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淮恚畹糜呗酃芸氐木琛
  帝党中人当然不在此列,京中舆论逐渐反转,再也见不到各类集会上士子们唾沫口水横飞的丑态,在这一点上,马城是极欣赏魏忠贤的。一群没做过官的举人秀才,对施政,民情,军国大事一知半解,就敢对内阁,对天子喷口水,不严格管控可怎么了得。更严重的时候几百个举人秀才就能干涉朝政,实在荒谬。
  丫鬟,亲兵铺开毡毯,架起火炉、摆上酒壶、食盒,马城见这群新进士中,有两人十分陌生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坐在倪元璐身边那人相貌清雅,言谈豪气,听得另一人称呼此人为“小修兄”,心中一动,此人口音似是来自江南。
  柳自华此时轻笑道:“容晚生冒昧问一句,先生可是姓袁?”
  这人讶然道:“阁下是谁,何处认得袁某?”
  柳自华潇洒长揖道:“晚生柳自华,原来阁下是袁石公之弟。”
  马城恍然,这相貌清雅、言谈豪气的中年人便是袁中道,字小修,其兄袁宗道和袁宏道俱已仙逝,公安三袁仅袁小修硕果仅存,也是王月的偶像之一。公安,竞陵两派同气连枝,前次在孙园折辱了竟陵派,打了小的,老的便上门理论了。
  心中着实好笑,这位袁先生可真是有些迂腐。又很得意,王月可是公安,竟陵诗派的掌上明珠,如今嫁人做了好媳妇,还为了夫君在江南奔波忙碌,这位袁先生多半是心生不忿才不远数千里,自公安来京师理论,这一口恶气应是憋出内伤了。众进士将视线落到柳自华身上,自然都明白她的身份,天底下没听说过柳三绝名号的还真不多。
  柳自华自是淡然自若,众进士多是守礼之人,寒暄几句也不会盯着她猛看。
  那公安袁小修笑道:“原来是柳先生,不俗,可喜。”
  又打量着马城,意味深长道:“马总镇,久仰了。”
  卢象升嗅出味道慌忙起身,招呼入席,还凑过来尴尬辩解:“此事,此事在下也是不知情的。”
  马城倒挺无所谓,天下读书人是一家,这位袁公能打听到门路杀上门来,不足为奇,应是在场便有他的同乡或者同好。公安派在明末影响之大,也是尽人皆知的,连清初诗词也受其影响极深,都是一脉相承的。
  落座,品酒赏雪。
  马城大咧咧坐到上首,笑道:“我家月娘曾向谭元春学诗,前几个月谭元春到过嘉定,俗话说别人的老婆好,自己的文章妙,话虽粗俗但包含世情俗理,谭元春以诗鸣世,我说他的诗酸寒贫薄、险涩零碎,谭元春当然不爱听,少不了要向袁公说我和月娘的坏话,可是如此?”
  袁小修冷冷哼了一声,众进士纷纷恍然,原来如此,这是公安派上门踢馆来了。却有一个不知趣的俏丫鬟,看着马城噗嗤失笑,听到别人的老婆好,自己的文章妙便忍不住失笑出声,慌忙又把小嘴捂上了,跪地讨饶。单薄的身体跪在冰天雪地中,映雪心中不忍送了个央求的眼色过来。
  马城一笑:“快起来吧,地上凉。”
  那袁小修带来的丫鬟费力的爬起来,让马城心中叹气,真名士也不过如此,视丫鬟奴仆为私产,肆意责罚,对公安派再也无好感。
  当下便冷淡道:“袁公这样的大名士对在下一介后生小子说久仰,在下惭愧。”
  袁小修针锋相对道:“后生可畏,在下的诗文在马大人眼里不值一哂,岂不是后生可畏。”
  两人火药味重了起来,马城却习以为常了,一位大名士自然是不会畏惧一个实权总兵的,这大明朝的文士可是很有风骨的,似公安派袁小修这样的大名士,在一个武人面前是不会低头的,这便叫做文士风骨,骨子里却是一两百年的文贵武贱思想,深入人心了。在场新进士里,想看他马总镇热闹的也大有人在。
  什么王八之气散发,天下名士倒头便拜,只是笑谈。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兵学民本
  收了人还要收心,要将这些新进士引入汉社,死心塌地的在新军中效力,这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
  马城心中盘算着,却不动声色道:“袁先生的诗在下也曾拜读,岂敢说不值一哂,只不过放在上下三千年里算不得大家而已。”
  这其实是大实话,公安派怎么能和李杜欧苏那些大家比。
  但在恃才自负的袁小修听来,就很不舒服,冷声道:“马大人既这般精于赏鉴,想必也能诗,不知能否让在下拜读几首?”
  马城却真没心思和这个袁先生论什么诗文,此时却退让不得,都是上次抄诗抄出来的祸,如今人人都说开原马五是王越第二。昔有王越诗词俱佳,领兵打仗则百战百胜,今有开原马五一脉相承也是一员难得的儒将。心中叹气这诗抄不得呀,一抄就抄出事情来了,好在有个王越在前面顶着,还不算异类。
  退让不得便正色说道:“袁先生既要指教在下,那在下求之不得,不如就今夜湖心亭看雪写一游记,袁先生一篇,在下一篇,如何?”
  众进士为之侧目,此时方知这位百战名将少年将军,还会写游记。
  柳自华却是知根知底的,深知马城平日里最爱的便是游记,便帮腔道:“就这么说定了,谁先来。”
  众进士被她风姿所慑,纷纷帮腔,此情此景一篇游记是最应景的。马城一边看着,一边坐到毡毯上,从映雪手里接过一杯山东白酒,杯口热气袅袅,酒香袭人,一口喝干,但觉一道热流直下胃肠,百骸开窍,浑身舒泰。
  袁小修自是不会怯场,冷笑道:“好,口占如何?”
  马城冷道:“悉听尊便,袁先生先请。”
  袁大名士自斟自饮,紧张思索,三杯后开口徐徐道:“万历四十二年,予客居京城,得以三游青龙湖,初自涌金门右行断桥下,时方五月,半湖荷叶,于隙中露湖影。七夕再来,又见湖畔柳穷为竹,竹穷皆芦,芦青青达于园林。腊月初十,大雪初霁,友人游湖看雪,乃欣然而往。”
  袁小修徐徐念诵,约四、五百字,这篇游记也算得清新可喜。
  柳自华不禁赞道:“袁公捷才了得。”
  众进士纷纷含糊了过去,也有赞上几句的,气的马城直翻白眼,心说这婆娘是站在哪一边的,这娘们还朝着他眨眼睛,为之气结。
  稍一沉吟,马城念诵道:“甲寅年腊月,余冒雪自京师来,泊舟青龙湖,是日黄昏,与兄长访众进士于青龙湖中,更定始归,四望皎然,乃挐一小舟,拥毳衣炉火,往湖心亭看雪。’
  众进士听到“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之句,不禁瞠目讶然,写景眼界如此高阔,游记中少有如此气象的。柳自华早已眉飞色舞,夫君念诵的这篇文,字字句句契入心田,都是她想写的,但一时又写不出来,被夫君娓娓道出,仿佛蔽塞的泉眼疏通,汩汩流淌,颇为畅快。
  众进士议论声中,袁小修神态讪讪,他那篇游青龙记略显繁琐,与这篇空灵清妙的“湖心亭看雪”没法比,一时间甚是沮丧,实在是汗颜。马城心中厌烦和柳自华对视一眼,二人一齐起身作揖。
  马城道:“湖上风寒,不宜久坐,袁先生这就别过。”
  两人转身出了湖心亭,众亲兵赶紧收拾器物跟在后面,一起下船去,李开元也轻笑一声,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湖心亭中连卢象升也有些尴尬,好好一场聚会被闹的不欢而散,不免埋怨起那不懂事的同僚,早见识过马总镇的辨才,连亓阁老也栽了个大跟头,想来文才也是不差的,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马城胸中只有少许怒气,倒看淡了,这大明朝的文士对武人的轻蔑是根深蒂固的。连王越那样的诗词大家也被蔑视了,更何况他一个没有功名的勋贵,汉社在大明的发展实在太艰难了,可不是王八之气散发就能发展壮大的。一个武人想要在大明著书立说,这简直便是痴人说梦。
  胸中无名火升腾,老子就是要发展汉社做大宗师,兵学大宗师。
  老子就是要将柳自华,王月一干绝代佳人收归家用,气死那帮江南名士,一改这大明朝孱弱娘炮的风气。同一时期,正值欧洲文艺复兴的鼎盛时期,各类经典名著层出不穷,大明文人还在争论圣人言是不是戏言。借王月,柳自华两人扬名也是无奈之举,这大明朝的风气非变不可。
  大好兴致被破坏了,几人索性散了各自回府,才刚回府,亲兵来报卢象升和几个新进士来了,马城心情好转能得一个卢象升,几位新进士投效,也不算浪费了一番美意。
  柳自华笑道:“这卢讲官倒是个妙人。”
  马城一笑,当是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又怎么能做到天下督师,统帅平贼大军呢,自然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见了礼,卢象升先道歉,不该将那袁某人领来,平白扫了大家伙游湖的兴致。
  马城一笑了之,将卢讲官和两个新进士引进书房,把酒言欢。和阁老们相处的久了,马城也算成了精的官僚,自然不会轻易提出请三人加入汉社,被人拒绝就太尴尬了,只是取出新编的一卷兵书请三人品鉴。写兵书可比抄诗容易多了,马城脑子里有大把的经典战役赏析,大把的先进战争理念。
  新书开宗明义,如是说,民唯邦本,本固邦安,典出尚书,五子之歌,将尚书经义引入兵学,也是马城的一大创举了,这已经超越了传统的兵学范畴,引申到兵学民本思想了,大将特讲兵家和儒家在民本思想上的渊源,境界上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文人不知凡几,当真是石破天惊。
  这主张也不至于引起儒教的反感,若有人硬要将马城的主张,理解成儒教对兵家的指导意义,马城也是乐于见到的,随你怎么想吧。书中接着讲到,自夏代太康失国,儒家,兵家便共同宣扬民本思想,算是给兵家脸上贴金了。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第二百八十二章 折服
  孙膑曰,天地之间,莫贵于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讲道理孟子和孙膑讲的是一回事,都对战争有明确的指导意义,只是千百年来没人会去这么想罢了。书中又云在改朝换代的战争中,这一特点尤其明显,殷纣虽有七十万军队,然纣师虽众却无战之心。秦汉之交,刘邦以宽素大长者而得天下,其后,刘秀能以推赤心置人腹中而做了铜马皇帝。由马城口述,柳自华整理成文的好一篇大作,处处都在阐述儒家,兵家在民本思想上的共同主张。
  柳自华文笔极佳,处处宣扬军事理论中的民本思想,主张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一篇雄文过后又有一篇,讲的是兵家贵谋贱战的思想,将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与儒家仁道思想联系起来,也是极为贴切的。书中说韩信用李左车之计,不战而下燕城,郭子仪免胄服人,李光弼空帐降二将,用详尽的史实佐证了兵家思想,与儒教诸多契合之处,又是一篇雄文大作。
  只此两篇就让卢象升和两个进士看呆了,读完仍在苦思冥想,身为名教子弟本能的想要驳斥一番。兵家都能和儒家相提并论了,亚圣和孙膑说的是一回事,这还了得,这是妥妥的大逆不道呀,三位进士没当场吓晕过去,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马城只是冷眼旁观,孙膑和孟子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用一个民本论,将兵家和儒家联系起来,倒要看看这三位进士怎么说。民本论三个刺眼的大字,让倪元璐两人先心虚了,含糊着不敢胡乱说话,卢象升则陷入深沉的思考。马城欣喜,卢象升和他人不同,此君是大明文人里少有的军事理论家,他还是个史学家,当是被两篇雄文弄糊涂了,正在烧脑纠结。
  午后,马府。
  倪元璐两人早就吓跑了,只剩卢象升失魂落魄,没滋没味的吃着一道蒸年糕,好象失了魂魄一般木然。马城心知他是在纠结,是加入汉社接受兵学思想,还是老老实实做官在新军中熬资历,实在难以决断。接受离经叛道的兵学思想,便会被清除出儒家队伍,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马城叹气,老子心累呀,在这大明朝搞文艺复兴太难了。
  柳自华则十分期待,她是全盘接受了兵学思想的,格外期待得到卢象升这样一个新进士的肯定。连马城也在心中叹气,要是连卢象升这样一个特殊的文人也说服不了,著书立说一事还是算了,只能拿给小皇帝看,精心培养一个马上皇帝。倘若卢象升这样文人中的军事理论家,能接受这离经叛道的思想,则文艺复兴大有可为。
  良久,卢讲官才喟然叹道:“名教到了此时,已面临绝境,不得不变了。”
  马城狂喜,心知这文人中的异类部分接受了自己的思想,这事搁在别人身上是不可能,搁在卢象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