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辛邦杰、李毅中、丁武,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与真定军一博生死吗?
    战场上,一旦有这种犹豫的情绪,必将引起全军的溃败!
    看着沉默不语的赵权,众人脸上都掠过一丝诧异。
    “国主……”
    赵权摆了摆手,说道:“临战应敌,总指挥是辛将军,你全权负责就好!”
    “是!”辛邦杰抱拳而应,神色之中没有半分的犹疑。
    赵权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却见权承仁在身侧不安地扭着身子。
    赵权瞟了他一眼,“怎么了?”
    承仁哼哼了两声,没敢开口。
    “不想跟我了,想去领兵打仗?”
    “不,不是不想跟着国主,只是……”
    赵权呵呵一笑,“行啊,想领兵,是好事!有啥不好意思的!”
    权承仁腆着脸,频频点头。
    “我可以放你走,不过用不用你,是辛将军说了算。但是在此之前,我先问你,你怎么看忽必烈的此次出兵?如果你上了战场,准备怎么打?”
    权承仁收起脸上的嘻笑,对在座诸公抱拳一礼,肃然答道:“忽必烈派出三路五万兵马,直指榆关走廊,但是属下以为,此举并非想与我军直接开战,而是希望堵住我军进入中原的意图。”
    “噢?”赵权眼睛微微一亮,“继续!”
    承仁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榆关走廊虽然逼仄,但是我军想进入中原,榆关走廊是最近也是最便捷的一条道路。忽必烈自然得对此有所防备。
    只是对于忽必烈来说,在海阳守住榆关走廊的南端,不如北上直接钉住锦州。
    这样,哪怕我军出击,他们也能缓缓南撤,给燕京、顺天争取出更多的时间。”
    “所以,你觉得忽必烈此举,是以攻为守?”
    “是的!”承仁坚定地回答道:“当然,五万兵马全部进入榆关走廊,如果有机会,我想他们会争取先攻下锦州,以掌控局部的主动权。”
    赵权在心里,暗暗点头。
    看来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权承仁起码在眼光上还是有不少的长进。
    “如果让你领兵,你需要多少人?准备怎么打?”
    “一万兵,守锦州。放他们进来!其他的,借助渤海海军运输兵力,从榆关走廊的中部与南部进行突袭,令其首尾不得兼顾。待敌兵溃散之后,自可追而歼之。”
    赵权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未说话,而是把眼光望向辛邦杰。
    “没问题,国主既然愿意放人,我可以许你连长一职。”
    权承仁脸色一垮。
    军部如今已经完成了对将官军职的初步改制。
    五人之长,为伍长;两伍一班,长官为班长;三班一排,长官为排长;三排一连,长官连长。
    再往上,都实行三三制,即三连一营;三营一团;三团一旅;三旅一师;三师一军。军长一职,又分为上将军与少将军。
    大乌泰去世之后,大权国内,如今唯一的上将军只有辛邦杰一人。
    这其中,连级长官,不算炊事班与临时配备的辅兵,手下不过90人。这比他现在的侍卫队还少。
    “还嫌弃上了?”辛邦杰低声一喝。
    “不,不,没有!谢过辛将军!”权承仁低首一拜,满脸委屈。
    辛邦杰冷冷一哼,“你知不知道,此次真要让你领军,第一个被斩的,一定是你!”
    “啊?为啥呀?”
    “不明白?”
    承仁茫然地摇了摇头。
    “现在什么季节了?”
    “马上十月份了……”
    “渤海,冬季会结冰吗?”
    “正常的时候,旅顺沿海终年不冻;锦州海域,结冰时期大约在十月份底;榆关走廊外海,越往南,结冰期……”承仁正说着,突然哑口。
    是啊,冬季即将到来,渤海会结冰,那根本就没办法通过海船向榆关走廊投入兵力。
    赵权笑吟吟地看着承仁。
    承仁抓耳挠腮,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啊,咱们可以……”
    “好了!”赵权抬手摁住承仁,说道:“就按辛将军说的,想去,给你一个连长。不想去,回来继续窝我这,也行!”
    权承仁虽然跟在自己身边已有数年,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已远远超过一个连长。但毕竟从未正式在军中领兵作战,给他太高的职位,的确未必合适。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凭着军功一步一步往上爬,这才是正途!
    承仁只好泄气地闭上了嘴。
    “辛将军,此战,你准备由谁来领军?”
    “洪福源!”
    所有人都是一怔。
    洪福源,曾经是南京府最主要的敌对势力之一。
    当年赵权随着东真军,从北高丽战场北撤回南京府时,被洪福源阻在五老山城,差点全军覆灭。后来,洪福源又先后被斡赤斤与忽必烈怂恿,与南京府为敌。
    好在此人不善经营,始终并没有给南京府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手下数十万的高丽移民,最终却被南京府几乎蚕食殆尽。
    十一年之前,在陈耀的逼迫之下,洪福源彻底放弃沈州横岗,投附南京府。使东真军得以横扫辽西,令也速不花也不得不离开辽阳迁至高州。此战之后,东北全境被纳入南京府辖下。
    这一年,是南京府打下东北基业的开始,也是大权国得以立国的根源。
    正因为如此,那一年才被大权国定为“华夏元年”。
    权宋天下
第九百四十八章 榆关走廊(2)
    一个受蒙古国任命的沈州军民总管万户,自那时起成了东真军的代理百夫长。大概觉得没有了退路,也无人可以投靠。洪福源自此倒是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心一意为南京府领兵作战。
    凭着对辽东与北高丽的了解,洪福源出山入林,花了五六年时间,几乎肃清了这一带的所有山匪。以此战功,得升千夫长。
    此次军职改制,洪福源成为了大权国东北野战军的一位旅长,可领2500战兵,算是又升了半级。
    洪福源领兵作战的能力,已经在战场上得到了证明。可是,面对与中原汉军的第一战,用这样的人来领兵,能放心吗?
    他,毕竟并非东真军的嫡系。
    赵权却是微微颌首,他大概能明白辛邦杰为什么要使用洪福源了。
    权承仁则是一腔的委屈,自己第一次出征,顶头上司却是一个曾经被东真军打成落水狗般的家伙。
    不爽!但是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之意。
    大权国成立之后,对军队编制进行了重大的调整。全军分为海陆两军,原东真战兵全部转为野战军或海军编制。
    独立成军的,有丁武的踏白军二个团1500人,以及炮兵团近千人。
    青海的西北野战军与太行山的中原野战军,只有番号,数量上其实远不够单独成军;高丽野战军现有两师一万五千人,以及近三万的辅兵。
    大多数的战兵,都集中于东北野战军。总数两万五,一军三师,军长为少将缪风。
    此次,迎接中原汉军的第一战,便是隶属于东北野战军的第一师第三旅,旅长洪福源。
    除了麾下的2500战兵之外,洪福源能调用的兵力,还包括锦州城防军在内的两万辅兵。
    自愿调入东北野战军参战的权承仁,如今便正式成为洪福源麾下的一个连长。
    加上亲兵,权承仁总共有一百个可以直接调用的手下。
    看着并立在自己眼前的这些人,承仁不由地皱了皱眉。
    这些人,都是从各团、各营抽调而来,大多数入伍不超过三年,成为战兵也只有近一年的时间。
    不能说这些人没有战力,但显然是洪福源手下,战力最弱的一群士卒。
    或者说,是被各团、各营最看不上的那群人。
    承仁不爽,却依然只能接受。
    凭着承仁现在的能力,如果可以,他完全能够马上召集出一支三五千人的部队。但是现在所有的士兵,都由军部统一调配,想以自己的意愿成军,完全不可能了。
    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去深入了解这一百个陌生的士卒。
    还好,虽然承仁不认识他们,但是每一个人起码都认识权承仁。
    同吃同睡,这是正常。同操同练,也没太多意外。让这一百个士兵很不习惯的是,每天辛苦操练之后,晚上也不得休息。所有人都得被集中起来学习一个时辰,而且还是这位连长亲自授课。
    成为战兵,习文识字,是最基本的要求,但也仅限于此。会讲汉语、看得懂文书情报与一些粗浅的地形地势图,对这些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然也有人知道,大权国军中,想要升迁,除了战功,文化考核是一个根本躲不过的槛。
    加上当了赵权数年的侍卫长,承仁自有威严在身。大伙儿也只能天天晚上忍着疲惫不堪的痛苦,熬夜苦读。
    时间,过得充实而疲惫。
    一个月倏忽而过。
    这夜课后,三个排长一直待其他士卒走后,依然不肯离去,犹犹豫豫地看着权承仁。
    “有事?”
    三个人相互推搡片刻,二排长李亦安小心翼翼地说道:“连长,咱们,这样天天一边训练一边上课,还得多久啊?”
    “怎么了,受不了了?”
    “不是啊,上课当然重要了。可是,连长,现在咱们是在前线啊,是不是得准备开始打战了?”
    承仁微微一怔,“此战,由洪旅长负责,咱们可没接到准备出兵的命令啊。”
    李亦安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有任何的军令?”
    “是啊,怎么了?”
    “可是,可是……”
    三排长有些不耐烦了,捣了捣李亦安的腰肢。
    “可是,其他的部队,都已接到出兵命令了,而且有些营、连早已出动,为什么没我们的?”
    “不可能吧?”承仁有些不确定。
    他们这个连队,一直驻扎于锦州城内,承仁对于外部的兵马调动,还真的不太清楚。
    “就是的,一团已经出去半个多月了,一直就没见回来。”
    “对,就咱们二团,三个营也轮翻出兵过数次。”
    “还有咱们营的其他两个连队,前天也被派出去。为什么就咱们连没动?”
    “是不是,连长接到的命令,就是要让咱们这个连队去准备考秀才的?”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承仁剜了二排长一眼,心里不禁生出许多疑惑。
    第二天,承仁第一次没跟连队一起操练,去求见旅长洪福源。
    与数年前相比,洪福源黑黝的圆脸,已经削掉了一半,如一颗被挤扁的煤球。
    看着恭身行礼的承仁,洪福源满眼冷漠,语气似冰。
    “你不去熟悉你的手下,未召而来,作甚?”
    “属下,已经完全熟悉一百个兄弟了。”
    洪福源用鼻子看着权承仁,“狂妄!你以为光知道他们姓名,就是熟悉了?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一百个手下,年龄最大32岁,最小21岁。
    其中,汉民45人、高丽人23、牧民18。
    所有人,一个月之前达到小学二年级文化水平,如今可以轻松通过三年级测试。
    军事素质考核,所有人都可以达标,超过一级标准线的有29人。
    善射者,26人;善跑者,19人;善投者,34人;善水者,12人……”
    洪福源放下自己的鼻子,斜视着承仁,哼哼了两声。
    “行,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承仁有些无奈,他总算看出来了,哪怕洪福源不是有意在为难自己,也是想办法在特意的疏离。
    “洪旅长,属下能否了解下……”
    “不能!”洪福源丝毫不给脸色。
    一个在边上肃立的亲兵,忍不住“扑哧”地轻声而笑,随之又尴尬地看了眼承仁。
    承仁抬腿对着他便是一踹,亲兵闪身一躲,却便承仁扯过胳膊,绕在自己胸前,臀部一顶,背摔而落。
    亲兵张牙舞爪地在半空中呀呀叫着,晃了半个圈子,“膨”的一声,砸落于地。龇牙咧嘴地爬起后,却不敢跟承仁发怒,而是忧怨地看着洪福源。
    “你个笨骡!”洪福源不耐烦地扫了扫胳膊,亲兵灰溜溜而去。
    承仁对着洪福源拱手而礼,“洪旅长……”
    洪福源突然照着桌子一捶,身子蹦得老高。
    “我说,你他娘的是不是在消遣老子?
    你好好的国主侍卫长不干,跑老子底下当个连长?不待见老子,没问题啊,把老子赶走,我不当这个旅长了,行不行?
    想坑我?
    何必搞这么麻烦?
    我跟你结过仇吗?我得罪过你吗?
    老子出生入死,拼杀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不放过老子?”
    权承仁目瞪口呆地看着怒气勃张的洪福源,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怎么,没话说了?想砍我了?来啊!”洪福源一根粗大手指,已经直戳至承仁的鼻尖。
    “不是,我说,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