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院长撇嘴:“你还是我孙女婿呢?”
    李叱:“那就不留客气了?”
    高院长道:“想让你留客气,我还走?”
    于是,李叱笑了起来。
    把高院长送出门外,李叱回到主位那边坐下来,似乎是忘了刚才洪嗣瑞说了些什么,自顾自的和旁边坐着的燕先生说话。
    洪嗣瑞当然会觉得自己被无视,所以他对宁王更为鄙夷,他觉得这样故意显得没礼貌的举动,不是王者风范。
    洪嗣瑞道:“宁王殿下,你可听到我刚才说了什么?”
    李叱看向他:“听到了,可我不觉得有必要因为一句废话而说些什么。”
    “废话?”
    洪嗣瑞道:“陛下可以认可宁王身份地位,宁王不应该有所表示?”
    李叱:“那你告诉我,数年前楚皇帝陛下派钦差到冀州传旨,封我为王,是假的吗?”
    洪嗣瑞一怔。
    坐在一边的燕先生笑道:“是洪大人忘记了,还是陛下他忘记了?”
    洪嗣瑞这才醒悟过来,宁王的封号来自陛下,再怎么把人家看做叛军,这封号也是陛下给的。
    可是陛下他封王那么多,真的能算数吗?
    燕先生微笑着说道:“大楚的皇帝陛下让你来,承认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这不是一句废话是什么?”
    李叱道:“你的来意,院长大人已经告诉我了,楚皇帝说可以与我割地而治,这地,是何时割给我的?”
    洪嗣瑞立刻说道:“宁王如今占据数州之地,那可都是楚地。”
    李叱道:“是皇帝割给我的吗?那不是我自己抢来的吗?”
    洪嗣瑞又一怔。
    他觉得宁王粗鄙。
    燕先生道:“如果按照洪大人话里的意思,楚皇帝打算与我主公割地而治,那么还请还表现出诚意,先把地割给我家主公才对。”
    他看向洪嗣瑞:“是不是需
    要拿上来地图,让洪大人看看,该割哪一块给宁王?是割苏州扬州越州,还是割梁州蜀州?唔我竟是也忘了,这些地方不在楚皇帝之手,要割地,楚皇帝还需要去问问李兄虎和杨玄机答应不答应。”
    燕先生做恍然大悟状:“莫非楚皇帝是要把京州割给我家主公吗?”
    洪嗣瑞怒道:“你说话不要这般胡搅蛮缠”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就摆了摆手:“回去吧,这中原江山的地,谁割给我,我都不要,我习惯了自己抢,自己抢比较有趣。”
    洪嗣瑞道:“宁王,你就不为天下百姓计?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决战之际,生灵涂炭”
    李叱道:“楚皇帝考虑了吗?”
    洪嗣瑞:“嗯?”
    李叱道:“你不妨回去问问楚皇帝,如果真的开战,你这个皇帝就不为天下百姓计?别站在自认为有道德的地方和别人说话,没人会觉得你有道理,我来教你,如果你希望不管你对别人说什么别人都会点头答应,在说之前,最好是你比听你说话的人都强壮。”
    “如果你不是高院长的学生,我今日也不会见你,可你以为这是给你的面子吗?这是给高院长的。”
    李叱起身,主人家起身,那便是送客。
    洪嗣瑞脸色变幻不停,站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先生笑道:“高院长昨日里还和我说过,你来,是因为你想维护楚皇帝的体面,楚朝廷的体面,可是洪大人啊,你自己此时看起来很不体面。”
    洪嗣瑞看向李叱,眼睛已经微微发红:“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宁王殿下应该知道此为两利之事,还请殿下应允。”
    “两利?”
    李叱问他:“那我为何要让利于别人,把本该我一人得利之事,让成两利?是因为我高风亮节?我宁军从北往南征战,死伤无数,换来数州之地的太平锦绣,你说的两利,我那些阵亡的将士们,会答应吗?”
    “皇帝如果真的是为百姓们考虑,可以退位而你呢,如果想此时以死来表面对楚皇帝的忠诚,麻烦你死在楚皇帝面前去让他看到,我看到你死又有什用?”
    这句话说的,确实已经不留情面。
    李叱本来就是从不吃亏的人,小时候是,现在是,将来也必定还是。
    洪嗣瑞脸色发白的说道:“是宁王要逼我死?”
    李叱笑了。
    洪嗣瑞道:“既然宁王要逼我死,那我就撞死在你这宁王府里,且看你和天下百姓如何交代,你和你帐下将士如何交代,你和”
    李叱:“那请你快一些,我还要去逛街,这个时辰,二条街上的酥饼刚出锅,去晚了味道就差了些。”
    洪嗣瑞眼睛已经血红,他看了一眼柱子:“宁王殿下,你不答应陛下的要求,那我就只好在你面前,血溅当场了。”
    李叱道:“你知道,小孩子想要糖吃的时候,如果大人不给,小孩子就会撒泼打滚,大人没办法就会给他一颗糖你觉得你此时和那撒泼打滚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不等洪嗣瑞说话,李叱走到洪嗣瑞面前:“你和那些小孩子没区别,但我有因为那些小孩子撒泼打滚要糖吃,是和自己爹妈要,我不是你爹。”
    洪嗣瑞刚要破口大骂,李叱一把抓了洪嗣瑞的胸前衣服:“我来帮你吧。”
    他拎着洪嗣瑞大步朝着柱子那边走过去,一手住着衣襟一手提着腰带,把洪嗣瑞的脑袋对准柱子就狠狠撞了过去。
    洪嗣瑞吓得嗷的叫了一声,疯狂的挣扎起来。
    李叱一松手把他扔了出去,洪嗣瑞重重摔在地上。
    人在落地的
    那一瞬间就蜷缩起来,下意识的抱住了脑袋。
    “小孩子不听话哭闹打滚要糖吃,打一顿就怂了,你比小孩子还不如,你吓唬一下就怂了。”
    李叱从洪嗣瑞身边走走过:“回去吧,回你的大兴城做忠臣,这里没有人会被你要挟。”
    李叱迈步离开,燕青之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洪嗣瑞扶起来:“其实洪大人也知道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更知道你必须做出来一个什么样子,所以已经够了。”
    洪嗣瑞看了燕先生一眼,然后摇了摇头,眼神里都是落寞和悲凉。
    “原来不怕死,并不容易。”
    洪嗣瑞转身朝着外边走。
    燕先生道:“你没有怕死,如果你怕死的话就不会来,不怕死其实也不难,难得是正确的活着。”
    洪嗣瑞回头看向燕先生:“你说的正确,对我来说,已经在做了。”
    燕先生点头:“所以洪大人不该觉得沮丧,也不该自责,况且就算你死了,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这北方百姓每个人都受宁王恩惠,你想死在这给宁王头上按骂名,真的很不智”
    洪嗣瑞沉默。
    许久后,他朝着燕先生拱了拱手,大步离开。
    说起来,他确实是带着赴死之决心而来,只要宁王不答应,他打算就死在这宁王府里。
    他甚至已经安排手下人,若自己今日没有回去,他们就四处去散布消息,说宁王李叱逼死了朝廷派来的使臣。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恶毒,可是他为楚臣,他除了这样做之外还能哪样做?
    出了宁王府的大门,洪嗣瑞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这算是以最不体面的方式离开了吧。
    比死了还要不体面,因为死了就不知道体面不体面了。
    虽然没有再交谈,可燕先生一直把他送出大门才停下来,看起来比洪嗣瑞的落魄和沮丧要体面的多。
    体面这种事,连弱者都不配有,何况是败者。
    又回到官驿里,负责保护他的杨宥递给他一封信,说是武亲王已经离开豫州城,这封信请他转交给宁王。
    看着这封信,洪嗣瑞却没有什么脸面再去一趟宁王府。
    “放在桌子上吧。”
    洪嗣瑞道:“明日咱们收拾东西走了之后,宁王的人会看到的,也会转交给宁王。”
    杨宥问:“大人宁王那边是拒绝陛下吗?”
    洪嗣瑞摇头:“没有。”
    杨宥一喜:“那就是答应了?答应了的话那是好事啊,大人为何看起来并不开心?”
    洪嗣瑞又摇头:“也没有。”
    杨宥就有些不理解,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那是什么?
    洪嗣瑞看向他,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的说了三个字。
    “是无视。”
    杨宥站在那,三个字,让他也在这一瞬间就体会到了洪大人的那种落魄和沮丧。
    无视
    “大人咱们的大楚,这是怎么了?”
    杨宥一声悲呼。
    洪嗣瑞低着头说道:“大楚不是咱们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以为大楚是我们的,其实只是,我们是大楚的。”
    他抬起手在杨宥的肩膀上拍了拍:“咱们明天就回去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能坦然的走出去,就已经是最大的体面了。”
    杨宥忽然问了一句:“可是大人,我们是大楚的是不是,也只是我们以为,我们是大楚的?”
    洪嗣瑞脸色猛的变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诚意
    灯节的第三天,来自朝廷的使者队伍也离开了豫州城,他们之中还有人想着,会不会被宁王派人在半路拦截杀害。
    可是若他们听过洪嗣瑞说那句无视,便会明白过来,宁王何必要杀了他们。
    他们来的时候尽量让自己不暴露,回去的时候还是如此,只是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些可别让人把我们认出来的心思。
    大概,这便是知耻。
    灯节的第五天,豫州城里来的人已经超过十万,这种规模的聚集,不管是对于守城兵马来说还是府衙廷尉军,都是很大的挑战。
    可好在,这十万人中,带着某种目的而来的,只是极少数。
    这天的早晨,李叱刚刚从宁王府出来,准备去大营里看看练兵情况。
    才出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马车上没人下来,一个随车的小厮跑到门口,看了看门口的护卫,又看了看李叱,大概是觉得李叱穿着气度更好一些,应该是王府里的人,于是掏出一分拜帖递给李叱:“劳烦通禀一声,谢家,谢怀南求见宁王殿下。”
    李叱看了看那拜帖,又看了看马车,然后点头:“所为何事?”
    小厮道:“还请进去通报,我只是个下人,并不知道我家先生求见宁王所为何事。”
    李叱嗯了一声:“知道了。”
    他转身把拜帖递给那正在抿着嘴笑的门口护卫:“去交给燕先生。”
    说完后李叱就走了,那小厮也回到马车旁边候着。
    李叱先去了一趟大营,巡视新兵训练之后,就又去了廷尉府所在的梅园。
    高希宁这段日子可是忙的飞起,几乎没有一刻能闲下来,李叱想和她一起吃个饭,几次都没成功。
    每天她都要去巡城,还要带着人去预防有可能会对李叱发动的刺杀。
    等李叱进来梅园之后才知道,高希宁又出去了,说是城南那边出现了命案,她赶过去看看情况。
    命案这事很大,但应该归属于豫州府来管,高希宁是担心死的人会有什么蹊跷。
    李叱进了高希宁的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个信封,那是洪嗣瑞等人离开官驿之后,官驿的人在桌子上发现的。
    呈递给李叱,李叱看了,又让人送到了廷尉府里给高希宁过目。
    李叱缓步过去,在高希宁的位置上坐下,拿起那封信打开有看了一遍这信上,一共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我本不该说祝愿宁王殿下一帆风顺这句话,因为我可可能会是宁王前行路上最大的风浪。
    第二句,愿宁王殿下一帆风顺。
    没有落款署名,可李叱知道是谁留下的。
    普天之下,如今还有这般自信说自己是宁王前行路上最大风浪的人,只能是武亲王杨迹句。
    李兄虎?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别人路上的风浪,他只认为别人是他路上的风浪。
    杨玄机?
    他也不认为谁能阻挡他,但他可以把别人都阻挡住。
    这封信一直都在高希宁的桌子上,也就是说,她可能看过已经不止一次。
    那个丫头,一定会想办法,让这风浪不能起。
    李叱离开书房又到了梅园后院,那三位老先生果然都在,高院长和张真人在下棋,师父长眉道人在一边看得都快急眼了,直说张真人是臭棋篓子。
    李叱过去打了招呼,就到一边陪着神雕和狗子玩。
    看到李叱,狗子是一如既往的那种臣民啊,朕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意了的样子。
    而神雕则是一种,你既然明知我是狗子陛下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