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田鼠很多。他们这里给田鼠起了个形象的名字——“搬趟”，意思是一趟趟搬运。
抓田鼠的学问很大，要先了解田鼠的生活习性。
田鼠特别聪明，它的窝一般都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或坟场、或堤堰、或高岗、或平地较高处，以预防水淹。田鼠窝一般先掏一个立洞，有80厘米到一米深。然后再平掏一个主洞，一般有2米长，最后斜通地面，作为运土的通道。然后再挖三四个分洞，一个是卧室，里面铺些软草，再刨一个斜洞通到地面，作为通气孔，一般开在较隐蔽的草丛中；一个是库房，库房一般有两三个分洞，它们把叼来的食物，分别存放，库房满了就堵住口，就好像我们锁住门儿一样；再就是厕所了，有一个专门屙粪便的洞。田鼠把掏洞的土都从主洞中斜运到地面，形成一个土堆，他们叫它老堆。老堆大说明洞大，里面的粮食可能多。
所以发现了大的老堆，就意外发现田鼠窝。再聪明的田鼠也不是饿肚子人们的对手。
大家去地里都时刻注意田鼠窝。只要一发现，心里高兴得无法形容。赶紧往洞里插个棍儿，用脚把洞眼埋住，让后马上呼叫支援，其他几个兄弟立刻拿着铁锹和锄头过来，一个在挖，另外两个在戒严，生怕田鼠出来跑了，一定要把田鼠抓住，那可是肉。
挖洞也是有学问的，先把坑挖大些，能蹲下用手摸。边挖边摸，挖到直洞的底儿后，再趴下去找平洞，边挖边抠。只要找到岔洞，就先挖它，因为岔洞多有库房，就用棍子塞进主洞做记号，开始挖岔洞。有的岔洞是厕所，有时用手一掏，满手粪便，臭味呛鼻，赶紧用柴草把手擦净，再用土揉搓几下，继续挖。等挖到囤后，刚才的霉气一扫而光，赶紧先把洞口的土铲走，然后蹶着屁股一把一把往外掏粮食。鼠窝一般有两三个囤，有三四斤粮食。有时掏出花生，赶紧拍拍手，剥开一个放到嘴里，香甜无比！
大家到地里去找田鼠窝，几天下来，在少苦强大的慧眼之下，三爷一家找到六十斤粮食。看的其他人眼珠子都掉下来了，神奇的看着三爷一家，每当三爷找到一个老鼠洞，大家都围过来，看着三爷掏出粮食，一个个眼红的要吐血。
六十斤粮食啊，这些可是救命粮。春天来，掺上白菜帮、萝卜缨儿等包成菜团子，全家能吃一个月。
再说四十多斤粮食，可以帮孙子换一个老婆回来了，六十多斤粮食可以换一个半老婆啦。
“打起来了，打起来啦”老远听到有人再喊，少苦和三爷也顾不得老鼠洞，急忙往人群多的方向跑去，两家人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啦。听说打的很厉害。
周少安怎么说也是队长，跑的非常快，担心出事。现在这个时候，人心都到了奔溃的边缘，一点小的刺激，都会闹出人命的。
少苦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出大事了。有两个40多岁的男人躺着地上，浑身是血，一个脑袋还在流血呢，一个半个身体都通红，地上一片狼藉，锄头和钉耙都打断了，上面还沾着血呢，不知道打架的有几个人？不过看样子估计是难救活啦。
很快有人把门板抬了过来，这种重的伤势，肯定要送到县里医院。周少安把少苦的驴车套了出来，大家把两个人抬着放在驴车上，然后一帮人帮忙往医院里面送呢。刚才打架的两帮人什么顾不得了，都跟着送去医院呢，心里七上八下的。
三爷问问了周围的人，两家人为什么大家？都是一个大队，怎么能下死手啊？不知道这两条还能不能保住？
知道情况的社员给三爷介绍了情况，真的就是一只老鼠引发的血案。
张家的孩子发现了老鼠洞，挖呀挖呀，好不容易容易把老鼠洞挖开了，一个大的田鼠跑了出来，张家的孩子急忙去抓，结果跑到陈家的人那里，陈家一看这么大的田鼠，立马出动人手抓住啦。
张家人就不愿意了，大声来讨公道：“陈家的，那个田鼠是我家发现的，快给我？”
陈家肯定不愿意啊，为了这个田鼠，刚才好几个人东追西堵，运动半天，把肚子里面的唯一粮食都运动光了，打算回去把田鼠熬汤给家人补补呢，当然不可能交出来。
陈家人很不屑说：“地里的田鼠都是公家的，又不是张家养的，谁抓到就是谁，给我滚开。”
张家人肯定不甘心，抢了我的田鼠还不讲理，生气说：“田鼠洞是我找到，田鼠从我的洞跑出来的，也是我在追的，那就是我家的”
按照农村习俗，你在追的东西应该就是你的，别人可以帮忙，但是不能截胡。要说平常也就算了，但是人都快饿死，那还管这些习俗。现在讲的优胜劣汰。
陈家人大怒：“你也知道田鼠跑了，田鼠跑了就是你们张家没用，谁抓到就是谁的，按照你们的理论，这里所有你们看到的田鼠就是你家的，那干脆不要别人活了。再说你们已经挖了田鼠洞，搞到不少粮食了， 还给不给别人留点活路？”
张家人看到陈家不顾脸皮狡辩，十分生气：“给你家留活路了，我家就没有活路，不给我我就抢。”
既然谈不拢，按照祖宗传来下的规矩，成王败寇，打赢就是有道理的。
好吧，拳头大才在硬道理，那就打吧。
两家就这么打了起来。
老话说得好，打完小的出来老的，大家的最近都窝着火，饿的啊？谁还控制的住火气和力道。
这个年代善良软弱的人基本死光了，活下来就是心狠的主，打架绝对不手软。
带着对粮食的仇恨，愤怒用手里的锄头和钉耙向对方头上招呼，结果就悲哀了。
第九章，鱼吃人，人吃鱼
少苦晚上看到周少安回来了，一脸丧气无力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好、
两个人都没有救活，半路上就断气了，然后大家又来回来，交给各自的家人了。大队书记李田来了，问大家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挖个坑埋吧。有人说道。
陈家是浮山生产队的，张家是西村生产队，两个生产队的队长都来了，毕竟自己生产队出来人命。
报公安？算了吧？说出去谁也不光荣。再说这个年代死的人太多了，两家人都把命搭上了，还报什么公安？公安来了抓谁？把两具尸体带回去？
两家的人都在，谁也不用仇恨谁？
要恨？就恨这个世道吧。
这都是命？
活着的人想办法继续找吃吧？
你要的真非常恨的话？在家躺着就行了，躺着躺着闭上眼睛就不用恨啦。
很多人都来帮忙把两个人送上山埋了，听说很多地方死了人都没有人埋呢。想想能入土为难也算不错的。
想哭就哭吧，过几天就是想哭，估计也没力气了。
说不定过几天全家都下去陪他了，到时候还是一家人，也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少苦亲眼看到两条鲜活的生命为了一个田鼠丢掉了，觉得太残忍啦。
或许他们两家也觉得不值得，但是这样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活的人还是要朝前看。
大家很快把这件事件忘记了，因为又有人出事情啦，而且这是周家村的人。
一大早就听到有人喊周少安，少苦耳朵好，听得远，好像说的是李家父子三人都出事啦。
少苦听到周少安急忙赶路的声音，少苦也跟了过去，周少安一路小跑，跑到水库边上，水库边上已经不少人啦，少苦也挤了进去。
少苦进去的快，退出来的更快，退到边上就开始吐了，把早上吃的稀饭都吐出来，稀饭还没有消化呢，还都是饭米呢，结果马上有几个孩子奔了过来，看见地上的饭米，根本不管恶心，急忙往嘴里塞。
少苦看的吐的更厉害了，把肚子里面的吐光了，在边上休息呢。
几个孩子把地上饭米抢着吃光了，还盯着少苦呢，祈祷少苦再吐点，看到少苦没有吐了，盯着少苦肚子呢，几个孩子眼睛都是冒绿光，看着少苦的眼光和看食物没有区别，看的少苦头皮发麻。
少苦再也不敢进去看死人了，那个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应该算是骨架了，被鱼吃的差不多啦。
旁边的人还在感慨，肯定是父子三人去捞鱼，结果把命搭上啦。今年这个水库已经吞掉好几个条人命了，过年前吴家村好几条人命都填进去了，有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李田也来了，走路走的飘啊飘啊，这几天白鹿大队总是出人命，李田也愁啊，再愁也没办法，搞不到粮食啊。
很快死去的家人来了，一个女人摇啊摇的过来，还真的没有哭，就是绝望留着眼泪。李田带着人找了几块板子钉了一块简易的棺材，直接拉到浮山埋啦。
大家都默默的帮忙，今天埋的别人，明天可能埋的就是自己啦。
大家看着光秃秃的山，心里悲哀啊。以前春天还能有点树叶和草，可惜今年山上只有草了，祈祷春天快来吧，没有树叶，绿草也是不错啦，小草多汁。春天到来，大家才有活下去希望啦。
很多人从山上下来，看着水库不说话，默默的站着哪里，水库的鱼好吃，大家想想吃啊，怎么说也是肉，但是不好抓。
万一掉到水库，还不知道到时候谁吃谁呢？本来打算在水库抓鱼的人，想到水库已经有很多冤魂，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呢？大家都看着水库默默的不说话。
周少安看着水库发呆，李田也在边上看着，估计都是打鱼的主意，白鹿大队也快扛不住啦，现在能依靠的只能是水库的鱼啦。
周少安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问道：“小五，你说怎么才能把水库的鱼抓起来？水库的鱼怎么也有上千斤吧？”
少苦想到刚才三个人惨况，坚决摇头：“鱼都吃人了，你还敢吃鱼肉？反正我以后坚决不吃鱼啦？”少苦还真的很多年都不吃鱼啦。
李田在边上听到少苦的话，哒哒嘴说：“鱼吃人，人才要吃鱼啊，要不怎么报仇啊？”
少苦很惊叹的看着李田，真狠啊，鱼肚子里面可能还有人肉呢？怎么还敢吃啊？
李田很不屑看着少苦的眼神，很遗憾的说：“能吃到鱼就不错了，也就是你这个城里来的还嫌弃，很多地方差不多吃人啦？”
少苦看着两个人都无奈的神情，依依不舍的离开水库，少苦想了想说道：“要说抓鱼我还是有办法的，不要说多少，水库的大半鱼还是可以抓到。”
“什么？”两个都停住了身影，难以置信的看着少苦，同是惊叹的问道：
“真的？”
“你没有骗我？”
“你真的有办法”
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开口问道，眼中那种期待看的让人心碎。
少苦看了看周围，想了想说道：“可以试试，反正鱼肯定可以抓到，你们有渔网吗？”
两人都看一样，摇了摇头说道：“还真没渔网，以前还有，这几年水库的鱼不让抓，谁还留着啊？”
两人都遗憾的摇头，李田想到什么突然说道：“好像有一张小网，还烂的很，根本经不起拖？”
少苦想了想，又在水库边上看了看，水库边上有个放水的缺口，现在水库的水位浅，真是抓鱼的绝佳的好位置。
少苦对着李田说：“你去安排人把网拉过来，我们先试试，有鱼的话马上叫人？”
少苦困惑的问道：“不过抓个几百斤鱼你怎么分？抵什么用呢？一家分不到几斤？”
李田听到少苦这么问，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几百斤鱼是分不到多少，但是换成粮食就多了，我们白鹿大队一共400多户，每户都能分到十几多斤，怎么也能熬到十几天呢？这可是非常大的事情了？”
少苦看着周少安，周少安也点头说道：“鱼肉也是肉，肯定比粮食精贵，能分一点是一点，小五，你真的有办法？”
少苦点了点头，李田飞快去借网了，约好下午的时候大家在水库边上等着，李田还要通知其他几个队长，毕竟水库的鱼是大队，不是一个生产队的。。
周少安回家把少苦的想法给三爷一说，三爷是激动的很，问问少苦真的有办法。看到少苦点头，三爷也非常激动，把家里四个儿子还有几个孙子就叫过来，让三奶中午多整点干的，下午打算大干一场呢。
少苦想想这下大家都积极了，早干么去了，大锅饭把大家的积极性打掉了，要不然那么红薯怎么都烂到地里，哎自作孽啊。少苦想想而已，可不敢说出来。
吃完饭，周少安带着几个堂弟过来喊少苦，两个老头听到也十分惊喜，平时窝在家里不出来，今天居然一起出门看热闹了。
少苦他们到水库的时候，李田已经到了，带着几个村的生产队长在边上等着，三爷和少苦的爷爷也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在边上蹲着呢。
大家都在等少苦呢，看着少苦一脸疑惑的神情，不过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