面上打了个转,聚拢过来掩护步卒登陆,还打出旗号请求上岸助战,马城心中一喜,颜思齐,杨天生两人真是人才,比大明水师那些吃皇粮的蠢材可强多了,善战,能战,当重用之。不时响起的弹药殉爆声中,荷兰舰队化为火海,水兵死伤惨重多数葬身于火海中,跳了船的也被纷纷射杀在海里。颜杨两人见旗舰上没有打出要求生俘的信号,便肆无忌惮开始血腥的杀戮。
登陆舰队一面缓缓靠岸,一面朝海面射击绞杀着海里的荷兰兵。
旗舰上,丁文朝咧嘴骂道:“这些贼鸟还真够狠。”
随军出战的巡抚标营将军们,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劝。
好半天后,才有一个福州总兵小声劝道:“大帅,杀俘不降呀。”
马城只是装做没听见,那总兵尴尬的缩缩脖子不敢再劝,背后全被冷汗湿透了,敢情这位马大帅和那伙海盗是一路人,心狠手辣呀。这么多落水的荷兰兵得有上千人吧,就这么死在海里了,到处都是浮尸到处都是战舰残骸,太惨了。偷袭战发起两个时辰后,明军陆战力量踩上了澎湖岛。
开原兵特有的凄厉竹哨声中,一队队甲兵在海滩上集结,列阵。
马城站在旗舰上看着不远处,正在组织防御的荷兰士兵,心中如铁石一般没有半点温度,牺牲都是值得的,此战将名垂青史。登陆后一刻钟,四个严整的大阵已成,前排是移动的盾墙后排是长枪手,再后面是成群结队的步弓手,手试各种火器的大群海盗,日月战旗,马字帅旗竖了起来。
两个大阵轰然发动,三层盾墙如钢铁城墙般整齐的移动起来。
明军才刚一发动就遭受了荷兰兵的还击,几百个身穿鲜红燕尾军服的荷兰士兵排成三列,一杆杆重型火绳枪架在叉子上,马城脸色木然看着硝烟升腾,火光闪现,整齐的盾墙中有部下一头栽倒,脸色木然心中已经麻木了,这几百人应该是荷兰人的绝对精锐,大半个火绳枪营。
很快又是一轮齐射,匀速前进的明军战阵居然被打的停了一停,第三轮齐射后前排盾手如割麦子般倒下一大片,让马城麻木的心脏猛的揪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西洋人的精锐火绳枪营,战技完美杀起人来如同艺术,收割的却是自己部下的命,完美的排队枪毙,极为犀利的重火绳枪营。
十几轮齐射后,两个大阵的明军已经倒下一半,前排盾手损失殆尽。前排甲兵的牺牲终于给同僚争取了还击的机会,步弓手,海盗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步弓,火铳还击,仗着人多势众用密集的破甲重箭,横飞的弹丸,将那个重火绳枪营打的惨叫,翻滚起来。明军甲兵挺着长枪发起冲锋,不停倒下的荷兰兵拼命组织火力,每一次齐射都让马城嘴角抽搐一下,每一次齐射都带走了大量开原子弟,浙兵精锐的命。
这样的仗,马城实在不愿意再打了,便如同土著人对抗近代军队般愚蠢。大半个时辰,最后几个荷兰士兵被射成了马蜂窝,身上插满了利箭慢慢倒下,大批明军士卒潮水般涌进荷兰人大营,见人就杀,死伤惨重的明军凶性大发,海盗们也杀红了眼,不分男女老幼杀了个尸横遍野。荷兰人的抵抗十分激烈,许多男人手持手铳隔着木栅栏开火,女人则组织起来装填弹药。
岛上陷入激烈的混战,并没有出现成建制的抵抗,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投降。马城心中着实吃惊,要不是偷袭得手想收复澎湖,三千步卒得死伤大半,荷兰人并没有象传言中那样放下武器乖乖投降,虽然建制被打散了却仍是寸步不让,清剿起来十分的困难,想来这和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