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好局面,宁王说放弃就放弃了?
    谢秀离开之后,夏侯琢看向李叱说道:“荆州之地才得,这一离开,局面就无法控制了。”
    李叱知道夏侯琢在担心什么,荆州这边对李叱并无多少归属之心。
    不管是那些世家大户还是普通百姓,相对来说,他们接受杨玄机更早,对宁王或多或少还有排斥之心。
    大军北返,留下谢怀南和谢秀主持荆州军务民政,就相当于给谢家送了一份大礼。
    谢怀南完全可以自立,有谢秀的荆州军为根底,扩充军力,趁着武亲王和杨玄机都没有时间理会荆州,谢家就能拔地而起。
    “顾不上那么多了。”
    李叱上马:“回大营,安排疑兵,让渔门关里的楚军不敢追击,大军三日内必须北返。”
    夏侯琢抱拳:“遵令!”
    从荆州抽调兵力十万,在兵力极为空虚的豫州再抽调两万,如果这次李叱把本钱都拼在北疆的话,可能真的会失去争夺中原最好的时机。
    但李叱,永远都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派人给杨丁方传令,他的队伍才走到半路,让他立刻折返率军开赴冀州。”
    李叱一边纵马一边朝着余九龄喊话,余九龄马上就安排人去传令。
    “给连夕雾连先生送信,长安那边的建造停下来,筹集粮草物资全都送往北疆。”
    “是!”
    “派人去见徐绩,告诉他我要回去,让他在我回去之前,把冀州所训练的所有新兵调往龙头关,他亲自带兵去,不用在冀州城等我。”
    “是!”
    “派人去通知武先生,让他把青州内各路军队的所有降兵都集合起来,有多少人算多少人,然后等待沈珊瑚北上,把人马都交给沈珊瑚。”
    “是!”
    李叱看向夏侯琢道:“可放荆州,苏州,连青州都可放,但豫州不可放,你留下吧。”
    夏侯琢摇头道:“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北疆,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黑武,我留在豫州有何用处。”
    李叱沉思片刻,点头:“派人给大将军送信,苏州一战结束之后,调庄无敌率领本部兵马回豫州城驻防。”
    这一路上,李叱不断做出安排,这南下争得京州的战局,瞬间就有了变化。
    李叱很清楚黑武人是怎么想的,如果再不发猛力的话,中原就要恢复一统,黑武人再想南下就没什么机会了。
    有了上次战败的教训,这次黑武人想到了用渤海人和桑人的计策,最狠毒的,莫过于桑人那边的海船。
    桑人的水师具备运送大规模兵力在海上移动的能力,如此一来,兖州的边关就失去了大半意义。
    桑人的船队,可以在沿海任何一地登陆,侵袭兖州内部,或是干脆直接出兵去接应渤海人。
    还能从冀州沿海登陆,绕过龙头关,在冀州内为非作歹。
    当然,李叱判断,桑人就算有足够的军力,有大量的海船,也不敢贸然在冀州上岸。
    没有渤海人作为策应,桑人直接攻入冀州等于找死。
    所以李叱的推算是,桑人和渤海人内外夹击攻破兖州边关,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兖州,然后渤海人的军队会在陆路猛攻龙头关,而桑人会乘坐海船绕过来,再一次内外夹击,破龙头关后,桑人和渤海人就能北上去接应黑武大军入关,还是一样的内外夹击。
    这就是拥有庞大水师的无与伦比的优势,桑人的兵力可以随意调动,可以出现在任何有威胁的地方。
    兖州边关一次内外夹击,龙头关再来一次,北疆再来一次,三次内外夹击,就能让整个中原北境落入黑武人之手。
    当然,李叱完全有理由不回去,在黑武人拿下整个冀州之前,李叱就有把握拿下大兴城。
    可是那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有可能黑武人会得到整个北境,南平江以北的中原疆域,尽数归于黑武。
    大楚皇帝杨竞现在巴不得和李叱划江而治李叱都不答应,他又怎么可能答应和黑武人划江而治。
    中原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中原人的,不可能拱手送人。
    不是没有人劝说,待荡平面前之敌再回救冀州,其实应该也来得及。
    李叱的回答是,我不会拿皇帝位来赌中原江山。
    就算是真的来得及,李叱也不会等,多等一天,边疆将士就可能死伤无数,多等一天,冀州百姓就可能生灵涂炭。
    到了十一月,李叱已经从荆州赶回豫州,燕先生穷尽心思,抽调了三万人出来,已经等待多时。
    李叱没做丝毫停留,带着这支军队一路向冀州继续疾行。
    十一月,戴胜关。
    桑人已经退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这里的边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桑人大军猛攻这座小小的关城数月之久,死伤无数,却始终不能寸进。
    在最危险的时候,各地赶来的援兵让这座关城变得坚固无比。
    当初这里有一座兵营,最强盛的时候有八千六百名大楚府兵,后来因为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连续多年没有物资补给没有军饷发放,所以队伍逐渐散了。
    他们有的人成了农夫,有的人去做了生意,还有的人选择成为大户人家的保镖护院。
    可是当戴胜关上狼烟起的那一刻,这些老兵都回来了。
    不只是他们回来了,各地的县衙,都是县丞大人亲自带队,带着厢兵和民勇赶来支援,连县衙的捕快都来了。
    仗打到一个多月的时候,原本只有三四千兵力的戴胜关,兵力居然已经达到了四万余人。
    兖州多豪士,江湖中人,绿林好汉,还在纷纷赶来。
    “将军!”
    丁峰从外边快步跑进来,递给关崇圣一份求援信:“这是驼山县派人加急军报。”
    桑人在戴胜关久攻不下,黑武亲王阔可敌无言量大怒,将桑人的大将军纯边斥力骂的狗血淋头。
    纯边斥力也恼火,八万大军攻打一座小小的边关居然打了这么久,无言量骂他无能他都没办法反驳。
    无奈之下,纯边斥力只好改了打法。
    桑国水师舰队离开戴胜关,一路往东北方向沿海而行,最终重新选择了一个进攻的方向,就是驼山县。
    驼山县这边没有边关,虽然海岸线大船无法靠近,但是小船可以把兵力运送过去,只是会费事一些。
    只要打下来据守交通要道的驼山县城,桑人的兵力就可以一路往东疆边关杀过去,接应石在勋的渤海大军入关。
    可是驼山县这个地方,居然也没能让纯边斥力顺利的打下来。
    县令杜大山带着全县百姓死守峡谷,桑人又已经被堵了有十几天。
    可是毕竟驼山县太小了,就算百姓们全都上去打仗,缺少兵器甲械的他们也不可能撑得住太久。
    “我亲自去。”
    关崇圣看向副将李景明:“你带两万人留守戴胜关,只记住,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城去打。”
    李景明道:“将军,还是我去支援驼山县,你留下吧。”
    关崇圣道:“听从军令。”
    “是!”
    李景明立刻应了一声。
    关崇圣回头喊了一声:“丁峰!”
    丁峰立刻跑过来,经过多日的厮杀,原本那一身崭新的新兵军服早就已经脏的不像样,衣服领子黑的都泛着油光。
    几个月了,哪有时间去洗澡,有一回儿时间就要抓紧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下一场厮杀。
    也是只几个月时间而已,丁峰瘦了能有三十斤,那几年富贵养出来的细品嫩肉不见了,恢复成了过去那一身腱子肉。
    “去换身衣服。”
    关崇圣看了丁峰一眼。
    丁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脏的不像样,可这会儿哪里有时间换衣服,他立刻说道:“将军,咱们还是先赶去支援驼山县,衣服不换了。”
    关崇圣大步往前走:“给你半刻的时间,把校尉的战服换好,然后来领我的亲兵。”
    丁峰眼睛骤然睁大,然后欢呼一声:“是!”
    这支由各行各业的汉子们组成的队伍,用最短的时间准备好,朝着驼山县那边支援过去。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颜色
    当关崇圣带着队伍昼夜兼程赶到驼山县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变了,每个人的眼睛也都睁大了,每个人的心也疼了。
    县城里烧了起火,城中黑烟冲天。
    关崇圣下令冲进城内,正看到攻破了县城的桑人在疯狂的屠杀百姓。
    那一刻,每个人血液里的怒火全都炸开。
    哪里还顾得上急行军十几天的疲惫,这群兖州的汉子们怒吼着冲了上去。
    他们冲进主街,到处都是尸体,那些桑人显然是刚刚打进来,正在疯狂的搜寻着百姓,见人就杀。
    在路边的一根木桩上,关崇圣看到了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那残缺不全的衣服足以证明,这被折磨致死的人,就是驼山县的县令杜大山。
    尸体的肚子上有个巨大的血口,内脏都流出来挂在那,心口位置被人挖开,心脏被挖出来,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
    在不远处,是几名身穿捕快衣服的汉子,没有一个人是全尸,大部分都被剁掉了四肢。
    “杀!”
    关崇圣红着眼睛嘶吼,带着他人开始反攻。
    巷子里,一群百姓被桑人堵在那,弓箭手朝着人群放箭,一群妇人挤在前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箭矢,她们互相搀扶着,中了箭也死死撑着不倒下去,因为她们身后是一群吓哭了的孩子。
    丁峰带着人赶到,这群红了眼睛的汉子们,把手里的横刀疯狂的劈砍下去。
    巷子口倒下了一群桑人的尸体,血流满地。
    浑身是血的丁峰看向那些幸存的人,朝着她们喊:“往城北方向跑,别回头,爷们儿们来了,不用怕。”
    然后一转身,带着汉子们冲向远处的桑人。
    在南城,城门已经被攻破,大批的桑国水师士兵朝着城里涌入。
    而这边,关崇圣的边军则正面顶了回去,双方在大街上相遇,没有任何停顿,挥刀向前。
    南边的城墙也已经被桑人占领,弓箭手居高临下放箭,关崇圣这边的士兵损失惨重。
    “丁峰!”
    关崇圣嘶吼。
    “属下在!”
    丁峰一刀将面前的桑人脖子抹开,回头应了一声。
    这一回头,一把桑刀砍在他肩膀上,皮甲挡住了大部分的力度,不然半边肩膀都会被卸掉。
    丁峰一把搂住那桑人的脖子往下压,用手里的横刀朝着那桑人的后腰一刀一刀戳进去。
    “带人把城墙攻下来!”
    关崇圣一边厮杀一边喊:“给老子把城墙攻下来!”
    “是!”
    肩膀上还在淌血的丁峰没有丝毫犹豫,喊了一声后,招手带着人往坡道上冲。
    桑人在高处,箭雨密集而下,坡道上滚下去都是兖州汉子们的尸体。
    可是却没有人后退,倒下去的人为继续向前的人争取了时间,付出了无数生命后丁峰他们杀上了城墙。
    他们分开两队,一左一右的继续往前冲。
    桑人的兵力更多,可是他们却发现,支援过来的这些中原男人,凶悍如虎。
    那是仇恨,无边的仇恨。
    这小小县城里的满地尸体,点燃了这仇恨。
    从中午到日落,已经进城的万余桑人被硬生生压回去,还被杀了能有四五千人。
    丁峰带着人重新夺回城墙,桑人的队伍犹如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站在城墙上,那浴血的汉子发出
    一声咆哮。
    夜里,桑人再一次杀了上来,从后半夜一直到天亮,可是这群犹如钢铁铸造一样的汉子们,让这座小城的城墙也变成了高铁铸造。
    天亮,桑人再次撤了回去。
    这座小城的城墙并不高,也就两丈多不到三丈,城下堆积的尸体却到了半城高。
    有桑人的,有我们的。
    “将军。”
    一身疲惫的丁峰走到关崇圣面前,关崇圣的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
    丁峰关切道:“卸甲看看吧,万一”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关崇圣一把拉住按坐在那。
    就像是那天在戴胜关的城墙上一样,将军把他的皮甲解开,掏出一把匕首把丁峰肩膀上的衣服切了,然后把匕首递给丁峰:“忍着点。”
    丁峰嗯了一声,把匕首咬在嘴里。
    烈酒冲洗,缝合伤口如上次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丁峰没有颤抖一下。
    伤口缝合好,关崇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坐下来的时候,像是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大家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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