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望去,直接城楼上鬼鬼祟祟露出一个脑袋,看了几眼之后又缩了回去。
“我数三二一啊。”
宋北云对墙垛后蹲着的士兵打了个手势,接着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个麻布捆紧的炸药包。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都有一个用木头钉起来的上头装有牛筋的弹弓一般的东西,看上去简陋的很,但却能很好的固定在地面上以自己的体重让它不至于滑动。
看到下头的大军缓缓抵近,宋北云倒数三声之后,所有人都将炸药包固定在了那个大弹弓之上,另外一只手则拿出了火折子。
“我再看一眼。”
宋北云探出头又看了一眼,但这一次迎来的确实一支箭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他连忙缩回了脑袋,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妈的……开透视打提前枪啊?”
不过虽然被这么惊了一回,宋北云还是大概看清了他们的位置,最近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护城河边,大概也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不会被重物和开水、金汤伤害到的安全距离。
后续的士兵最远的大概在一千五百米之外,而且正在往这边汇集。
“等他们人员最密集的时候,就点上这根火线,然后将这东西投出去!”宋北云吩咐道:“记住,点上火之后,立刻就要投出去!”
虽然是黑火药,威力远不如TNT,但一个包袱的装药量差不多有十五公斤,十五公斤的黑火药威力也是不容小觑,更何况这次里头可是加了料的,外头包裹着碎瓷片、陶片和铁渣,爆炸之后范围杀伤十分可观,有效杀伤大约在二十至三十米之间,破片最远能杀伤约五十米之外的无防护人员。
十米内冲击波更是能有效解决身穿步人甲的重步兵,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产物绝对是非常有效的对步兵大杀器,虽然等到敌人反应过来散开之后效果并不会很好,但巨大的声光效果也可以对地方形成有效的吓阻作用。
宋北云在默默计算了一下地方行进速度之后,大概觉得可以了,他连忙敲了三下面前的鼓。
所有墙垛后头的士兵全部开始动了起来,他们将炸药包全部架在了大弹弓上,动作整齐划一。
城下远处的陈安全听到城门楼子上的三通鼓,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也不知那城楼上是卖了个什么关子,毕竟别人家开战都是头鼓上战袍、二鼓出兵刃、三鼓等于冲锋号的,这上来就是三通鼓,然后就没了动静……
但很快,第二次鼓声有一次传来,这一次仍是短而急促的两连鼓点。
二点鼓声之后,城头上所有的士兵都拿起了火折子,动作整齐划一。
宋北云猫着腰来回检查了一圈,发现都没问题之后,一个滑步他就搓到了大鼓面前,用尽全力敲了最后一下。
霎时间上百名士兵几乎同时把点了引线的炸药包给弹射了出去,算上抛物线距离,大弹弓把这些炸药包投掷到了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这个范围区间。
下头的叛军还没能反应过来,第一个炸药包就炸开了,天雷一般的响声,配合着四散的弹片和冲击波,一瞬间就让一片士兵被掀翻了过去。
接下来,炸药包的爆炸声连成了线,无数叛军被炸得人仰马翻。
而与此同时,在远端堰塞湖待命的指挥使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命人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巨型大药包,等到引信到头时,这里的数十人已是跑到了两三里之外。
紧接着一声如同惊蛰闷雷的声响从远端响起,就连十几里之外的地方都产生的剧烈的震颤。
被这一波打得措手不及的陈安全正在紧急命令部队回撤,可是还没等他们展开队列逃跑,就听远处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那动静就如蒙古人的骑兵踏着朝阳扑面而来一般,气势极惊人。
陈安全仰起头看向上游,却发现前方一片雾蒙蒙,突然而来的雾蒙蒙,让他有些诧异,但现如今却已是无法顾忌许多了,只能硬着头皮的调集士兵回撤。
但数万人,还有伤兵。这哪里是能迅速回撤的呢,而就在他们折腾的往回跑时,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大队的弓箭手开始倾泻箭矢,打得陈安全部一波措手不及。
可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前方浑黄的洪水就已经咆哮着奔腾而来。
洪水的速度远要比行军的速度快上许多,前锋部队三万人顷刻就淹没在了滔天大水之中。
这一下陈安全部的士气突然就降到了低谷,而陈安全也终于意识到了对方主将的意图,心里在震惊之余,不由得感叹对方的心狠手辣,这放水淹城的操作经常可以看见,可这放水淹自己城的操作,可是真的太难得一见了。
而这时他也意识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些人在地上挖了许许多多的坑是为了什么,这水流没过坑道的瞬间就会产生大量的回流和漩涡,哪怕是再精通水性的士兵也无法从这样复杂的水势中爬起来。
陈安全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丢盔卸甲的部队,咬着牙下达了后撤十里的命令。
自己还剩下十万人上下,对方却已经是淹城之势,比拼耐力对方显然是比拼不过的。
而正在这时,陈安全远远看到城头搬出了八牛弩,那弩箭上还捆绑着之前会炸开的东西……
又是一连串的爆炸之后,陈安全的士气彻底被击垮了,大量的溃逃的士兵开始冲击兵营的秩序,许多人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被眼前滔天的洪水和那会突然炸裂的东西给吓得没了任何心思,只顾着闷头往后撤。
可偏偏这时,他们的后段部队那头突然传来了喊杀声,陈安全连忙登高一看,却是发现数里之外有几万人正嘶吼着杀向这边。
无心算有心,刹那间的接触,本就被打击了士气的陈安全部几乎是一触即溃,而逗留城外的伏兵也在这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到处都充满了打杀声,弄得本来就阵脚大乱的陈安全部如今更是一塌糊涂。
“整军!整备!逃跑者杀!”
可嗓门再大却也大不过耳边炸药的爆炸声和前方隆隆的洪流声,陈安全的声音转瞬之间就被淹没在了嘈杂的战场之上。
虽然此刻宋北云已是无法出城支援,但大量的炸药包已经随着八牛弩的弩箭炸裂在了陈安全部的队伍中间,他们走到哪就渣到哪。
这就使得原本人数占尽优势的陈安全部如今乱到分成了好几节,而伏兵却逐渐汇合到了一起,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那帮喊打喊杀的红巾军。
许多人被红巾军追到了河边,力战之后无奈北坡跳了湘江,还有些人固守高地,但这个高度却刚巧是八牛弩的仰角投射范围,这转头就又是一波连炸。
而下头的红巾军俨然已经逼近此地,陈安全咬牙愤恨的看了一眼衡阳城,手一挥就带领着剩余的人朝南方败退而去。
宋北云此刻也站在了城头,看着城外的滚滚江水,再看到远处的战场,他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这第一轮总算是把城市给保了下来,若不是这大水淹城,今日鹿死谁手还真不清楚呢。
毕竟等人家反应过来了那黑火焰的杀伤范围也不过就是那么十丈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去,打旗语,让外头的兄弟收敛战利品,不要追击,小心戒备。”
第307章 二年3月21日 晴 善恶到头终有报
堰塞湖的洪水奔流了整整两日,整个衡阳城都被一人高的污水给淹掉了,低洼地显得一塌糊涂,稍微高一些的地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幸运的是粮食、牲畜之类的东西都提前转移了,人员也暂时不会有问题,只是等水褪之后的防疫工作将会被放在首位。
宋北云站在城头,心里慌的很,看着面前都是臭烘烘的积水,他满心的念头都只是想看到定国公他们赶紧到来,等他们一来,自己就想办法跑路回去享清福,鬼才要在这种地方跟着一群臭烘烘的大头兵一起吃糠咽菜呢。
而且不知道现在陈安全部到底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却算得上是西南精锐了,即便是损失了几万人,战斗力仍然可观。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扯,城被大水阻塞,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就是一揽子买卖,如果大水没能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宋北云唯一的办法就是困守孤城等待救援,而如今虽然也是困守孤城等待救援,但被水围困总要好过被人围困嘛。
“宪兵队!加大力度巡防,防止抢夺事件发生!医疗队,开始巡查,如发现同时出现瘟疫症状者,立刻报告。还有,食物都必须过火烧熟,木柴不够就把将军府和大营全部拆了。”
宋北云打仗没什么卵用,但搞卫生防疫其实是有一套的,在他的指挥下,城内虽然受灾军民达到了近四十万人,但秩序仍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在高处安置出的临时棚户区也都配置了专门的粪坑和医疗场所,如出现腹泻、呕吐症状的人也都会第一时间被隔离出来,以免感染一大片。
这两天下来,小宋真的是累到快吐出来了,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甭管是什么床,只要是床就行。最好还能吃上一顿烧鸡再洗上一通热水澡。
当然,现在城内秩序还算稳定的原因,一部分是宋北云来自庐州府灾民的安置经验,还有一部分就是得益于宪兵队的执法力度很强。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状态的时候,城内几乎会是处于三不管的无政府状态,但那个蛮牛领着的宪兵队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是四处找茬。
找谁的茬?自然就是找那些想欺男霸女的兵油子的麻烦还有那些想趁乱发财的刁民的麻烦。
宪兵队可不跟人讲道理,只要逮住了审都不用审,直接就开罚,他们内部只有两种处罚模式,一个是抽二十鞭子一个是一刀砍了。
在这样蛮不讲理的执法环境下,哪怕再作恶多端也要掂量一下这违法成本的问题了。
当然,这种肯定不能成为常态,因为宪兵队现阶段权力太大了,越大的权力就会带来越严重的腐败,但在战时却是没问题的,因为法律暂时失去效用,而且腐败的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定国公什么时候来啊……”
宋北云躺在一块木板上,额头上蒙着一块毛巾,他累到脑袋突突的疼,眼睛还涨的很,这种鬼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应该快了,他们可能不会去长沙而是直接奔这里过来,我们在这也停留差不多十天了,他们应该还有一两天的路程就到了。”
妙言的话宋北云没听进去,他现在就想当个癞皮狗一动不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等定国公一来他就撂挑子……
不过别说这妙言对细节的把控还是到位的,定国公部现在还真的就在一路急行军了,路程也差不多就是两天。甚至他们在路上都能看到那浑浊的河水流淌而下。
而福王爷更是打出了一招神突袭,福王部正兵分两路一分从水路奇袭一路从陆路正规行进,如今已经过了雷州,再有几日也就能够与宋北云部汇合了。
两位老将都猜到了宋北云部快要顶不住了,他们都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这里进发,甚至定国公还将仅有的一千五百骑兵变成了辎重步兵驮着大量的补给正一路朝这个方向飞驰。
此时此刻,遥远的金陵城内,金铃儿正坐在左柔家里,晃着脚丫子在跟她说着自己那个表姐的事情。
“她不对劲。”金铃儿吃着一颗蜜饯,抬起头鼓着嘴像个仓鼠似的看着左柔:“我找皇城司查了一下,她离开临安城时是年前,但来到金陵城却是三月了,这中间近三个月的时间她不知所踪,也未曾回去探望过大伯。”
左柔手里甩着宋北云的双节棍,听到这话时,她眼睛亮了起来:“走,宰了她!”
“你疯了,那是我姐姐。”金铃儿脱下鞋子作势就要扔过去:“你见谁都是喊打喊杀的。”
“那怎么办嘛。”左柔摇头道:“就算不宰,总归也是要抓起来审上一番的,我皇城司里头有人,这事交给我了。”
“不能让晏殊知道。”
晏殊蹲在旁边,满脸迷茫的看着金铃儿:“公主殿下,这消息可是我给您查出来的……”
“抱歉抱歉,把你给忘了。”金铃儿连忙捂着嘴笑了起来:“万分抱歉。”
“嗯……”晏殊长叹一声:“我心里有些许难过。”
他说完就站起身:“其实她的身份倒是有些意思,临安城如今已是重点把控的地方了。平叛之事完毕,就要着手处理了,她在这个时间来到金陵城,还有意接近公主千岁,这不由得让人多想。”
“嗯。”金铃儿点头道:“她不止一次向我打探宋阿狗的消息,我就怀疑她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会不会是那个混账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债?”左柔认真而坚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