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但是贾似道坚持立故济王赵竑之孙、现“嗣济王”、宁武军观察使赵溢,为检校太尉、武安军节度使、益国公,这就让很多人有些看不懂了。
    新皇年幼,又无兄弟。贾似道这是在为立储做准备?
    虽然朝堂诸公,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赵溢,但是掌管宋国皇室子弟的宗正寺玉牒所,有赵溢的详细记录。其外祖是已经恢复封号的济王赵竑,其母赵子矜,其父为入赘皇室的权之肖。身份倒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据说一直随母亲居住在封地嘉禾屿之上。
    质疑的人虽然有不少,只是已经没人有心思在此时去纠结此事了。
    次年正月,在襄阳降将吕文焕的传信之下,蕲州知州管景模与副将吕师道(吕文焕之侄)、江州知州钱真孙与守将吕师夔(吕文焕之侄)、安庆知府范文虎(吕文德之婿)皆以城降。
    元军打通了鄂州至和州的陆上通道,继荆湖北路之后,两淮西路全盘沦陷。而且长江中游,自江陵直到和州,已经全被元军控制在手。
    敌军直逼建康。
    权宋天下
第1029章 兵败丁家洲
    贾似道为度宗持百日丧后,回到朝廷,宣布将亲自督师前线。
    “臣以老病之身,遭时多艰……
    自襄有患,行边之请,不知几疏,先帝一不之许……
    臣请悉力政,以江流数千里、江面数十屯,而脉络不贯。非臣督视,随机上下,是必有不能遏其渡江者。今不幸臣言中矣……
    往者不可谏及,今汲汲图之恨其晚……
    臣羸弱之躯,非不知自受云云孤忠自誓,终始以之。
    臣有三子三孙,留之京师,日依帝所,以示臣无复以家为意,否则苟免而已。
    宁不愧死于斯言哉!
    深切迫急,拜表即行。”
    正月十五,贾似道上完“出师表”后,于第二日,率十三万兵、二千五百艘战船出师。以孙虎臣为前锋,率七万步骑至丁家洲,以夏贵为水师统帅,领二千五百艘战船横亘江中。贾似道则率后军,屯于鲁港(今安徽芜湖)。
    中军主帐之内,再次一无所获的和谈使宋京,双膝跪地,满脸灰败。一只耳朵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脑袋一侧,一个血迹未干的肉洞。
    狰狞而可怖。
    忽必烈,不仅拒绝了贾似道的和谈。还以削去宋京一耳的方式,来污辱宋军!
    “此事不怪你,下去好生歇息吧。”贾似道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满腔的怒意,却只能无奈地对着宋京挥了挥手。
    看着两鬓已霜的旧家主,静立一侧的伍及,心情复杂难明。
    当年,自己心怀忐忑,脱离贾家而成为权氏家臣之时。何尝会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
    自己的前家主位及人臣。
    自己的新家主,却直接成为一国之主。
    而宋国未来的命运,以及前家主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却要依靠自己的新家主来做出抉择。
    人生无常、沧海桑田,莫不如是。
    “贾太师,家主嘱咐,长江外海有船相候,不过,能容纳的人不多……”
    贾似道黯然地摆了摆手。
    “倾覆之下,岂有完卵。更何况,即便我走了,又能去哪?”
    伍及有些犹豫地说道:“如此,太师又何必立家主之子为益王?”
    贾似道微微一怔。
    是啊,自己这番举动,不就是给自己给宋国留下最后的一丝希望吗。
    无论如何,赵溢身上,有一半是赵氏皇亲之血。若是赵溢有一天,能成为宋国之主,赵权再狠,也不可能对自己儿子的子民不管不顾吧。
    至于未来,是由权国统一了宋国,或是宋国反过来吞并天下,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之事。
    这个坑,既然给赵权挖下了,如何填,就让他去头疼吧。
    但是,自己的后路,会在赵权父子身上吗?
    对元作战,已几无胜率。
    不仅仅是临安朝庭诸臣毫无战意,前线诸将,也已经都在为各自寻找退路。
    能责怪他们吗?连贾似道自己都已经没有信心能够击败近在咫尺的元军,更何况他人?
    随着吕文焕的降敌,随着吕氏其他将领的叛变,前线军队崩溃在即。
    若是这一战,自己能够获胜,也许还能为宋国再争取一两年的机会。若败,不仅宋国将再无可战之兵,自己也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一生威名将荡然无存。
    可是不战,却连最后一次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也许,会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战。
    没有胜算,却不可逃避,只能面对。
    但是,又能如何?
    整个宋国,还有谁可以担起如此重责?
    是临安城中,裹于襁褓中的新皇?还是一心想垂帘执政的太皇太后?或是纷纷辞官告老的一群理学大儒?
    二月十九,三十余万元军水陆联合,向宋军发动进攻。
    元军在大江两岸架设回回炮,利用步骑夹江列阵。在石炮与战船的冲击之下,三面受敌的宋国水军,由于缺乏陆上军队的掩护,一触即溃。
    先逃的是夏贵,而后是孙虎臣。
    元军顺势掩杀驻于鲁港的贾似道中军。
    十三万宋军,瞬间崩溃。尸首布满江面,顺水而下,染红了数十里长江。
    贾似道败退扬州,身边所余兵力,不到两千。
    此战的元军统帅是伯颜,蒙古八邻部人。出生于西域,其父随旭烈兀西征后留在了伊儿汗国,数年前,伯颜奉旭烈兀之命出使元国,忽必烈喜其智略筹谋,说服其留在身边为怯薛长,参谋国事。
    副帅阿术,为兀良哈台之子。曾从跟随父亲平大理诸部,也参与过平灭李璮的战争。
    此次南征宋国,伯颜、阿术与阿里海牙,已经成为了忽必烈手下,战功最为显赫的三个蒙古大将。
    元军,终于正式踏上了长江以南的土地。宋国沿江州郡,大小文武将吏,降走恐后。
    逃至建康的和州知州王喜,与建康都统翁福以城降元。沿江制置大使赵溍、知镇江府洪起畏、知宁国府赵可与、知隆兴府洪益皆弃城而逃。
    江西制置使黄万石自隆兴府逃至抚州,江西招讨使汪立信自杀而死。
    饶州(今江西波阳)城破,知州唐震城破自尽殉国。寄居于此的故相江万里自尽而死。
    宋军大败消息传至临安,举朝哗然。
    留守于临安的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陈宜中,率先上折,请诛贾似道。
    虽然谢太后否决了他的提议,却已经无法阻止住朝野对于贾似道的谩骂与指责之声。
    当初,在贾似道获得鄂州之战的胜利时,朝野将他捧得有多高,如今就能让他摔得有多狠。
    贾似道被罢去“平章军国重事”与都督之职,朝中权力为之一空。
    一番吵闹之后,自宋立国数百年来,从未得势的外戚终于开始掌控朝政。
    谢太后的侄儿谢堂被任为两浙镇扶使;另一个侄儿谢至受任保宁军节度使;谢垕与全太后之弟全永坚,并检校少保。
    贾似道打不赢这场战争,这一点赵权早有预料。否则他不会让王显安排船舰在长江口等着救贾似道一命。
    只是让赵权始料未及的是,贾似道竟然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登上长江南岸的元军,无论是从建康南下,或是从江西东去,快马到临安不过两天路程。宋军,显然根本无法抵挡汹汹而至的元军了。
    不是因为没有兵马,而是彻底被打断了脊梁骨。
    权宋天下
第1030章 诱惑
    临安朝廷虽然已经下诏全宋国勤王,可是响应者了了。
    大权国军队扫清了山东南部的元军后,李庭芝得以抽兵南下,却被堵在了扬州而不能过江。
    湖南提刑李芾募集勤王之兵,却被已从广西突破北上的兀良哈台兵牵制而被迫坚守潭州。
    最终,领兵前往临安勤王的军队只有两支。一支是江西提刑文天祥捐出家资后,所招募的万余人义军;另一支则是张世杰的部队。
    然而,这两支加起来不到三万的部队,相对于数十万元军,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了。
    宋国的形势,已如脱缰的野马,被驱赶着直奔悬崖而去。
    赵权突然觉着一阵的烦躁,“贾似道现在哪?”
    伍及躬身回答道:“贾相待罪于扬州。小人劝过多次,他不肯只身离开,说如此一走,与叛国何异?”
    赵权微微一怔,自己的确有些自做多情了。
    原以为,跟贾似道见了数次面,双方之间私交不错。为了以防万一,给他备了条后路。但是贾似道若真的搭上黄海海军船只一走了之,这一世英名,将彻底付诸东流。
    也是,在赵权的印象中,贾似道根本就没有英名之说。不过此时的他,大概觉得自己还能挽救一下吧。
    伍及语音有些低沉,“贾相慕僚翁应龙已被诛杀;廖莹中、王庭等人自尽而死;其故交潘文卿、季可、陈坚、徐卿孙等人皆被弹劾下狱。
    最无耻者,莫过方回!当年贾相大胜回到临安时,此人为了求官,连献十首诗词于贾相,但贾相未予理睬。结果,这厮如今又上了‘十可斩之疏’,请宋廷斩杀贾相。
    朝中诸臣,请诛贾相者无数。不仅有新任权兵部尚书高斯得,也有深受贾相提携之恩的陈宜中!
    这些人,倒是精通避坑落井之术!”
    伍及咬牙切齿地说着。
    陈宜中出身寒门,在太学时曾与同学黄镛等六人联名上书攻击丁大全,被取消太学生资格而发配地方,因而誉为“六君子”。贾似道为相之后,为其争取到免省试而赴考的资格。
    陈宜中在高中进士之后,得到贾似道的关照而仕途大顺、青云直上,被视为贾似道之后的下一任首辅人选。
    但是贾似道一出事,最先要求诛杀贾似道的,却偏偏是陈宜中。
    不过,也许不能怪陈宜中。他要不摆出这个鲜明的态度,也得不到右相之职。
    而且,宋国败于元军,总得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已经去世的宋度宗,必须只能是贾似道!
    就连曾被贾似道视若心腹的文天祥,都在勤王临安的路上,发出感叹:“鄂渚之战何勇也,鲁港之遁何衰也!人心已去,国事瓦解。当是时,须豪杰拔起。首祸之权奸无求祸之理,哀哉!”
    世上之人,本就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更何况在此大厦将倾人心惶惶之时。
    对于伍及隐藏于心的满腔愤怒,赵权自然可以理解。
    若说对贾氏父子最了解的人,便是伍及了。
    在伍及看来,从贾似道父亲贾赦坚守淮东抵抗金兵,到贾似道曾经在鄂州大败忽必烈,并取得宋蒙大战之胜。说他们父子对宋国“忠心耿耿”,丝毫也不为过。
    但是,自贾似道登上相位之后,先以“打算法”清除了一大批军中贪财之人;又以“公田法”见罪于朝堂诸公,还得罪了权势滔天的荣王赵与芮。
    最重要的是,在他执掌朝政期间,始终不遗余力地压制理学,摒除理学对朝堂的渗透与影响。这已经动摇到了理学的道统根基!
    世上之事,本就以成败论英雄。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宋国人,此后只会继续将贾似道踩入烂泥之中,而不得翻身。
    贾似道倒也罢了,只要他愿意,出手救他一命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厮给自己挖的一个大坑,委实让赵权头疼不已。
    本来大权国针对宋元制定的总体策略,还是以旁观为主。若不是考虑到尽可能多拯救一些百姓,此时的大权国军队,应当很滋润地在北地各处有条不紊地征招兵士、训练新兵、整合各支野战军。待到宋元战局基本结束之后,再挥师南下,便可用最小的代价谋得最大的利益。
    但是,如今却无法让自己超然于事外了。
    立自己的儿子、大权国未来的国君,为宋国储君?这是什么操作啊!
    以此逼着自己、逼着大权国,去拯救这破宋国吗?
    救助宋国的百姓,那是大义之下,必须要做的事情。可是救那些骨头早已酥软的文臣武将,凭什么?
    还有一堆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妃?
    这是给自己的儿子找一窝爷爷奶奶来伺候啊!
    可是,赵权却又不得不承认。贾似道一招,太狠了,简直是切中自己的命门,诱惑性实在是太大了!
    这意味着,只要赵权愿意支持自己的儿子继承宋国皇位,就可以轻松地获得宋国的大义。
    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收整个宋国的一切,包括整个江淮以南的土地、近千万的百姓,以及那些依然在为了宋国而与元军相抗争的义勇之士。
    在此之前,哪怕宋国在赵权心里,哪怕他对宋国有无数的牵挂,也绝不会为了援救宋国而不顾一切牺牲大权国军队。
    就像两个小孩子在抢夺一个别人的玩具,抢得到自然最好,抢不到也无所谓,而且这玩具即使是被抢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