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自己在耶律铸身上,持续不断的投资与经营。他应该知道,只有自己而不是蒙哥,才有可能真正的重用他。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耶律铸可用,这也许是自己如今唯一能寻得到的转机了。
而且,这一场蒙哥亲征之战,应该是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
若是蒙哥获胜,挟灭宋之威,世上再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帝王之位。
当然,在忽必烈看来,以这十万军队就想灭掉宋国,可能性极低。现在根本就不是灭宋的最好时机。
若是蒙哥在战场上失利,班师之后,定然会通过自己开始压榨中原,以弥补在战场上的损失。从而,让自己在中原尽失民心。
只要数年时间,便足以耗尽自己所有的资源,而最终磨杀。
那自己的机会,到底在哪?
与此同时,一份一模一样的出征将帅名单,摆在赵权的案前。
霸突鲁率领五万东路军,攻打荆襄?
然后三路兵马汇合于潭州,再顺长江东下攻打临安?
这就是蒙哥损耗了八万蒙古兵,攻下大理之后埋下的后手?
对于蒙哥的这个战略,赵权有些看不懂。
先别说蒙哥的西路军能否横扫四川、重庆;也别说兀良合台的一万多南路军能否顺利地从云南、广西一直北上突破至长江南岸。
根本没多少水军的东路军,凭什么就能攻下襄阳之后,一直打到长江北岸。
哪怕真的成了,他们又从哪去生出那么多船来顺江东下攻打临安?
据赵权所知,蒙古人现在唯一的一个水军千户,是易州人解诚。
他手中,最多不过两三百艘这些年从宋军手中抢夺而来的小船。也许又造了一些,但能有多少。
关键是,有船,也未必能马上找到擅长操舟的将士啊。
一支千人的水军,面对的可是数万的宋国水军,哪来的机会?
不过,这些不是赵权最关心的事项。
蒙哥亲征,主力放在四川,霸突鲁的五万部队主攻方向是荆襄,那就意味着淮东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战事。
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贾似道不发疯,让自己父亲恢复襄阳太守一职,就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赵权又拿起一份诏令,是和林送来的。
数年时间,蒙哥从石忽银行中,已经借走了千万两的飞钱。此次攻宋之战,蒙哥倒没再要求南京府再提供其他的支持。
诏令之中,也未提及任何与攻宋之战相关的内容。一是要求南京府继续全力攻打高丽,二是要求南京府准备三千兵马,交付益都待用。
看来,蒙哥还是备了一手。淮东并不是不会爆发战争,而是蒙哥手头已经没有再多余的蒙古兵了。留着淮东,大概是想以益都为首,组织一支以汉军为主的兵力,如果其他战线无法突破,就在此另辟一个战场。
也好,趁此机会,可以与李璮认真切磋下,如何在淮东战场,打一场有准备有条理、而且有张有弛的战争。
赵权又翻看着一些从南边送来的情报。
大战在即,宋国的皇帝依然在忙着更换他的丞相。
左相谢方叔试图扳倒内侍董宋臣未遂,反而被弹劾而罢相;与其长期不和的右相吴潜,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却因为水灾之责,接着遭罢。
右相兼枢密使董槐,上任没多久,就被侍御史丁大全弹劾,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这个丁大全,出身低微,四十八岁时才考中进士。凭着其妻皇亲侍女的身份,另辟蹊径,极力结交内侍卢允升与董宋臣,此后官运亨通。
权宋天下
第九百零八章 迎接
宋自立国以来,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对内侍与外戚的权力限制极严。数百年来,除了一个童贯,几乎没有内侍干政的情况发生。
这一点,无论是之前的汉唐或是之后的明清,都无法做到。
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执掌朝政的文人,不仅看不上武将,更加看不上的便是内侍与外戚。
而丁大全算是士大夫中的一个异类,不惜自毁声誉,与内侍同流,通过把控台谏而影响朝局。
现在看来,丁大全这条道,似乎已经走通了。
当然,能走多久,谁也不知道。
朝廷的相互攻讦,令宋国前线也是动荡不安。
七月,余玠在四川暴卒,有传闻说是服毒自尽,原因不明。
大战在即,宋国却失了一方边帅,宋皇为之辍朝。
顶替余玠的是权刑部侍郎余晦。此人官声不显,一上任便斩了利州西路安抚使王惟忠,罪名是潜通蒙军、丧师、庇叛。
四川有点乱,看这情况,不换人根本撑不了多久。
天下动荡不安。
没有战事的东北,竟然终于成为了这世上,难得的一块平安之地。
这场战事,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东南。但是为了安全,也为了不让赵子矜揪心,赵权还是让赵复把她接了过来。
李勇诚生了个女儿,很有些沮丧。便以孩子还小为由,留在烈屿,正在努力为要一个儿子而奋斗。
这段海上的行程,别说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是对于一个不经常出海的成年人来说,都是无比艰难的。
去年时,王显的黄海海军,在温州外海处又占住了一个无人岛,洞头岛。
这个岛,没有太多的驻兵,只是作为往来商船的停驻补给之地。这样从泉州到桃花岛,近千里的海路,就有了一个休憩之所。万一路上遇到台风,也有地方可避。
但是,从桃花岛到耽罗,六百里的海路,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靠岸的岛礁。
这也是从泉州到旅顺最艰难的一段行程。
过了耽罗往北,沿途岛屿不少,渤海海军直接占了两座无人岛,高丽王室与崔沆都没敢吭声。
过了南高丽,直接往登州的巴掌城,或是旅顺,就基本安全了。
即使一路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是总共二十天的海上漂迫,也足以让一个没出过远门的人发疯。
赵权忐忑不安地站在码头之上,不住地眺望着港口之外的洋面。
一直过了一个小时,依然不见有船只进港。
承仁第三次劝道:“权总管,我在这里看着吧,船一来我就去叫你,保证绝不误事!”
赵权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即使自己回去呆着,也是没有心思做任何事的。
他瞅了瞅,码头边,正靠着一艘备用待命的戈船。
“通知,那艘,开船!”
赵权抬脚便向那艘船而去。
“等等……唉……”
承仁有些无奈,只好快步超过赵权,赶走几个水兵,手下的护卫接管此船。
戈船很快驶出码头。
半个小时之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艘三桅大船。船帆之上,飘着一面金边黑龙旗。
“是王铠王将军的船!”
戈船迅速地靠过去,在一阵低低的惊呼中,赵权捞起袍子下摆,蹭蹭地就窜上了网梯。
翻过船舷,迎面站着呆立的赵子矜。
脸色苍白,眼窝略陷,但是眼中满满的惊喜。
赵权直接揽过,紧紧地拥在怀里。
这感觉,很奇怪。没见到的时候,也想,但也就是想想而矣,实在是每一天过得太忙了。可是一看到人,却觉得身心完全被想念给塞满。
还好,总算是又见着了!
赵子矜满面红晕,软软地倚在赵权怀中,螓首低垂。
良久,一声咳嗽响起,子矜轻轻地挣脱赵权的双臂,有些局促。
赵权斜了站在一身的王铠,恨声说道:“你就不知道避个嫌吗?”
“避嫌的机会有的是,你看看,是不是该让夫人去稍微梳洗下,呆会得见见公婆啥的。”
“不见!承仁,你去通知下,让他们别过来了!”赵权转过头,对着刚要翻上船的承仁吼了一声。
子矜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权。
“我,是怕你太累了,明天再说——”
赵子矜轻声地问道:“你没告诉我,你跟我公婆住在一起。”
“哪来的公婆?别听王铠瞎扯!今天好好歇歇,明天再说!”
赵子矜松了口气,想了想,便不再坚持。
码头上,还是有一个人在候着,是辰冰。
一看到赵权两个人,便扑将上来,抓着子矜的双手,甜甜地喊道:“嫂子好!嫂子辛苦了!”
“你是,辰冰?”
辰冰频频点头,有些满意,看来自己是属于被赵权重点介绍过的人之一。
辰冰扯过两个小姑娘,推到赵子矜身边,“这两个侍女,安排给你的,一切起居,交给她们打理就是。如果做的不好,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换两个!”
两个侍女一听,急急跪倒在地,“郡主,我们一定会侍候好夫人的!”
郡主?赵子矜疑惑地看了一眼赵权。
他可没跟自己说过,他这妹子是个郡主。
而且,妹子是郡主,难道说他是个王子不成?
赵权轻轻地摇了摇头。
辰冰接着说道:“这两个,是高丽姑娘,嫂子不用过于怜惜她们。该用就用,该打就打!”
高丽女人?
子矜觉得,开始有一种来到异国他乡的感觉。
赵权轻轻地说道:“先回家吧!”
一辆马车靠过来,辰冰扶着子矜登上马车,赵权骑马在边上相陪。
“嫂子,晕船了吗?”
赵子矜点了点头。
“我以前,特别想看看大海。可是出了几次船,我就受不了。晕船难受,而且在船上呆到第二天,所有的景色就一模一样,无聊的很。
我觉得,还是草原好玩。骑马骑上十天半个月,每一天都能见到不同的景致。”
“瞎说,你以前明明说很喜欢大海的!”一个声音突然从座位底下传出来。
“啊——”辰冰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赵权吓了一跳,凑过去问道。
“你个死妮子,你躲在这干嘛,想吓死我啊!”
赵权狐疑地撩开车帘,探眼看去。
“爹,姨打我——”
一个小圆脸出现在帘内,满脸委屈,正是他的女儿赵沁。
权宋天下
第九百零九章 大娘
赵权又探头看了一眼子矜,她的眼里,有些惊疑不定,但随即露出微微的笑意。
“安静点,否刚我揍烂你的屁屁!”
“女生说这个词,很不文雅啊!小心你以后嫁不出去……”赵沁嘀咕着,缩进了车子。
辰冰搂着赵沁,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在她的大腿上轻轻地抽了两下,狠声说道:“你有能耐,别找你爹,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沁叼着自己的食指,看向子矜,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我的大娘吗?”
赵子矜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长得,比我姨好看啊!”
赵子矜脸色一呆,辰冰却怒道:“屁屁还痒着啊?没打够?”
赵沁转过头,正色说道:“姨的意思,是你长得比我大娘好看?”
“你——”
赵权骑在马上,扶额而叹。
看来,现在连辰冰都管不了这娃了。这以后可咋办?
也不知道子矜以后会不会为难?
“沁沁啊,其实女孩子是得好看一些才好。可是呢,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人,不需要好看。当然,只要她的丈夫觉得她好看,就可以了!”
“这样啊——”赵沁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我姨好看?”
辰冰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你是可爱,你姨当然好看了。等你姨嫁了人,你就可以最好看了。”
“那,我姨要嫁不出去怎么办?”
“死丫头,你才嫁不出去!”
“那你说,你要嫁给谁?那个书呆子吗?”
“你,你——”
哪怕辰冰心性豁达开朗,被一个小姑娘当面谈论自己的婚嫁,也羞得有些无法驳斥。
“你再说,我把你扔下马车去!”
辰冰端起赵沁,作势往窗口推搡。
赵沁却顺势,直接坐到了子矜腿上,鼻子一怂,委屈巴巴地说道:“大娘,姨欺负我,你不会像我爹那样,不管我吧?”
赵子矜哈哈一笑,搂着这个小姑娘,一路的疲惫似乎瞬间消散。
离码头五里地,依着一座小山,是一个占地百亩的庄园。庄园的围墙之上,每隔百米,就有一个岗哨立守。
庄园之内,阡陌交错,数十座宅院,看似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庄园之内。但是相互之间,却隐隐彼此守护相望。
一幢幢的宅院之间,或是绿树成林,或是绿篱相隔,也有流水淙淙,亦有花草相映。
甚至还有几只小鹿,正怡然嬉戏。
“你们家,好大啊——”下了马车的赵子矜,牵着赵沁的手,呆呆地说道。
“我自己也有一个家,比这还大呢!”赵沁仰首挺胸说道。
“是在草原?”
“是的,是我爹给我建的,叫水心堡。大娘哪天跟我去看看吧,我还有一个海,我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