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脚步走过通道,超脱视野能看到的范围很有限,勉强赶上舰桥的大小。舰灵郭瑞德推测说郭瑞德可能是在潟湖下面藏了艘突击艇或者救生艇,存放与启示录有关的线索,超脱视野看到的景象印证了这点。
沿着通道即将向下时,高德又犹豫了下。
他并不是担心退路,如果事情一切顺利,获得了这艘小艇的控制权限,将其浮出水面,自然就脱困了。如果不顺利,或者小艇在数万年浸泡中已经朽坏,没办法浮上去,那还有郭瑞德战甲和大锤。他相信这艘小艇不会像黑鲨号埋得那么深,说不定就直接泡在水底,离水面就几十百来米。
他担心的是怎么跟远坂爱解释,不管怎么敷衍,都难以说清楚自己跟这座神社,乃至跟她血脉使命会是这么直接的关联。
想来想去,也只能怪自己为了保命非要穿上这身战甲,而远坂爱、小丽还有姚婆婆都知道战甲的来历。
算啦,车到山前自有路,大不了自己装傻!
确定了方针,高德走进很像是载员舱的空间里。舱壁两面各有一排可以收放的折叠座椅。正前方像是指挥官坐席的地方魔光正在转动,远坂爱的白光连同身影在其中也若隐若现,看起来她像是朝着坐席下跪,手里举着什么东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高德轻手轻脚的靠近,走到差不多可以伸手够到远坂爱的距离,混杂魔光骤然大作,牵引之前那股奇异力量,猛烈冲刷他的身心。
这时高德可以确定,这股力量是血魔之力,但却不同于普通的血魔之力,似乎还糅杂了疫魔之力的某些特质。
这股力量也不同于刚才的试探,而是全力以赴的涌入,想夺占身体侵彻心灵。可怕的是,他这身战甲完全没有反应,成了开门揖盗的帮凶。
高德也不客气了,魂火推转,白焰喷涌,连腰间挂着的魂灯都没启动,就稳稳顶住了这股凶恶之力。
“你、你不是祭品吗?”
苍老得近于非人的声音响起,高德晃神了片刻,才发现这声音是从指挥席上传出的。
“既然不是祭品,那就该是主人,但你绝对不是主人。”
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里,阻碍高德视野的魔光消散,指挥席上显出一个身影,看得高德眼角抽筋。
这玩意到底是活人还是干尸?
只有一层皮包裹着的人类骷髅坐在指挥席上,一条胳膊握着刀柄,那正是远坂爱跪在地上托起的魔魂之刀。
不过那声音并不是由骷髅发出的,更像是……魔魂之刀在说话。在高德的超脱视野里,那柄刀正闪烁着微弱的血光。
果然刀才是本体么?
“你是谁?”
高德退后一步,维持着魂火全神戒备。远坂爱还在呼吸,身上的力量也没溃散,不过意识似乎不在躯壳之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拉进了这柄刀里。
“我是一直在等候主人回归的女仆。”
真如高德所想,声音是由那柄刀振荡出来的,视野里刀上血光也呼应着话语微微闪烁。
“你是……扶桑?”
高德真是被惊住了,这怎么可能?
那个叫扶桑的女子可是活在郭瑞德那个年代,离现在都快十万年了!
“你穿着主人的战甲,还知道我的名字。”那把刀的声音变得凄凉而哀苦,“但你不是主人,那么你就是主人所说的使者了,这意味着……主人不会回来了。”
“等等!”魔光又在翻滚,高德赶紧叫道:“你是在等郭瑞德吗?那个义思达郭瑞德?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离你认识他已经快十万年了啊!”
“即便你是主人的使者,也没有资格直呼他的名讳!”血刀……实际上就是“扶桑”阴沉的说,哪怕过去了十万年,震旦语却依旧标准。“何况……何况你没有资格代表他!不!你不是他的使者!”
这家伙显然进入到癫狂状态,“主人必定是被你谋害了,你才夺来了这身战甲。如果是主人的使者,就不会有这种奇怪的燃魂之力!主人是纯洁的魔神,他绝不会运用与恶魔之力有关的任何力量!”
完蛋,权限认证没有通过。
高德暗暗叫苦,还真没想到问题出在自己拥有的魂火上。不去管“扶桑”为什么把郭瑞德称呼为魔神,但她没说错,郭瑞德是义思达,是跟刑天一样排斥恶魔之力的。而自己却完全不同,魂火就是来自恶魔之力的燃烧。
“你没有自作主张的资格!”他只能顺着“扶桑”的话说下去,“我获得了你的主人的传承,遵从他的遗愿来这里取他留下的东西,你没有资格阻拦我!”
“有没有资格可不是你说了算。”血刀晃动起来,拉扯得指挥席上的干尸和跪着的远坂爱都在摇晃。“我不信主人会丢下我不管!我在这里等了……等了……按你的说法,我等了十万年!”
血刀扬起,干尸软倒,远坂爱像木偶般转身,完全没有焦距的眼瞳直直盯着高德。
“为了遵守向主人许下的誓愿,我不惜舍弃一切,只求熬过可能漫长到末日降临的岁月。”
现在说话的已不是血刀,而是远坂爱,只是声音异常空寂,完全是没有灵魂的台词机器。
“等一下!真的等一下!”高德都顾不上撞梗了,此时的远坂爱在超脱视野里已经不是纯粹白光,一缕血光正混在白光之中交织盘旋。这自然是被“扶桑”控制住了,想到那股来自“扶桑”的血魔之力混有疫魔之力,高德聚德,那缕疫魔之力恐怕就是与血脉有关的认证。相当于接入了远坂爱的后门,直接从底层控制了她。
“就算你要跟我干架,也跟这个女孩子无关!”他试图说服对方放开远坂爱,“她可是你的后裔!”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的后裔。”远坂爱说着不把自己当回事的话:“不然又怎么能通过魔魂之刀把她传送过来呢?她的血脉很纯净,她是让我与主人相见的上好容器。但没想到……没想到……既然主人不在了,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她也没必要继续活下去!”
那柄高德曾经握过,还碰触过其中器灵的长刀血光炽亮,牵引着燥热与阴冷交织的力量灌入入远坂爱体内,让她的肌肤变得艳红赛桃花,眼中更是两团猩红。
那个“器灵”,恐怕就是“扶桑”,藏得还真是深啊。
不……高德忽然恍悟,那绝对不会是真正的上古少女“扶桑”!
所谓的永生不朽,暗手血塔里的那些塔里人已经向他展示过了,楚娘子也向他展示过了,压根就不存在!
这里并不是灰境,也没听说过灰器能成为灰境,容留凡人魂魄的事情。指挥席上的干尸应该是扶桑的尸体,没有对应的灰境辅助,她根本不可能直接将魂魄转移进灰器里,由此活到十万年后。
自那对母女巫女获得的信息也佐证了高德的判断,魔魂之刀从古至今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血。历代巫女都会以自己的处子之血,加上祭品和祈求者的血激发这柄刀,将其放置在魔神之座上,向祈求者灌注力量。巫女也会在紧急时刻以血祭刀,将其当做无坚不摧的武器,诛杀亵渎魔神之人,当然对大将军而言其实就是叛贼。
所以别说是凡人魂魄,哪怕是正儿八经的器灵,经历了这么多这么久的污染,哪还可能保有清灵意志。
那为什么这家伙自认为是“扶桑”呢?
答案很简单,舰灵郭瑞德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家伙不过是吸收了凡人“扶桑”记忆的器灵,只是跟舰灵郭瑞德不同,她被这些记忆改写了自我,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早就完成了,人工智能。”
高德提起大锤,锤头燃起白焰。“你并不是真正的扶桑,你只是一把钥匙,一件工具,你应该认清自己了。”
“可笑!”远坂爱旋身飞起,拉起凛冽的猩红光流,朝着高德当头劈来。
“等事情解决了,希望总管大人别怪罪我。”高德低低笑着,抡起大锤迎上去。
当初他在藏龙岛见识过小丽的神威之后,就此绝了跟小丽争力量高低的念头。不过对上远坂爱,他那份争胜之心还是能蹦跶两下的。虽然这不是公平的对决,远坂爱不过是魔魂之刀的傀儡,但能在这个扶桑丫头身上留下点印记……嗯咳,锤头的印记,也算得上丰功伟绩了。
而且他现在考虑的不是怎么捶远坂爱,而是怎么保住她。
白焰与血光相撞,冲击力撑得天花板地板还有壁面喀喇喇崩塌,原本还算宽敞的舱室变得异常憋仄,让高德担心起下一刻会不会有海水涌入。
“主人!窃贼!”
血光长刀在高德的战甲上溅起点点火星,让远坂爱发出前后矛盾相互混淆的叫喊,叫主人的时候应该是又一次确认高德拥有郭瑞德传承的资格,叫窃贼的时候则是推翻这个认定,坚持要将高德毁灭。
长刀牵引的力量异常犀利,高德连脖子都缩得紧紧的,生怕被她一刀断颈。他也不敢留手,即便大锤轮转不便,但靠着锤头白焰的喷涌,可以确保长刀每一次进击都会被魂火烧灼。
于是他在远坂爱的含混呼喊中听到了怪异之声……
“小姐……”
第312章:燃烧吧远坂爱
看来远坂爱还存着一丝清灵,她正在努力抵抗这个“扶桑”的控制。只是由疫魔之力追索的血脉羁绊延续了数万年,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挤出意识碎片。
所有碎片无一例外,都是在呼叫帮助,高德不确定她是在叫小丽还是女皇。应该是小丽吧,毕竟女皇应该称呼为陛下。不过在无终宫偶尔也听过她把女皇叫小姐,她们三个人的关系还真是奇怪。
血光长刀推着她的身体,发起一波波凌厉攻势。即便切入裹住高德战甲的白焰,不敢做丝毫停留,发出的铿锵鸣响也让他心惊胆战。如果没有点燃魂火,或者没有穿着郭瑞德战甲,他怕是早被这柄魔魂之刀当做烤鸭片了。
不能久战……
高德很清楚自己并没什么战斗技艺,就靠坚甲火旺,才能继续跟这柄刀周旋下去,难说不会被这家伙找出什么漏洞一击必杀。他抡着大锤能有来有往,应该还靠了魔魂之刀郭瑞德传承的忌惮。更重要的是,刚才收手不及锤头抡在远坂爱脸上,让她喷着血打着转的倒撞在舱壁上。继续打下去,即便能把远坂爱救回来,也无法保证她身上所有零件还很齐全。如果是魔人还无所谓反正恢复力很强,可远坂爱是圣山战仆,拥有的神灵之力他完全不熟悉,万一恢复不过来他岂不是要被小丽埋怨一辈子?
不知怎么走了神,等血光拖着远坂爱身影遮蔽了视野,已经来不及抬起大锤阻挡,只能催动魂火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
铿!
滋滋滋……
血光长刀先捅在高德的脖颈,可惜被战甲的护颈圈挡住。接着长刀横在护颈圈上,自刀刃喷出阴冷之力,像锯齿般急速锉动护颈圈。
好机会!
感觉这把恶魔之锯未必能在短时间里锉穿护颈圈,高德反手抱住远坂爱的腰不放她抽身远离,同时魂火喷涌,低头狠狠砸在她的头盔上。
白焰轰然冲刷,远坂爱这身跟嘤嘤战甲差不多的羽林卫战甲没能完全防护住,缕缕魂火渗了进去,让她发出了女妖般的痛苦尖叫。还在锉高德护颈圈的血光长刀也弹飞出去,带着她向后猛退。
妖女休走!
高德真想喊这么一嗓子……
一手抡起大锤,用锤柄旋搅,将远坂爱的腿绞了个剪刀脚。手上喷出魂火掐住她的胳膊,脑袋居高临下,又是重重一磕。
刚才确认这招有效,高德就使足了劲,连腰上挂着的九盏魂灯都尽数点燃。此时的他连人带战甲完全裹在炽白焰中,宛如自烈焰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
炽烈白焰落在远坂爱头上,寻找着每个缝隙和缺口挤进战甲,再渗入身体每个角落,烧灼心灵中的每个角落。
另一股不同于血光之刀的冰寒气息从远坂爱心底喷发而起,不仅将血光之刀冲得飞离了手中,高德的白焰都倒卷而回。类似干冰灭火器的冰冷让他的魂火急速衰弱,逼得他不得不放开像是叉在烤肉架上的远坂爱,连连退了好几步。
“高德——!”
远坂爱咆哮,“你想谋害我……”
喊到一半才醒悟过来,“我出什么事了?”
她转身打量,却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又咬牙念叨道:“你这魂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可怕?”
“总管大人。”高德急切的道:“如果你不想再被我的魂火烧醒,那就把自己的弱点交代清楚,看起来……”
“你在发什么春秋大梦啊!”远坂爱又气又恼的道:“我为什么要让你随便就能制服?你对我有什么图谋?就不怕我告诉丽吗?咦?”
不等高德回答,她就看出了让高德提出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