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中午,在他们占领莫斯科仅35天后,拿破仑乘坐的马车在帝国卫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缓缓驶出克里姆林宫的大门,最后一次离开了莫斯科。拿破仑命令由莫蒂埃率领的7,000人负责断后,并且于10月23日炮轰克里姆林宫。但该命令没有执行。
拿破仑下令法军撤出莫斯科,4万多辆大车满载着辎重和掳掠的战利品绵延数公里。法军出城后突然由旧卡卢加大道转上新卡卢加大道,经过波洛夫斯克前进,意图通过富饶而未经战火的南部省区攫取充足的粮食储备,进而向斯摩棱斯克挺进。
但是库图佐夫的部队迅速赶上了行动迟缓的法军。
10月24日,俄军向头天晚上被欧仁亲王的部队占领的莫洛雅罗斯拉维茨发起了进攻,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城市八易其手,意大利军团伤亡惨重,最后还是达武率领两个师加入战斗才最终占领了城市。可是这时,俄军的主力也已经聚集到了莫洛雅罗斯拉维茨周围。
10月25日,拿破仑在戈洛德尼召开军事会议,商讨法军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缪拉发言了,他认为部队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而“俄罗斯野蛮人”就像无穷无尽的蚂蚁,永远都杀不完,现在只有沿着斯摩棱斯克大道原路撤退,等到了斯摩棱斯克得到休整和补给后,法兰西勇士的马刀就又可以劈开一切拦路的障碍了。
那不勒斯国王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齐声附和。可是,一个声音响起了,“不!”,那是达武。他站起身来,坚持要求部队走南线经卡卢加等省区返回斯摩棱斯克。
“是的,部队的状况是不好,但那正是由于恶劣的补给所造成的;走斯摩棱斯克大道撤退确实不会遇到俄军阻截,可是那一路沿途已经被战火变成了一片荒原,道路也多处被破坏,长途行军的饥饿、疲劳还有即将到来的严寒就可以将人拖垮,而斯摩棱斯克到底有没有足够的给养还是个未知数;俄军的力量确实很强,可是法军依然有十万精锐之师,而且刚刚在莫斯科得到了一定的休整;只要集中力量,以背水一战的决心就可以冲破俄军的封锁进入卡卢加等富饶的南方省区,只要到了那里就可以解决部队关键的给养问题……”
他慷慨陈辞,锐利的目光逼视着缪拉那气得涨红的面孔,这个人,只晓得耍刀弄枪,根本不愿考虑士兵们长期忍饥受冻的痛苦,他过去或许确实是真正的勇士,可是现在内心已经被野心、欲望所锈蚀,即便还可以在战场上逞一时之勇,却已经忍受不了长期的艰难困苦,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快些带着抢掠来的财宝早日脱离苦海,几曾真正谋划过全局?
恼怒的缪拉当即跟达武激烈争论起来,拿破仑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好啦,好啦,诸位,由我自己决定吧。”次日,拿破仑作出了最后的决定,法军转头沿斯摩棱斯克大道撤退,达武负责殿后。再一次,皇帝拒绝了达武的建议。
这个决定看来恰恰是灾难性的。拿破仑过高地估计了库图佐夫的战斗意志。事实上,这位习惯于退却的俄国元帅早已决定,一旦拿破仑大举进攻,他就立即撤出战斗。
拿破仑回师北去,从挺进莫斯科的原路撤退,使他们的本已严重匮乏的补给雪加上霜。现在库图佐夫的俄军并不稳于进攻,他们同法军平行前进。双方并不交火,库图佐夫元帅希望,疲劳、纪律松驰、匮乏艰难,将使法军最终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现在法军每况愈下,拉博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我们到处看见因为缺乏马匹来拉而丢弃的大车。那些随身带着在莫斯科掠夺所得的人,为他们的财物担心。但使我们最感不安的,是目睹我们骑兵的可悲情况。前不久我们才住宿过的那些村庄,已夷为平地:灰烬中是数以百计的士兵和农民的尸体。但最可怕的是博罗季诺战场。我们在那里看到四万战死的士兵尸体仍未埋葬。”
俄军随后对法军进行了迅速而猛烈的追击,但其主力坚持在斯摩棱斯克大道以南活动,以保证南部产粮区不被法军占领。达武率军多次抵挡住俄军的追击。在格扎斯克,先期占领防御阵地的达武甚至对尾追的俄军前卫发起了主动攻击,打了俄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惜由于兵力太少、尤其是缺乏足够的机动骑兵,最终不得不放弃歼敌计划。
11月3日,在维亚兹马城外,达武军在抵挡俄军追兵时被包围,在回师救援的博阿尔内和波尼亚托夫斯基的军队的配合下,达武指挥法军对俄军形成反包围,迫使其撤离大道,随后又在维亚兹马城内与俄军激烈战斗10小时,保障了法军大队和大量辎重的顺利撤离。
然而,11月6日,冬天的第一场暴风雪终于打到这支七零八落的队伍头上,使它受尽苦楚。一阵阵寒风使那些身体衰弱的战士感到死亡在即。人与人之间微不足道的战斗,被人与风神之间可怕的战斗淹没了,积雪茫茫,大地面貌无法辨认。
随处流转的行军纵队常常迷路;数以千计的战士顷刻解脱苦难,丧了命。除了老近卫军外,全军秩序大乱,不成样子,整营整营地瓦解,三五成群,四出劫掠。
这时,大军团的撤退,现在变成了一个做不完的恶梦。在军团的兵力已锐减至6万5千人,其中包括1万5千名骑兵。
普拉托夫的哥萨克便开始对冻饿交加、正在逃窜的敌军进行骚扰。他们来无踪,去无影,只是声如洪钟般地高呼着“乌拉”,便似从天而降一样,大杀大砍,抢夺给养。然后又如幽灵一般消失在白茫茫的浓雾之中。农民拿起武器,协助正规部队。
对法军而言,即使严寒稍减,搜寻食物和燃料也还是达到了疯狂程度。在尸横遍野的情况下,会怎样千方百计去寻找活路。大部分的人会说:“当时如果我碰到任何人有一块面包,我会要他给我一半?!不,我会杀死他,把整块都夺过来。”
另一位法国军人法伯杜福尔写道,“我们不停地在行进,但都不知是往何处去。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还有狂风肆虐,不断卷起空中和地面的白雪扑打着我们的脸。这场暴风雪似乎是不顾一切地要制止我们前进。地面均已结冰,马匹不能再走,纷纷摔倒在地。由于马匹不够,第一次把辎重车和大炮留在队伍后面。大军急速行进在通往斯摩尔棱斯克的大道上,沿途只见尸横遍野。但是很快,大雪就如一望无垠的尸衣把我们那些僵卧地面的战友覆盖埋葬起来,唯有略略隆起的小包,似古人的坟墓一样,还能让人勉强辨认他们的踪迹。”
斯摩尔棱斯克现已成为人人最热切想望的地方。全军想到不久可以休息和吃东西,心中不禁高兴,摇摇晃晃地向西走去,如同以前气喘吁吁地冒着夏季的酷热,以莫斯科为目标向东走去那样。
11月9日,拿破仑撤至斯摩棱斯克。
法军从离开莫斯科以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帝国卫队仍保持有1万4千人,但他们已不服管束;更糟糕的是,达武统帅的全军最强军团的总人数已降至1万人,而内伊的军团人数仅4千人,第六及第八两个军团加起来的总人数才2千人。拿破仑惟一的希望就是在奥尔沙待命的由维克多和乌迪诺元帅率领的第九军团和第二军团。
即便是这样,这时法军全军也已不过5万人了。可是储存在斯摩棱斯克的粮食也所剩无几,按最低标准也只能供应全军几天而已!
法军只得再次仓皇而逃。
这时,整个法军已濒临崩溃,司令部和统一训令仿佛已不复存在,慌乱情绪如传染病般在军中蔓延,劫掠、逃跑成风,悲观失望和违纪现象不断发生。
而达武一贯坚持的严明的军纪发挥了作用。虽然人们以前常以此来批评他过于冷酷,他的军团是仅有的尚能维持军纪的部队。他自己和普通士兵同甘共苦,不断地激励他们,同时宣布任何放弃武装逃跑的人其战友有权剥夺他的一切权利并对其审判乃至直接攻击。
这是大革命期间出现的“士兵委员会”的一个变种——虽然在帝国大军中已经逐渐消失了,但达武重新使其发挥了作用。
可是,达武在司令部的敌人并没有停止对他的中伤,他在殿后过程中的小心审慎被说成了是行动缓慢,最终他的殿后任务被内伊元帅所取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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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莫斯科方向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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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法军的前锋部队沿西南方向退却,经克拉索尼、鲍里索夫,沿别列津纳河到明斯克。在他们身后,库图佐夫的部队正步步紧逼,而普拉托夫更为剽悍的骑兵队以及米洛拉多维奇的主力部队也自南北两路逼近。
更加严峻的是,维切斯坦的现已控制维切布斯克和波洛茨克的2万5千人到3万人的大部队也正向西移动,而契察柯夫将军率领的3万4千人的队伍正从明斯克向拿破仑的军队直冲而来——而拿破仑原本打算退到明斯克暂且避难的。
至此,拿破仑仍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了。与此同时镇守普洛茨克以西的拿破仑的第六军团也被他们的主帅巴伐利亚的科特?冯?瑞德弃之不顾,群龙无首、溃不成军。只有乌迪诺率领的近8千人在明斯克西北处同维克多的1万1千人合力奋战。
11月15日,在到达克拉斯诺耶后,拿破仑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等他的余部到达这里。然而,他的帝国卫队在冲破库图佐夫在前往明斯克的路上进行的拦截时,损失极大;但也击退了近3万五千名俄军,取得了小小的胜利。
11月16日,俄军在克拉斯内阻截、包围了法军的后队,博阿尔内亲王的军队首先遭到重创,在其后的达武收容、集结了欧仁第4军团的残部连同自己的部队一道奋力冲出了重围,但随后俄军加强了兵力包围了走在最后的内伊军团,最终内伊元帅的6千余人全军覆灭,只有包括内伊在内的少数人得以逃生。拿破仑为此大发雷霆,矛头直指达武,他宣称内伊军团的覆灭完全是因为达武没能及时回师救援。
然而事实上正是拿破仑自己的失误才导致了这一局面。当时由于天气寒冷,为使部队能在居民点得到休息,拿破仑将部队分成许多部分,并规定了纵队行进时的队列间隔,这样一来法军被分成单独的、相互无法救援的梯队,给俄军提供了各个击破的有利条件。
当时达武军团与内伊军团之间相隔整整一天的路程,而且中间隔着几乎全部的俄军主力,达武又怎能用他仅有的一点兵力去进行如此疯狂的冒险?但是拿破仑不能允许如此的失策落在自己的头上——尤其是他的军事声誉已经大受打击的时候,他需要另外一个人来为此负责,达武于是成了替罪羔羊。
在总司令部里,拿破仑的意见得到了一致的附和,因为这不但解脱了拿破仑的责任,也解脱了整个司令部的责任。
据科兰古的回忆:“简直无法描述人们对艾克缪尔元帅的不可抑制的愤怒和鄙视,(这种愤怒和鄙视)甚至在他来到皇帝面前或是和直接面对他们的时候都没有消减。”拿破仑与达武之间良好而信任的合作关系彻底崩溃了,最优秀的元帅变成了被众人抛弃的罪人。
11月20日,被解除职务的达武元帅选择了保持沉默。他唯一的恳求就是希望离开皇帝身边,跟随欧仁亲王的部队,一起继续后撤。拿破仑同意了。
在欧仁亲王的军营里,达武意外享受到了一顿丰盛的罐头晚餐,各种鸡鸭鱼肉,还有水果罐头,一有尽有。而这些,都是大军在逃亡途中,连皇帝本人也难以得到的美味佳肴。
在如今的法军中,一个肉食罐头价格堪比价值8百法郎的黄金。法国士兵从莫斯科掠夺的巨额财宝,如果不是因为中途遗弃,或是让哥萨克骑兵抢走,就是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吉普赛人、犹太人,甚至是哥萨克人,用一个个产自波兰或加泰的罐头进行了廉价交换。
尽管达武心中充满疑惑,但饥饿依然促使他将桌上的丰盛食物和半瓶白兰地就一扫而光,等到用白色洁布擦拭嘴唇油腻后,帝国第一元帅这才问道:“这是德赛派人提供的吧?”
欧仁没有任何隐瞒,“我每到一处,就有人在军营里送信,告知哪里埋藏着军需补给品。数量不多,仅供3千人大约5天的消耗量。两周前,清单中还增加了军用棉衣。”
达武愤怒了,他拍案而起,高声指责不知何方的德赛,“这个混蛋,懦夫!他既然能提前算计好的一切,却始终不愿意派兵增援大军。他在波兰,在东普鲁士,在立陶宛的20万军队,居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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