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宛如,又见梨绣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她一反平时跋扈而好强的性子,竟然簌簌的落下了眼泪:“你当我想去冒险?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一年前我额娘去世了,若她没走,等两三年后我出宫了,不定还能寻户好人家嫁了。可现在是哥哥嫂嫂当家,主子又要留我到三十,那时我再出宫还能有什么活路……”说着呜咽了两声,一把揩去脸上的泪水,坚定的看着梨绣道:“反正如今横竖都是死路,还不如赌一把”
梨绣满脸复杂,双唇噏动半晌,才低头道:“赌一把,胜算有多大?你忘了宛心吗?她还是得了主子准允的人,可现在皇上和主子都忘了她,她就是有个答应的身份在,却反不如以前当宫女时过得好。”
宛如闻言一怔,随即满不在乎,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玉玲那小蹄子,主子不是对她挺好的?若没主子帮衬,她能有侍寝的机会。我自问不比她差,又一心向着主子,只要我能——”
一语未了,梨绣抬头打断道:“那是另外两个没成,主子不得已才用她。”
见话头又被梨绣截断,宛如着急勿了时辰,渐不耐烦道:“你不用多说了,总之这是一个难得机会。只要我能得圣宠生下一子半女,就不会落得宛心的下场”一个场字说完,宛如趁梨绣一个不注意将她抽开,随即迅疾而跑。
“宛如”梨绣踉跄着站稳,含泪看向八年前一起进宫的宛如。
已跑开数步之遥的宛如,脚步默然一停,泪流满面的回头道:“只要主子不现,就不会有事的。”哽咽了一声“……就这一次,若不成功,我就彻底死心”话一撂下,宛如头也不回的向小径外跑出。
宛如走了,梨绣呆了一会,她也走了。
一时间,这个人烟罕至的密林小径,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德珍慢慢的走出树后,福英随后走出,小径上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沉默不语。
德珍凝了一会神,对着福英欲言又止,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对福英说什么,福英先一步笑道:“妹妹行事一贯小心,这次会请文大人捎物件回家,也是为了中秋不能同家人共度吧。”
德珍正惊心在宛如的事上,以为福英也是要说这事,不料她突然这样问,好生奇怪,但仍应道:“没什么能瞒过姐姐,这是妹妹第一次中秋不在家中度过,所以才劳烦了文大人。”
全然意料之中的回答,福英微微一笑,又问:“妹妹盼得是年满回家?”
德珍迟疑了一下,点头。
福英转头,望向前方阴阴凉凉望不见尽头的小径,声音幽然,道:“那妹妹就忘了方才所见所闻。”回看了德珍一眼,仿若无事的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文大人那吧。”
德珍听福英的话,觉得好像隐藏了什么,又察觉不出任何异样。不过以先前探听所得,佟妃是想提拔几名宫女上位以收为几用……可以佟妃的身份地位,她为何要从身份低微的宫女中选……若佟妃愿意,那些秀女出声的低级嫔妃也会愿意为其所用,她为何不用?
一路走,一路想,德珍仍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一番,德珍只好暂时搁到一边不想,不过却是想通了端阳那日,万嬷嬷的怒气从何而来。
正思绪豁然一明,稍微回了些心神,才惊觉走出了小径,四周又是亭台楼阁,假山池水掩映道路。行走其间,池风一吹,依然不见炎热,只是路况崎岖,又是蜿蜒小路,地面多有石子,德珍穿着七寸高的花盆底,走起路来实为不便。
凝目路间,小心翼翼的漫步徐行,恍然见到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假山闪出,她唬了一跳,惊愕的正要抬头,肩膀倏然被狠狠一撞,那力道又急又猛;德珍全然不防之下,直直摔倒在地,手中绣样也随之散落一地。
“德珍妹妹,你没事吧?”福英连忙蹲下问道。
德珍摊开右手,只见白皙的手心直冒血珠,她抬头见福英一脸担忧,安慰的摇头一笑道:“没事,手上就一点擦伤而已。”
福英拉着德珍的手,焦急道:“哪里没事,都破皮出血了”说着头一抬,盯着眼前那名宫女道:“我们与你又无仇怨,你为何故意撞人”语气不忿。
那宫女嗤笑道:“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故意撞人了?无凭无据,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说到这里,她声音陡然一沉,语气森然:“明明是你们挡了我的路,还不快滚”
素不相识,竟如此口出恶言?
德珍听得诧异,抬眸一看,却是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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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小径偶遇
第三十五章 小径偶遇
女子生得柳眉杏眼,与自己一样穿了身水绿色的夏袍,不同处是女子的袍子分明收了腰,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女子见德珍打量她,也反过去端量德珍,现德珍比一旁的福英还甚有颜色,她脸色登时变得极难看,口气也越的不善:“没听见我的话?让你们走,别再这碍我的眼”说时,执绢帕的手也指向回小径的那方。
德珍只觉这不可思议,宫中竟会有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宫女子,她扶了福英的手站起,眼睛直盯着那女子道:“你先撞了我,不说声对不起也罢,却还强词夺理,未免太过分了”
一句说完,德珍也不再理那女子,转头对福英轻声道:“姐姐可帮我拾捡绣帕?”
福英闻言,明白德珍想要息事宁人,纵使她心中仍不忿,但想想确实不宜多生事端,便同德珍弯腰拾捡绣帕。
女子见德珍二人无视她,又不肯走,再看了几眼二人的衣着,见极朴素,只道是粗使的两小宫女,当下底气更足了好几分,捡了绣帕直接扔入旁边的水池里,疾言厉色道:“捡什么捡?还不快滚”
德珍见女子居然这样做,顿时恼怒非常,却极力强忍下,只是目光带怒的瞪女子。
女子见德珍敢怒不敢言,她眉梢一挑,轻蔑的催促,道:“不过扔了一条,你们要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德珍起初看这女子一身精细的妆扮,应该是颇有些体面的宫人,便不愿与女子有任何结怨,可女子的行为简直太过分,就连性子最谦和不过的福英也恼了,她心里的怒气自然更加压不下去。
眼见福英要寻了那女子理论,德珍心中一动,想起女子从开始就要赶她们,她忙按住福英,娓娓道:“听说近来有些宫女探听皇上的行踪,提前躲在路经之地,也不知欲以何为?不过皇上乃九五至尊,他的行踪,又岂是寻常人可探得,因此多数人是白费了功夫。”
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女子神色,见女子神色果真有变,德珍也越渐气定神闲:“若我没看错,这位姐姐方才就是藏匿在这座假山后,不知可也是她们中的一员?且不论是与否,容我在此提醒一句,探听皇上的行踪有违宫规,一旦被揭可是九死一生的重罪”说到后面,德珍声音陡然一低,带着故作的轻微沙哑。
女子先前听德珍的话还不以为忤,待听到最后德珍隐含威胁的话语,她脸色骤然一白,却兀自强撑的“哼”了一声,道:“别想来宫规做威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此还不是跟我一样,拿钱买了消息的”
见女子目光慌乱,德珍知道女子心里已种下不安的种子,她淡淡的对女子,道:“你我三人究竟谁有谁无,只有自己最清楚。”说完回头对福英一笑:“姐姐,我们走吧。”
福英看了一眼神色不安的女子,扬笑点头。
德珍四顾一看,见飘在水池上的一块恰好是做给母亲的素锦帕,不由叹息一声:自佟妃相助玉玲得宠以后,宫中女子大多受了影响,没想今日连她也受了牵连,看来由宫女晋为嫔妃确实有碍后*宫风气。
一声叹罢,德珍看了一下被风吹到另条鹅卵石小径入口的锦帕,欲要走过去捡起离开,不想那条木竹夹道的小径上走来一人径自捡起锦帕,随即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上面绣得可是报慈寺的宋梅?”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是喜是怒。
随着声音的落下,那只拾起锦帕手的主入步履沉稳的走出小径。
德珍迎面遇个正着,完全不给她反应之机,就让她一眼看见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清隽面孔。她双手不自觉地紧攥绣样,心中犹不愿信,探听皇上行踪的是不少,但那些消息几乎全都有误,怎就让那女子给正好萌上?可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她不相信,试问这天底下有谁能穿明黄色的五爪金龙龙袍。
心思辗转的一瞬,德珍身体已反射性地跪下,匍匐在地。
与此之时,福英也惊魂不定的相继而跪,那女子更是惊得一下瘫软在地,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磨破皮的手掌心,再次抵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面,有阵阵刺痛传来,德珍却不敢将手掌挪动一分半毫,只能惊惶的跪着,暗暗着急方才一幕皇上看去了多少,一时倒忘他的问话。
极度紧张之下,感官忽然变得异常灵敏,德珍听到纷杂的脚步声,也感到有人走到了她跟前,随即一道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然后就听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这上面的宋梅可是你绣的?”
德珍定了定神,缓缓地直起身,不错所料的看见一目明黄,她恭声答道:“回皇上,这是奴婢绣的。”
玄烨颇感兴趣的“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看来你是曾去过报慈寺,见过那的宋梅吧?”
德珍不敢谎瞒,只好回道:“奴婢不曾出过京城,能绣出报慈寺的宋梅,是因外祖父纳外祖母之前,外祖母乃江南人士,又擅丹青,后来京城因思恋家乡才绘得一幅宋梅,奴婢也方能有幸目睹。”
玄烨讶然,复又看了眼手中锦帕,对随侍一侧的刘进忠,道:“你来看可觉和裕亲王送予朕的那株宋梅有差?”
刘进忠瞥了眼垂眉敛目的德珍,笑眯眯的附和道:“栩栩如生,自然没差。”
这样言过于实的夸赞,德珍听得脸颊沁红,不觉越的垂下眼睑。
粉面桃腮,怎能不赏心悦目?
玄烨含笑凝视,半晌,微咦一声问道:“朕似乎见过你?你是……”说着剑眉微蹙,刘进忠赶忙上前嘀咕一声,玄烨当即恍然大悟道:“对了,你是佟妃宫里的人”
德珍愈加低头,默然而应。
刘进忠见玄烨目中笑意浓厚,他心念一转,便道:“她确实是佟主 里的人,端阳节那日,佟主子还指了她和她服侍皇上更衣。”说第二个她时,手指了指依然匍匐着的福英,复看回德珍笑道:“当日为皇上和裕亲王泡的龙井茶,也是出自她手。”
一语方落,德珍察觉一直凝在自己面上的目光逐渐炙热,她心口狠狠一撞,不禁面口一片潮红,全无半分招架之力。
将德珍慌乱尽收眼底的玄烨却微微一笑,俯身一把扶起德珍,又示意了福英起身,目光湛亮的看着德珍,和颜悦色的道:“你上次用定窑茶瓯沏的龙井,甚和朕意,却一直无缘再饮。”话一顿,忽然欺身向前,低语道:“以后有你在,朕不必再遗憾了。”
灼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德珍的身体顿时一僵,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就木然的看着含笑的玄烨。待从不敢置信的震惊中回神,玄烨已松开扶在她双臂的手,与她错身而过数步之遥。
德珍目光下意识的随玄烨看去,却不及看见玄烨如何,反对上刘进忠暧昧含笑的眼睛,她脸一红就下了头去。
彼时,玄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无踪影,面无表情的看向身后一众随从,质问道:“何时,朕的行踪也成了你们谋取钱财的捷径?”声音掷地,语气冷然。
“奴才该死”一声问话,顿时跪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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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得封常在
第三十六章 得封常在
玄烨目光一凛,面上竟露微笑,却是怒极反笑:“看来事情果真如此,朕真是养了一班好奴才。”
“皇上息怒”跪的声音里,已然夹杂着颤抖的哭音。
玄烨置若罔闻,只唤了刘进忠,语气如若平常的吩咐道:“查清乾清宫所有涉及泄露朕行踪的人,一概送往慎刑司杖行六十,枷号禁闭。”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决定了一干涉嫌之人九死一生的命运,当下就有两名跪的小太监吓得失禁昏厥。
刘进忠颤栗着从地上爬起,躬身应道:“喳,奴才遵旨。”
玄烨不语,神色淡漠的看向惶然呆跪着的那女子,厌恶之色在目中迅疾闪过。
那女子见玄烨对德珍态度亲昵,并且只命了德珍和福英起身,她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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