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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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残明-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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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汪克凡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错,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花晓月咬牙切齿。

    汪克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没有办法,第三个条件最重要,花晓月既然不答应,就不能留在恭义营。

    但是,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思索片刻后,又转回到花晓月面前。

    “如果你们姐弟愿意重新做人,这个仇,我帮你们报了!”

    如同晴天突然响个惊雷,花晓月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将军,您刚才说什么?要帮我报仇?”

    开什么玩笑,汪千总难道失心疯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六品武官,却号称要对付宁南侯左良玉,简直荒唐之极!

    “不错!左良玉素怀异志,多行不义,部下兵不如匪,枉耗国家钱粮,我早有除掉他的打算,现在又碰上花小姐的这段公案,就容不得他继续作恶了。”汪克凡微合二目,缓缓说道:“三个月之后……不,再加两个月,左良玉必然暴病吐血而亡,请花小姐拭目以待。”

    花晓月腾腾退了两步,愣愣地看着汪克凡。

    “原来将军也是同道中人,竟然擅长逆天改命之术,以往多有冒犯之处,请将军恕罪!”

    花晓月身为四合教教主,天天都和神仙鬼怪打交道,时间长了更相信鬼神之说,她本人虽然装神弄鬼,却相信这世间另有高人。几次被汪克凡破了法术机关之后,早就怀疑他也是此道高手,而且货真价实,比她这个冒牌货厉害多了。

    汪克凡一口定下左良玉的死期,更让花晓月震惊不已,逆天改命从来都是传说中的无上秘术,此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法力?

    汪克凡摆摆手,萧然叹道:“旁门左道终归不是正路,我本来不想插手这些私人恩怨的,不过左良玉倒行逆施,早就该有此报,我不过顺水推舟减了他几年阳寿,谈不上逆天改命……”

    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左良玉生于1599年,死于1645年四月初,现在四十多岁正当壮年,谁也想不到再过四、五个月他就会一命呜呼。

    见他一副乾坤在握,云淡风轻的模样,花晓月心中更信了几分,眼中的敬畏之色愈发浓厚。

    “将军过谦了,左良玉身为统军大将,又是一方诸侯,他的寿元岂是说减就减的?将军作法不宜过急,以免损了自身修为,让左贼多活几个月,一年内取了他的狗命就行!”

    花晓月非常感动,像左良玉这种大人物的命格都很硬,汪克凡为了救她们姐弟的性命,竟然自损功力勉强出手,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欠下的这份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将军仗义替花家报仇,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姐弟二人愿追随左右,世代为奴,不敢相叛!”

    “为奴为仆的倒不用,只要你们姐弟走上正路,我的这番苦心就没有白费。”

    汪克凡摆摆手,岔开话题:“以后好好做你的医官,外科手术中要注意卫生条件,来,我传你一套洗手七步法的口诀,一定要记住——内、外、夹、弓、大、立、腕……”

    约法三章将花家姐弟留在恭义营,两个人都去了一桩心事,轻松地向医馆前院走去,汪克凡从后世的卫生救护常识中挑选了一下,比如医疗用品都要用沸水蒸煮高温消毒,防止外科手术中的交叉传染等等,找了几条适用的教给了花晓月。

    细菌感染的是外科手术并发症的罪魁祸首,只要从源头上清除了细菌病毒,因陋就简也能大幅提高伤员的生存率。

    “汪将军,那些被俘的水匪会杀掉吗?”花晓月突然问道。

    “还得再审一下,有必要的话会杀一批首恶之徒。”汪克凡答。

    “那为什么还把他们送到医馆治伤?”

    “这是两回事,治好伤的也可以再杀掉。再说了,有些只是被胁裹的百姓,能不杀就不杀吧。”

    “到底杀还是不杀呢?”花晓月听糊涂了。

    “现在不好说,要看下面的仗怎么打,打成什么样……”汪克凡皱起眉头,反问道:“你一直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黑鱼又被抓住了,我想请将军,再放他一次。”黑鱼受伤不轻,正在医馆中治疗,被花晓月认了出来,忍不住又来替他说情。

    “噢。”汪克凡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到底答应没有。

    ……

    当天夜里斥候传来消息,宋江水匪离开崇阳,转向通城县而去。
………………………………

第三十三章 及时雨揉搓有术

正午时分,崇阳以西六十里,宋江率领水匪进入羊楼洞古镇。

    羊楼洞是崇阳西侧的交通要冲,无论北上蒲圻、咸宁,还是西去临湘、岳州,或者南下通城,都要从这里经过。

    古镇位于群山腹地之中,地形逼仄,街道狭窄,却是长江中游一带非常著名的茶叶产地,镇子上大大小小几十家茶庄,生产的松峰茶远销到北国大漠,甚至万里之外的欧罗巴。

    几天前水匪们来过羊楼洞,路过这里去攻打崇阳,当时意气洋洋以为唾手可得,不料被恭义营打败,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镇子里的商户百姓早就逃得干干净净,水匪大队人马进镇之后,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一粒米,甚至连野狗都没有见到一只。十七家水寨各想各的办法,有存粮的埋锅做饭,像杜龙王这样刚刚打了败仗的,不但损兵折将,还把辎重粮秣丢了个精光,只好向宋江求助。

    “叽嘎,叽嘎……”

    两辆鸡公车发出独特的声响,被推到了杜龙王面前,但是仔细一看,车上只有三四只米包,连一半粮食都没有装满。

    这不是糊弄人嘛!杜龙王脸色铁青,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宋江却追上去,一把拽住了他。

    “杜贤弟,别急着走嘛,在我营中一起吃个饭。”

    “不必喽,我老杜天生一副大肚皮,怕把大帅吃穷了!”杜龙王愤愤不平的挖苦。

    “哈哈哈,不差你这双筷子的……,来吧,来吧,咱们兄弟好好聊聊。”宋江笑着挥挥手,命士卒推着鸡公车先走,强拉着杜龙王到屋中坐下。

    让座倒茶,殷勤招呼,又叫来几位亲信头领相陪,杜龙王却始终绷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他手下还有一千多人,宋江给的那点粮食满打满算够吃几顿?

    宋江也不生气,吩咐斯养(古代军中的炊事员)直接开饭,不一会送上来一锅米粥,清汤寡水,几乎能照出人影。

    “大帅,这是怎么回事?”杜龙王目瞪口呆。

    “唉,我营中也缺粮的厉害,怠慢杜贤弟了。”宋江亲手盛了一碗米粥,特意从锅底捞了些稠的,递到杜龙王面前,又拿起一块糠麸饼子,就着咸菜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来,来,来,先喂饱肚子再说。”宋江说着话,撕下一块饼递给杜龙王:“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崇祯七年湖广大旱的时候,这么两块糠麸饼子就能换个大闺女……”

    杜龙王晕晕乎乎接过饼子,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糠麸饼子又干又硬,嚼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却拉得嗓子眼生疼,眼泪都几乎呛了出来。

    “没想到大帅竟然吃糠咽菜,我老杜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杜龙王眼圈红红的,悔恨而激动:“这样吧,我立刻把那两车粮食送回来,决不能让哥哥吃苦!”

    “哎——,弟兄们也得吃饭,粮食就留在你那里,我身为大帅,理应和儿郎们同甘共苦。”宋江摆摆手说道:“都是那许秉中太过狡诈,听说还有一个新来的汪克凡,这两个狗官搞什么坚壁清野,害得儿郎们无处打粮。”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座中各位头领都有切肤之痛,纷纷扔下糠麸饼子,不住地破口大骂。

    这两个狗官实在太卑鄙了,竟然使出如此阴损的计策,应该立刻调头杀回崇阳,和官军真刀真枪见个输赢!

    杜龙王却没接这个茬,恭义营的厉害他算见识过了,别想用一块糠麸饼子就哄得自己去拼命,既然已经离开崇阳,何必再往石头上碰,想来宋江也不会这么没脑子。

    果然,宋江及时开口,压下了众人沸沸扬扬的议论,免得跑题越来越远。

    “这次贸然进攻崇阳,是本帅考虑不周,本以为一举能擒下许秉中,却没想到崇阳离武昌府太近,引来了省城的援兵。”宋江面色沉重:“汪克凡这厮如此凶悍,必是左良玉手下悍将,咱们羽翼未丰之前不去招惹他就是。”

    崇阳这个鬼地方不能待了,不但搞不到粮食,还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败仗。

    当初为了利益均沾,攻打崇阳的前军由十七家水匪抽调组成,除了杜龙王的人马作为主力之外,还有其他寨子里的很多老兄弟,都是刀头舔血敢拼命的,却被恭义营杀的一败涂地。

    没人愿意再去和恭义营死磕,各家水寨都想保存实力,宋江几乎没怎么劝,大家就一致同意从崇阳退兵,转头攻打通城。

    “大帅,儿郎们行军辛苦,总喝稀粥怕是不成啊。”杜龙王变着法子,还想多要些粮食。

    “没关系的,再往南二十里,过了石门就是通城地界,那里打粮容易些。”通城可没有坚壁清野,只要打开两家大户的粮仓,就能让儿郎们放开肚皮吃顿饱饭。

    通城地方富庶,如果顺利攻占县城,粮饷军需都不成问题,还能趁机发一笔财。众头领都是跃跃欲试,就连刚刚打了败仗的杜龙王都忍不住,声称要一雪前耻,再次请命担任先锋。

    但是,宋江却拒绝了他。

    “此战事关紧要,许胜不许败,本帅要亲率大军出征。”宋江接着说道:“杜贤弟刚刚打了一场恶仗,不如留在羊楼洞和石门,顺便收容失散的儿郎……”

    原来这才是宋江的底牌,竟然要把自己踢出通城之战,杜龙王怒冲冲刚要发作,却听宋江又慢悠悠地说道:

    “杜贤弟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营中的兄弟,每日所需的粮草都会及时送来,你就放心留在这里……羊楼洞和石门一线关系我军退路,杜贤弟一定要小心把守,万万不能有失。”

    这番话乍一听亲切体贴,其中却隐隐暗含威胁和敲打,杜龙王呆呆楞了片刻,才干涩地应了一声。

    “是。”

    ……

    杜龙王走后,二当家浪翻云凑到宋江面前,眉开眼笑地说道:“大哥果然神机妙算!哼哼,杜龙王那厮打了败仗还那么神气,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那副吃瘪的样子,看着真是痛快极了!”

    浪翻云是宋江本寨的二当家,十七家水匪联军之后,他担任军中的一名坐营官,但对宋江的称呼还是习惯江湖口吻。

    “呵呵,一个目光短浅的粗胚,不用放在心上。”宋江得意地一笑。

    在十七家水匪中,杜龙王的实力仅次于他,平日里桀骜不驯,很难控制。不过经过这场大败之后,杜龙王的实力大损,只要顺势加以打压,以后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大哥,杜龙王心怀不满,又是个败军之将,把他放在羊楼洞,不会捅什么娄子吧?”浪翻云提醒道:“万一那汪克凡来攻打羊楼洞,杜龙王怕是守不住。”

    羊楼洞地处要冲,是联系临湘和通城的交通中枢,水匪如果要退回洞庭湖老巢,就得从这里经过。

    “没关系,羊楼洞的地形不利于防守,真要是出了意外,咱们大军从临湘和通城两面压过来,立刻就能夺回镇子。”

    羊楼洞的周围是一片山谷,地形低洼,无险可守。而且此处百姓逃散一空,军粮补给不易,筑寨屯兵的成本太高,又增加了防守的难度。

    “老二,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宋江又踌躇满志地说道:“攻占通城只是第一步,咱们还要继续招兵买马,等到实力够了就去攻打岳州府,到时候临湘和通城连成一片,羊楼洞就不用守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二当家还是格局太小,当今天下风起云涌,正是英雄出头之时。就像江南四镇之一的高杰,原来也是草莽出身,现在却贵为大明兴平伯,一方诸侯。

    这个世道,手中有兵就是草头王,如果能占领岳州府,背靠洞庭湖,宋江就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无论投靠李闯还是被朝廷招安,都能升官发财,受到重用。

    “大哥,咱们不去崇阳报仇了吗?”浪翻云问道。

    “要做大事,一时的胜败就不要斤斤计较,左良玉几十万大军,咱们现在还惹不起。”宋江吁口气,又说道:“不过这几日往武昌府多派些探子,盯着大顺军和官军的战事结果,要是大顺军得胜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宋江看不清天下大势,却有一颗热衷投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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