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就算是被迫入了反动士绅的贼窝,按照这个时代对士大夫的要求,洪承畴是应该自杀或绝食以保名节的。
    至少不应该替反动士绅出力。
    可他已经替反动士绅们出了力,还出了大力,把十万斤铁料和一批工匠直接送给了倭国,而意图勾结倭国对抗朝廷。
    洪承畴现在回去,就算皇帝不杀他,有良知的士大夫也会要求皇帝杀他的。
    所以,洪承畴才说他现在不能回去。
    “这由不得你!”
    叶初春冷冷一笑。
    洪承畴因此忍不住大吼起来:“你们怎么如此愚笨!难怪你们被陛下和方从哲他们搞到如此地步,你们活该!一群蠢猪!陛下不信你们是对的,要是陛下向光庙那样信任你们,大明迟早都毁在你们手里,你们,你们毫无识人之明,只知道争权,排除异己!”
    叶初春懒得再理会洪承畴,因为洪承畴把这些反动士绅骂的越凶,他心里其实越舒服,越觉得自己给皇帝给东厂当卧底很值得。
    一时,等到了月港附近一码头,叶初春就带着已被五花大绑的洪承畴上了岸,且对同船的其他人员吩咐道:“你们再次等我三天,待我送他进城后,再来会你们。”
    然后,叶初春就单独押着洪承畴往海登县城而来。
    而一到海登县城外,一队着便装的东厂旗校便等在了这里。
    “东厂千户乔可用见过叶佥事。”
    叶初春因为多次立功,早已在官阶上升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所以,乔可用也就如此称他。
    “他就是洪承畴,现在将他交给你们了。”
    叶初春说着就把洪承畴推了过去。
    洪承畴在听到“东厂”二字时就已经瞪大了眼,看着叶初春,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
    “袁公,你既已也收到海外逆党的密信,为何不说与陛下知道,难道你真打算为给你写信的洪承畴游说?”
    蒋德璟这里在得知袁可立也收到洪承畴的来信后,颇为不解地问了一句。
    袁可立微微一笑道:“我不用说与陛下知道,陛下想必也已经知道了。”
    “那你还?”
    蒋德璟忙问道。
    可不等他说完,袁可立就道:“不是我不想让陛下知道,而是因为,我不想让这个叫洪承畴的学生还活着!此人有才无德,若留之,必有后患!”
    “是吗?”
    蒋德璟问道。
    袁可立将洪承畴的信给了蒋德璟:“你看看他写的!字里行间,毫无我士大夫的半点骨气!只言自己逆党所害,迫于无奈的托辞!就算他为逆党所害,若为君子,便当自杀殉节或绝食殉节!岂有苟活者!甚至还去倭国欲媚倭酋!此人简直乃奸邪至极之小人也!我怎好让陛下知道,若陛下要用此小人,可如何是好。”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为存气节车裂之士绅被骂
    朱由校从魏忠贤这里得知洪承畴被抓捕的细节后,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这个洪承畴果然有些本事,但被那些蠢猪一样的逆党士绅给拖累了,这也是他倒霉,给这些士绅当军师,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这些人,李定国都帮不了他们,何况怕死的洪承畴!”
    朱由校心道。
    接着,他就吩咐道:“传旨,着内阁大臣与六部尚书与左右通政、各寺正卿来见朕。”
    待这些大臣都到以后,朱由校便又说起洪承畴的事来:“洪承畴这事,诸卿认为,当如何处置,此人明显有些能为,但无疑气节是有亏的。”
    “启禀陛下,常言道,用人当不拘一格,如今既然此人有些能为,自当用之,至于气节有亏,也是情有可原,如陛下刚才所言,是因逆党强逼所致,故臣以为,此人或可以一用。”
    方从哲见皇帝都说洪承畴有能为,便以为朱由校是要用洪承畴,也就如此说道。
    他虽然是内阁首辅,但他已经习惯了唯圣意所从。
    朱由校只是笑笑。
    而这时候,阁臣徐光启站出来道:“陛下,臣认为,洪承畴虽无谋逆之心,却有谋逆之实,他即便是被逼入逆党之营,也当自杀殉节或绝食殉节,至少装聋作哑,不为逆党谋划,但此人却为一己之私,先媚倭酋,后屠庶民,毫无守节之德、仁善之心!留之,只会令有德者寒心,更令有才者无所忌惮!我大明何时因为有能为便可以肆意妄为了?!故臣认为,洪承畴当严办,以谋逆罪严办!不杀不足以正士大夫之风骨!”
    一时,袁可立也站出来道:“臣亦有此认为,这洪承畴对下无爱惜之意,对上却摇尾乞怜,品性实在过于低劣,若非食禄之臣还可,但既为朝廷官员,至少要有不叛君不祸国不害民之德,可洪承畴全无此德!现有洪承畴昔日给臣之信为证,请陛下御览!”
    袁可立这才把洪承畴给自己的密信掏了出来。
    接着,袁可立继续说道:“所谓能为,难道我大明满朝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品德在其上,才能不逊于他的人吗?我煌煌华夏,从不缺德才兼备者,至于此等品行低劣者,越是有才为社稷之害越大,故臣亦请陛下严办此人!另外,洪承畴之母亦有亲口所述之信,要求陛下将他明正典刑,以正风气,如今托臣上呈陛下,还请陛下御览!”
    袁可立说着就又掏出一封信来。
    朱由校颇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袁可立一直没给自己说洪承畴给他写密信的事,原来是早就打定了诛杀洪承畴的心思,甚至还早早的准备好了洪承畴母亲的口述信。
    朱由校记得历史上洪承畴投清且为满清平定江南后的确不被其母原谅。
    所以,如今袁可立能搞来洪承畴母亲要求处死洪承畴的口述信,朱由校倒也不感到意外。
    朱由校接过盖有洪承畴母亲手印的口述信,又看了一眼徐光启、袁可立等官员,最终下定决心道:“准!既然其母亦不容其失节事,朕又岂会宽宥之,何时,忠要比孝轻了?将洪承畴立即处以车裂之刑!以处其失德叛国之罪!”
    “吾皇圣明!”
    朱由校只淡淡一笑。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大明朝堂和满清的朝堂还真不一样。
    在自己朝堂上的官们还是有节操的要求的,所以才那么不容洪承畴,而在满清的朝堂上,剃了发的官们不会再对自己同僚有什么气节上的要求,如同他们对皇帝也没有什么气节上的要求一样。
    所以,洪承畴此时的结局也就和在历史上被满清俘虏后的结局不同。
    不是朱由校容不下他,而是大明的士大夫阶层中还有许多讲究气节的士大夫在,这些士大夫不容洪承畴这样的人善终。
    要不大明何以称得上“刚硬”二字?
    何以在崇祯殉国时,有不少大臣,如范景、倪元璐、孟兆祥、许直、甘中这些,举家殉国?
    皆因大明之士大夫还是有不少讲究骨气的。
    再加上,朱由校现在不得不承认,袁可立这些人的才能经实践证明的确也很优秀,能上马治军,也能下马治民,而自己这个皇帝的确不能让这些人觉得,只要有才能突出,就可以肆无忌惮。
    所以,朱由校必须严惩洪承畴,以维持重臣的高标准,不但要有能也要有才。
    洪承畴得知此事后悲痛不已。
    但洪承畴没有辱骂皇帝,也没有骂袁可立等人,只骂着杨嗣昌等人。
    “杨嗣昌、叶成敏、丁启睿,你们这些士绅,简直愚不可及!不,你们所有的士绅都愚不可及!我真是被你们这些士绅坑惨了,幸好天下如今非尔等士绅所掌控,不然尔等迟早要乱了天下!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你们这些士绅杀干净了最好!”
    洪承畴即便在受刑时也如此大骂起来。
    “诸公,你们听听这话,还好陛下从袁公等所请处决此人,不然若真留用此人,此人只怕比方贼等奸贼还要狠毒,竟扬言要杀干净士绅!”
    谢升因听到洪承畴大声所喊的话而不由得对房可壮等低声嘀咕起来。
    “他这是疯了!士大夫要是都愚不可及,他自己岂不是也愚不可及?”
    房可壮不屑地道。
    “其实,他这样骂也无可厚非,我等士绅的确是无能至极,如今已不敢提和天子共治天下矣!”
    黄士俊叹道。
    “黄公此言有些不妥,徐阁老、袁秋官等岂非能臣?且得天子器重,每每犯言直谏,陛下也是依从,比如杀这洪承畴,听闻陛下就有意用此人,但因徐袁二公阻止,才将其严办。”
    房可壮说道。
    而谢升这时候却冷笑起来:“所以说我们这位陛下捉摸不透!也就徐、袁等人才敢如此,换作其他人,早抄家灭族了,二位可知道为何如此,盖因这徐光启、袁可立等人才是真正的疯子,比方贼一党还可怕!”
    “这是怎么说?”
    黄士俊忙问道。
    “他们要杀洪承畴,是因为洪承畴气节有亏,这种要求大臣宁殉节也不能误国害民的疯子,能不可怕?
    据我所知,这袁秋官觐见陛下后所陈第一件事就是要陛下严防世家门阀出现,建言皇帝收回权贵在官营中的分红份额,实现利归国家!你们说这些人是不是疯子?
    他们自己也有份额的,马上就要成为世家门阀,却真的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国要割去自己的利!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疯子,方从哲这些只知道逢迎圣上的奸佞也不会把新政完成的这么好,听说,他们现在还准备主动建言陛下整顿京营,向京城的勋贵武官们动手!”
    谢升说道。
    “陛下,臣认为,整顿京营的确事不宜迟!大明不能用民脂民膏养一支不能打仗的军队,而徒耗国财!”
    袁可立在枢密院的廷议上,再次向朱由校提议整顿京营的事。
 第三百四十章 天下人只能由朕来代表
    现在大明朝堂上替皇帝掌兵权的,除了秦良玉、陈策,这些因军功而任职枢密院的武将外,就是熊廷弼、袁可立这些也因军功而任职兵部的文官。
    毕竟皇帝朱由校只是一个人。
    他虽然是大明最高统帅,一切军事旨令只有他能决策。
    但他管不过来。
    自然就由这些人代理他这个皇帝的兵权。
    不过,这些代理他兵权的人员构成局面,比以前要更利于皇帝控制。
    以前就只是文官集团代理皇帝兵权。
    现在也有武将参与。
    自然可以在兵权上实现文武制衡,使得皇帝既不受制于文臣,也不受制于武将。
    而且,代理皇帝兵权的文官也不再是整个文官集团,六科和都察院的言官已不敢再干涉,只有就任过边臣有军功的文官才会被皇帝召到枢密院商议军机。
    所以,这样一来,专业性也都有所提高。
    如果整顿京营的话,利益受损的则是勋贵和兵部中下层文官。
    因为京营的主要军官还都是勋贵,他们靠这个吃空饷,也靠这个奴役士兵。
    可以说,朝廷养京营有时候就相当于在为勋贵们养家奴。
    而兵部中下层文官则靠在京营后勤贪墨与兵卒老病需要退休的流程上敲诈银子而增加外快。
    不过,现在这两类势力都没在帝国权力的核心圈。
    所以,这两类势力都还不知道袁可立等官员已经开始建言皇帝动他们的奶酪。
    朱由校自然也想整顿京营。
    之所以一直未整顿,是因为他之前一直没有自己真正可靠的军队。
    而后来,等朱由校的新兵近卫军练成后,又因为改革,使得内部动乱一直未断,也就一直没有来得及整顿。
    但现在袁可立提出来要改,朱由校也就没有拒绝。
    不过,朱由校作为皇帝,他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事,因为他知道的比其他人多。
    所以,在回宫后,朱由校单独召见了袁可立。
    “这是太常寺少卿谢升的原话,还利于国家,防止世家门阀出现,这事,朕一直在替你隐瞒,爱卿自己怎么就说了出去,爱卿是不是以为这天下除了朕不杀你,就没人敢对你动手?”
    朱由校将记有谢升语录的东厂语录本给了袁可立。
    袁可立倒是神色平淡地接过了语录本。
    对于皇帝能知道大臣对话的事,他并不惊奇,他知道自己这位皇帝和世庙一样,养了很多耳目。
    但在袁可立看了语录内容后,呼吸就有些急促起来,两眼如喷火一般,盯着语录本,忍不住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卑鄙小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你是不是在结党?”
    朱由校直接问了一句。
    袁可立一愣。
    “臣不敢欺瞒陛下,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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