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如雷,渐渐逼近,马蛟麟等人把头再往下压低了几分……既然投降了,就得把后脖子亮出来,表示任凭满清主子宰割。
身后却有人在小声嘀咕,还是那两个轻浮的家伙。
“那个,那个就是祖可法,大清卫辉总兵!”
“噤声!”马蛟麟压着嗓子咕哝了一声,却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哪个是马蛟麟?哪个又是黑运昌?”似乎是祖可法在发问。
“末将就是马蛟麟!”他重重磕了个头。
“末将就是黑运昌!”黑运昌头磕得更响,只听梆当一声,等他抬起脸的时候,前额上竟然带着一片血迹。
马蛟麟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黑运昌个粗胚竟然还有这一手,在额头下面放了个小石子,搞得满脑袋是血,可把自己比下去了。
“拿下!”那个祖可法突然翻脸。
“哦,哦……末将无罪,末将无罪!请祖总镇饶命啊!”马蛟麟和黑运昌一起高叫,其他的岳州文武也都勃然变色。
“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要走了!”那个祖可法一抬手,摘掉了带着貂尾的清军头盔,露出了里面的汉家发髻:“你们看清了,本将汪克凡,不是祖可法!”
“……”
“……”
所有岳州文武官员如遭雷击,张口结舌楞在了那里。
“博尔辉呢?”马蛟麟无法理解,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死了。”
“怎么死的?!”马蛟麟和黑运昌异口同声。
汪克凡笑了笑,没有理会他们,却对手下的士卒说道:“把他们两个押下去砍了!”
恭义营的士兵拎着黑马二人就走,他们两个都是奋力挣扎,黑运昌满口污言秽语,破口大骂,马蛟麟却是心有不甘。
“等等,等等!”马蛟麟使劲转过头,大叫道:“姓汪的,你杀了我没关系,但你告诉我,博尔辉到底怎么死的?满清的五千大军又在哪里?!”
“去问博尔辉吧。”
汪克凡摆摆手,跳下战马,向安景炎走去。(未完待续。)
………………………………
第四十七章 杀其将,并其兵
跪迎王师,无人胆敢不跪。。
除了马蛟麟、黑运昌和安景炎之外,岳州府还有二三十名文武官员,以及近百名亲兵随从,在官道旁黑压压跪了一片,巍然壮观。
不料大清“王师”突然变成了明军,祖可法也变成了汪克凡,随着汪克凡一声令下,恭义营的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把他们全部拿下,缴械生擒……事发突然,几乎没有人反抗,虽然有个别死硬分子试图逃跑,但恭义营的骑兵立刻追了上去,挥舞斩马刀将他们一一砍杀。
无人漏网!
在长枪和钢刀的威胁下,所有人全部跪地抱头,以免他们突然暴起反抗。黑马二将被押到一旁,口中仍在不停地大喊大叫,咒骂恐吓哀求不断……钢刀挥起,人头落下,两具尸体扑通通倒在地上,世界突然安静了。
鸦雀无声!
安景炎等人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瑟瑟发抖,嘴里却好像塞进了麻核,发不出半点声音。
清军到底去哪了,汪克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博尔辉又是怎么死的……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他们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会不会也被杀掉。
沉默良久,汪克凡终于开口。
“安知府,请起来吧。”
“安某不敢!安某不敢!安某有罪……”
“哎——!安知府设下妙计,将马蛟麟、黑运昌两个叛贼引到此处一举斩杀,为朝廷除去了心腹大患,何罪之有?”汪克凡把他扶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安知府不但无罪,反而是大大的有功……”
这个转折太过意外,安景炎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惭愧,惭愧!本府被这两个叛贼胁迫,虚与委蛇之余,一直在焦急等候朝廷官兵,幸好汪将军及时赶到,才算没有酿成大祸……”安景炎犹犹豫豫,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汪克凡的脸色。他胆子小,脑子转的也不够快,汪克凡的杆子已经递过来了,他还是不敢向上爬,只想尽量把自己的罪责减轻一点。
汪克凡要的可不是这种效果。
“哎——,此事都是安知府的功劳,本将只是武弁走卒,奉命行事罢了。”汪克凡笑道:“安知府运筹帷幄,早就定下了除去黑马二贼的妙计,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待岳州府事态一定,我必会向何军门、堵军门上疏分解此事……”
无论什么时候,斗争都要采取策略,汪克凡杀了黑马二将,就要留下安景炎做挡箭牌。
他毫不犹豫地杀掉黑马二将,除了惩治叛徒,以绝后患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立威,为了稳定岳州府的形势。
黑马二将手下都有数千人马,兵力是恭义营的两倍,如果不能干净利落地解决他们,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甚至会影响整个湖广战局。蛇无头不行,杀掉黑马二将,他们的部下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加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就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两支叛军,不至于闹出大乱子。
为了避免叛军狗急跳墙,就需要岳州府的官员配合,安景炎虽然有叛变投敌的企图,汪克凡现在却不能杀他,而且正相反,还要与他合作。
除此之外,汪克凡也有一些个人的打算。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黑马二人却都是副将,比他高了好几级,虽然有叛变投敌的证据,按程序也不该由汪克凡杀掉。等到岳州府的危机过去之后,肯定有人会抓着这件事做文章,汪克凡跑不了一个嚣张跋扈,居心叵测的罪名。
这倒不冤枉,汪克凡的确别有用心。
他此次出兵岳州,既是为国解难,也有扩充个人势力的目的。杀其将,并其兵,夺取岳州府地盘,汪克凡落下了所有的实惠,免不了引来各种攻讦责问,把安景炎推到前面,可以遮风挡雨。
况且他没有自己的文官班底,想要顺利控制岳州,想要保证岳州府正常运转,就得依赖原来的岳州官吏。安景炎姓格懦弱,又有叛变投敌的前科,小辫子始终在汪克凡手里攥着,无论怎么摆布都随心所欲。
如果把安景炎搞下去,何腾蛟和堵胤锡肯定会再派一个知府来,未必有安景炎听话……
把安景炎安抚住,汪克凡调转枪口,开始收拾马蛟麟和黑运昌的部下。
“马蛟麟、黑运昌丧心病狂,要向满清鞑子投降,他们的下场你们都看见了!”
随着他一声怒喝,黑马二人的部将亲兵都低下头去,场中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听到他们粗重紧张的呼吸声。
“你等追随黑马二贼,剃头降清,虽是从犯,也理应严惩!”
汪克凡又有意顿了一下,直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达到了极点,才放缓语气说道:“不过诸位本是大明的忠诚将士,一时被黑马二贼胁迫蒙蔽,才犯下了这滔天大罪……本将愿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谁能站出来指认黑马二贼的死党,本将保他有功无罪!”
光杀掉马蛟麟和黑运昌还不行,要把他的心腹骨干一网打尽。
“……”
没人答话,甚至没人敢动一下。
大义灭亲不是好玩的,今天站出来指认黑马亲信,明天回到军营,就可能遭了黑手暗算。
“都是铁了心投降鞑子么?好吧,通通砍了!”汪克凡半真半假,恐吓威胁。
“汪将军饶命!汪将军饶命!我等,我等都是大明忠臣,都是被黑马二贼逼迫的!”终于有人说话了,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马蛟麟和黑运昌身上,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好几名黑马部将一起开口,声称自己无罪。
汪克凡冷冷地看着他们,在心里记住都是哪几个人,他们明显是一伙的,都是黑马部将中的骨干,一定要全部除掉!
“把他给我砍了!”汪克凡突然一抬手,指着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恭义营的士兵立刻冲了上去,把他连拖带拽拉到旁边,一刀砍掉了脑袋。
这家伙,在黑马部将中威信很高,正好杀他立威。
“黑马二贼固然是首恶之徒,难道就没有从犯爪牙?诸位最好想清楚一点,要想蒙混过关,不可能!”
想要攻破坚固的堡垒,最后的办法就是从内部下手。
任何组织都不是铁板一块,黑马部将内部肯定也有矛盾,早晚有人顶不住压力,跳出来向同伴下手,只要他的手上沾了同伴的血,就只能死心塌地投靠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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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痛骂忠臣
月朗星稀,人马疾进。
恭义营当晚就过了临湘,然后兵分两路,直扑城陵矶和岳州府的府城巴陵(岳阳),他们平常都是结硬寨,打呆仗,此刻却是连夜强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叛军。
两支人马都由黑马部将带路,在汪克凡的威逼利诱之下,黑马部将终于分裂了,一些平常受到排挤的将领投靠了他,把马蛟麟和黑运昌的亲信心腹全部斩首,清洗一空。
这些人屁股上未必干净,但是汪克凡正在用人之际,对他们许以兵权官职,刻意笼络。
第二天早上巴陵城门刚刚打开,汪克凡就带着恭义营到了,由岳州将领在前面领路,没有受到任何拦阻就进了城。汪克凡立刻分兵,抢占衙门藩库,粮仓城门等要地,并亲自带兵闯进马蛟麟的兵营。
岳州将领中以游击将军帖兆荣为首,帖是回族姓氏,帖兆荣也是马蛟麟军中老将,只是一直不得重用,早就心怀不满,第一个跳出来反水投靠汪克凡,还亲手斩杀了两名马蛟麟的心腹。他和其他几名降将一起,领着恭义营的士兵进了军营,然后集结本部人马一起冲杀,把马蛟麟留在营中的亲兵嫡系屠戮一空。
这是稳定岳州形势必须付出的代价,汪克凡没有怂恿,但也没有阻止。
帖兆荣不惜对自己人下手,除了形势所迫之外,也是想取代马蛟麟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杀的都是自己的部下,等到他觉得杀够了,有把握掌控这支部队了,自然会停手不杀。
对这些桀骜不驯的西凉兵,汪克凡并不信任,勒克德浑大敌当前,他没有时间慢慢改造这支部队,只能用最简单的丛林法则,帮助帖兆荣树立威信,然后通过控制帖兆荣一个人,来控制几千名西凉兵。
这个过程中,必然充满了反复的清洗,也免不了人头滚滚,但军队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强悍,最无情的一部分,这支部队既然卷入了叛变投敌的阴谋,就必须彻底碾碎,重新回炉铸造!
与此同时,同样的一幕正在城陵矶上演。
在城陵矶水师将领中,也有人反水投靠汪克凡,在他们的带领下,恭义营顺利控制了城陵矶水营,缴获大小船只三百余条,黑运昌的心腹亲兵大多伏诛。
马蛟麟、黑运昌两支叛军相继平定,残部暂时受汪克凡节制,岳州府恢复稳定。
在马蛟麟的军营内,汪克凡见到了章旷。
“滚!滚出去!本观察誓不降清,何必再来多费口舌!”章旷破口大骂,看清来人是汪克凡后,更加气愤:“没想到你也投降了鞑子,果然是狼子野心,歼诈之徒!”
“章观察看清了,我是大明的守备!”汪克凡穿的是一身明军衣甲。
“哼,你一向狡诈多计,定和马蛟麟早有勾结,换身衣服就想哄骗我么?”章旷喝道:“快把本观察推出去一刀砍了,以全老夫的忠义名节,以头挡刀,不亦快哉……”
“啪!”
只听一声大响,汪克凡把腰间的乌兹宝刀拍在了桌子上,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气,指着章旷放声痛骂。
“懦夫!蠢材!动不动就要寻死寻活的,你难道是个娘们么?国家大事就是坏在你们这种人手里的……”
忠臣误国,在南明时期屡见不鲜,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现象。
何腾蛟是抗清英烈,但也是弄权误国的罪人,这种情况在南明时期绝不是个案,而是大多数南明官绅的写照,哪怕大家公认的民族英雄史可法,在政治上也是一塌糊涂……究其原因,和当时士大夫的风气观念有很大关系。
在程朱理学占统治地位的时候,按照儒家思想的正统,士大夫都以经世济用为追求,孟子就曾经说过:“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传统的儒家士大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在政治上比较务实,危难时刻可以忍辱负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为国捐躯。
但到了明朝中叶以后,传统的理学思想受到了心学、气学等等的冲击,士大夫的精神追求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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