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渊忙扶起了汤长斌:“父母官快快请起!您何出此言,老夫不过一乡野小民,哪有救县尊的本事,只有县尊就老夫的时候。”
    汤长斌则道:“谁不知道陆公您掌一省文脉,士林中,推崇您学问者,不知凡几,且世人也多称您智比诸葛,您不救晚生,可就真没人能救晚生了!”
    “这事定然是大户私练的乡勇干的!”
    陆玄渊之子陆则思在一旁说了一句。
    陆玄渊因此佯怒道:“孽障!还不下去,老夫让你说话了吗?”
    汤长斌忙阻止道:“别!”
    然后,汤长斌看向了陆则思:“还请世兄指教!”
 第六百零二章 派重兵缉拿山东豪族此事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歹徒是刘爱卿一族的乡勇?”
    朱由校看着长山知县汤长斌,眼神冷厉如冰地问了一句。
    这是他最不想知道的结果。
    因为他还没有换掉首辅的想法。
    他不知道汤长斌是不会揣摩圣意,还是因为怕死而情急之下就把皇帝最不愿意看见的真相说了出来。
    汤长斌此时,只颤颤巍巍地回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此事的确与当今元辅的族人有关,元辅之胞弟刘鸿诫一房因擅加地租,而与当地农会有纠纷,且杀害了农会的人,因而逼得农会的人来拦了圣驾,现所呈给陛下的皆是臣搜集到的证据,刘氏一族早已私藏火器,并有采购之渠道。”
    朱由校听后没再说话,并也看了手里的罪证一眼,然后吩咐道:“传旨,立即动用随扈禁卫,羁押刘家上下所有人!另拟旨,着东厂立刻缉拿涉嫌给刘家购买火器大开方便之门的官员!”
    “陛下!”
    温体仁自然比汤长斌明白皇帝的心思,忙站出来喊了一声陛下。
    朱由校因此看向了温体仁,正要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但温体仁还是抢先说了出来:“此事事关重大,又涉及元辅,可否先着刘氏族人来,问问缘由?”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道:“都大张旗鼓的持火器镇压喊冤百姓,甚至是在圣驾面前这样做了!还问什么,难道等人家真的要明确举反旗了,才动手吗?”
    “是!”
    温体仁只得退后一步。
    他怕他再多说一句,也要扯进这有可能是谋反的大案里。
    卢象升在旁边也站了一会儿,再传旨让禁卫营出兵刘府拿人。
    他自然也清楚,皇帝不希望看见刘鸿训的宗族涉嫌谋反罪,也以为温体仁会劝住皇帝,但他没想到皇帝还是坚持了皇纲国法不可废的原则,依旧要拿刘氏一族的人。
    “你先下去,等朕问你话,刘氏一族在本县做过什么恶事,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朕,别让朕觉得,你个知县是白当了的!”
    朱由校这时候对汤长斌说了一句。
    他希望汤长斌懂事一点,把刘氏一族做的恶尽量说的与首辅刘鸿训无关,如此也算是顾全了大局,朱由校不排除还会重用他,而不计较他贪生怕死的缺点。
    当然,朱由校不能直接说,作为皇帝,他必须表现得不偏不倚,所以才在嘴上说,要汤长斌把刘氏一族的恶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也算是间接提醒了汤长斌。
    “臣告退!”
    汤长斌因此退了下去。
    在汤长斌退下去后,朱由校才对温体仁和卢象升问道:“刘氏一族作恶,你们有何看法?”
    “权贵豪强逞凶作恶也是常有的事,事情发生在元辅家,倒也不奇怪,但这与元辅应该没有关系,元辅久在京师,哪里知道族里的事,他即便有过,也是过在没有好好约束族人。”
    温体仁这时候回道。
    “但无论如何,于御前屠戮百姓,视皇权为无物,一个欺君之罪,是少不了的,陛下只怕要因此,另择首席辅臣了。”
    卢象升回道。
    朱由校点了点首。
    但一想到这种因外界因素导致他换首辅,而非他自己心甘情愿换首辅的方式,他还是有些不如意。
    毕竟当皇帝太久了,朱由校已经习惯了,乾坤万物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谁怎么样,谁如何,都由自己掌控。
    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朱由校发现他到现在还是不能决定很多事。
    尤其是在换首辅上面。
    方从哲、袁可立是被天收了的,非他自己愿意换。
    毕自严是因立国本之事被迫下野,也非他所愿。
    到现在,刘鸿训似乎又要因为自己族人作恶,而落个不善终的结局,而无疑会再一次违背皇帝朱由校的意志。
    朱由校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能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权贵豪族为非作歹,他自然知道,这事不算不正常,但突然发生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而且涉嫌首辅,这就令他这个经历了数十年政治斗争的老皇帝不得不习惯性地怀疑,思索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
    再一想到如今天下的局面,他更有一种已经明了的猜测。
    朱由校觉得这不是一次单纯的权贵豪强逞凶作恶,乃至无视皇权的事件,但也肯定跟皇权有关。
    ……
    汤长斌也是第一次直接面对皇帝做事,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皇帝满意。
    所以,汤长斌还是来了陆府,找到陆则思,想让陆则思给他那个主意。
    人嘛,总是想偷懒,不愿意自己思索,而想找那个曾帮助过自己的人帮助自己度过一关。
    汤长斌自然也不例外。
    “陛下素来是嫉恶如仇的,你也知道,极为爱护百姓,县尊只需记住,您是陛下的臣子,不是首辅的家奴,将您知道的刘氏一族的罪恶,全都向陛下说明白就好,县尊可以随便去寻一个曾受过刘氏一族欺凌的人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出许多事来。”
    陆则思便因此对汤长斌建议起来,且道:“另外,陛下何等英明的人物,我们如果有什么小心思,陛下肯定能看出来,所以在陛下面前,最好什么都不要隐瞒,什么都说,这样才能最令陛下满意!”
    汤长斌听后,恍然大悟,忙道:“多谢赐教!”
    待汤长斌走后,陆则思则来到了陆玄渊这里,汇报道:“父亲,我已照您的意思给那姓汤的说了。”
    陆玄渊听后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个庸官!他会让陛下失望的!”
    “父亲说的是,不过,这次,想必刘家完了!”
    陆则思说道。
    陆玄渊则回道:“刘家早就该完了!那刘鸿诫仗着自己家族是首辅门第,暗中操纵山东官场,横行霸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只是,现在的关键是,刘鸿训会不会因此受牵连,因此离任,眼下皇长子都任监国了,刘鸿训还在那个位置上,就算陛下放心,我们也不放心啊!”
    接着,陆玄渊又问道:“可有官兵去了刘家?”
    “有!我们的人回来说,直接去的是禁卫营的羽林卫官兵。”
    陆则思回道。
 第六百零三章 陛下为何不做太平天子
    禁卫营的官兵此时已将整个刘家包围了起来。
    刘家护院见到这一幕后都没敢再像以前一样嚣张跋扈,而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看着闻讯而来的刘家家主刘鸿诫。
    刘鸿诫则倒是没有惧怕,且直接问着策马而来的参将戚昌国:“这里是首辅家宅,你们要干什么?!”
    戚昌国回道:“奉旨,缉拿刘氏所有族人!”
    刘鸿诫听后,内心颇为失望,忙问道:“能否先带我去见陛下,陛下难道没想过,我兄长现在是大明首辅,大明这个家还需要我家兄长来替他操心吗?!”
    戚昌国颇为嘲弄地看了刘鸿诫一眼,然后回道:“我们不负责通报消息,我们只负责奉命行事。”
    说毕,戚昌国就回道:“拿人!”
    “是!”
    禁卫营的官兵因此持枪走了上来,且当场就把刘鸿诫扣押了起来。
    刘鸿诫倒是没敢让自己府上的护院开枪,他也不敢真的和朝廷作对,也知道自己不是朝廷的对手。
    当然,刘鸿诫的护院也不敢在禁卫营面前乱来。
    “我要见陛下!”
    “我要见陛下!”
    “我要见陛下!”
    “他不能这样,我家兄长替他挨了多少骂名,替他做了多少得罪人的事,他怎么能不顾及我兄长的面子!”
    “陛下,你怎么这样无情,我们刘家那样做是在为你戡乱啊!”
    刘鸿诫拼命挣扎着,且大喊了起来。
    他希望有人能把他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
    接下来,刘氏一族,其他人也被缉拿了起来。
    ……
    而朱由校这里则在不久后见到了刘鸿诫,且问道:“私藏火器,在朕的圣驾面前悍然屠杀喊冤百姓,你们刘家是要造反吗?”
    刘鸿诫回道:“我们没有要造反!”
    “那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藐视朕,藐视皇纲国法?!”
    朱由校大声喝问起来。
    “是陛下给的,也是兄长给的。”
    刘鸿诫如实回道。
    “这跟刘爱卿有什么关系?”
    朱由校一脸严肃地问道。
    “他是首辅,他权倾朝野,我们刘家自然敢有恃无恐,只要不是真的要谋害皇上您,皇上难道还会治罪我刘家不成?
    除非皇上不想靠他得罪天下士大夫,不想靠他大搞作风建设,不想靠他禁止天下土地交易!他为皇上早已得罪了天下,抛弃了刘氏一族的未来,陛下难道不应该宽待我们刘家吗?!”
    刘鸿诫回道。
    “你混账!”
    朱由校直接一脚踹向了刘鸿诫。
    刘鸿诫顿时倒在地上,胸口疼痛不已,但依旧无所畏惧道:“陛下如果想让皇长子登基做皇帝,难道不应该继续重用我家兄长吗?”
    朱由校则指着刘鸿诫,气不打一处来:“刘鸿训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弟?!”
    “这有何奇怪的,就像我们刘氏一族也没想到会有兄长那样的混账!只知有国,不知有家!”
    刘鸿诫回道。
    “这是怎么说?”
    朱由校问了起来。
    “陛下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有田者,田租不得加,且租金朝廷所限,还免天下农赋,让地主兼并越来越难,这样下去,我刘家迟早要彻底败落下去!”
    “关键是,兄长还要求我们刘家带头示范,让我休掉家里所有妾室,还让我刘家主动把田分给佃农!”
    刘鸿诫说到这里就道:“我才不休,也不分田,不但我不休,不分田,我刘氏全族的人都不愿意这样做!若不是因为他是首辅,还是兄长,早把他逐出了族籍!”
    朱由校继续问着刘鸿诫:“你觉得你兄长为国不为家是错的?”
    “是的!大错特错!”
    刘鸿诫回道。
    朱由校继续问:“为何?”
    “家不存,国有何用?!”
    刘鸿诫继续回道。
    “所以,你们刘氏一族,也就把刘鸿训的规劝之言当成了耳旁风,甚至还打着他的招牌,暗结官府,拉帮结派,搞各种逞凶作恶的事,拼命敛财,甚至大胆到都敢朕面前行凶?”
    朱由校问道。
    刘鸿诫回道:“是的,臣不敢瞒陛下,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一家之亡,是不可避免的,如一人之亡也,人有终,家亦有终!与其听从兄长的,委屈整个族人而使家族终结,不如依仗兄长权势,先极盛一下!”
    “好在,天下之人,皆接受臣之想法,皆愿与嚣张跋扈的首辅家族为伍,而不像以前一样,对我刘家嗤之以鼻,即便表面尊敬,内心也恨之入骨,以致于门可罗雀,如今即便臣不在家,亦门庭若市也!”
    朱由校没想到刘鸿诫还是个悲观主义者,不由得怒斥道:“你少为你自己的罪孽找借口!凡事无论兴亡,皆有因果,你可以自毁家族,但也别怪朕的王法无情!”
    “陛下!”
    刘鸿诫听朱由校这么说,自然是失望的,忙喊了一声,且道:
    “陛下,国也一样,大明将来必亡也,此乃天下之势!”
    “陛下与其为阻其灭亡,而无情于世人,何不如,广施仁德,做太平天子,逍遥自在!”
    “以大明如今国力,陛下即便不理朝政,也还是能撑过第二个三十四年的!做个太平天子,与天下士民共享盛世,不好吗?!”
    “好一个让陛下不理朝政的理由,你是要陛下做昏君吗?!”
    卢象升这时候没好气地问了刘鸿诫一句。
    “卢阁老误会了!刘某只是想让陛下好好享受一下由天下人奉养的清福,而不必再劳心劳力,而使寿命再延万年!再说,以陛下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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