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一个蒙古女子,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你对她过于尊重了,反而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别扭。”
赵权眉头已经拧成一团。
“这样说吧——我们都很理解,你尊重每一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地位显贵与否,你是出于本心的尊重,而不是因为她们的身份或是你的故意示好。
可是,那是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蒙古女人啊!连她自己的父亲,都是将她当作一个礼物送出去的,你又何必在意?
看上了,收了就是。看不上,赶走也罢。
可是呢,你收在身边,却又不肯用。
你这样,让大伙儿都摸不着头脑。就会有很多人觉得这姑娘对你来说很重要,当然就会从她身上入手做些文章了。”
赵权听得怔了神,真的是这样?难道说,赤梅蝶出了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而且,你这么做,其实让这姑娘也会无所适从。她根本搞不明白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如果你真的在乎,我想她为你去死都可以。可是如果你不在乎,那她为自己的族人做些考虑,我觉得吧,也无可厚非。”
赵权看着李勇诚,发现自己在对付女人方面,的确不如他。
而且是大大的不如。
后世一些自然而然的想法与做法,在这个时代,似乎就成了异类!
“你要明白,无论你怎么做,兄弟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但是,其实大家比较头疼的是,你什么都不做。或者说,大家最怕的是,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权悚然而惊。
是啊,一个赤梅蝶,就把南京府搞得如此鸡飞狗跳,以后如果再来个更重要的女人,那岂不得天下大乱!
好不容易正经一会的李勇诚,突然又笑嘻嘻地拱到赵权边上说道:“这事吧,你以后就交给我去办好了,一定给你找一些让所有人都能满意的主母,你只管妥妥地娶回南京府,就行了!”
“滚!”赵权一脚踢空。
“别,还有啊——”
赵权抚额而叹。
“和林最近估计有变,敬请总管尽快回归南京府。”李勇诚捧着密信念道。
“什么变?”
“不知道啊,没说……”
赵权不由怔住。
和林有变?是不是贵由又搞了什么幺蛾子,这是给蒙哥寻找了什么机会吗?
蒙哥要上位了?
原本以为对塔察儿的一场胜利,可以为南京府再争取最少四五年的发展时间,自己也可以更从容地进行布局。
包括对高丽的攻略,对山东的经营,对辽南与辽西的重新规划,对中原的渗透,以及对于海洋战略的进一步细化。
如今,看来有些来不及了。
贵由,真的是成事不足啊!赵权不由地摇了摇头。
赵权担心的,并不是蒙哥。这是一位典型的蒙古人,只要是蒙古人的思维与行事方法,总会让赵权寻找到相适应的对策。
可是忽必烈不一样,一个不按规则与套路出牌、一个拥有汉人式的奸滑与狡诈的蒙古人,就让人有些难于应付了。
权宋天下
第六百六十四章 图谋海岛
蒙哥一上位,忽必烈必会掌控一定的实权,可想而知,这家伙将会爆发出什么样的能力。有了钱有了兵,这天下还有他不敢干的事情吗?
蒙古国,将会进入蒙哥时代?什么时候开始,会进入忽必烈时代?
宋国,知道这事吗?
宋国的军队,会不会利用蒙古国这段内部混乱的时机,趁机北伐?
赵权摇了摇头,其实自乃马真掌权后,蒙古国内部就一直没有完全安定下来。蒙宋之间的战争强度,显然比窝阔台汗在位时弱了许多。这种变化相信宋国朝廷上下都有所察觉,但是基本没有太多的动作。
也许确实是财政困难,完全已经入不敷出;也许是因为想给前线军队多几年的休养;也许是因为孟珙老了,宋国再没有具备北伐能力与勇气的将领;也许,朝廷的主和派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不得而知。
赵权重重地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有准备启程回辽东,但是没有想到这么着急。
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想回南京府。
倒不是因为那里是蛮荒之地,也不是因为那里远离中原的繁华。
而是,泉州给自己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这里毕竟是自己曾经的故乡,曾经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
这里,有自己曾经的父母留下的汗水,有自己曾经的亲人留下的欢笑,有自己曾经的十年苦读,也有自己曾经梦里的安逸。
然而,如今,这里却是别人的国度!
再也回去了……
李勇诚看着又开始神游天外的赵权,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真的要把我扔这吗?”
赵权木然地点了点头。
“好吧——”李勇诚泄了会气,看着赵权有些不善的脸色,站起身,整整装,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正色说道:“请权总管指示!”
赵权翻了个白眼,想开口骂人,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
李勇诚这厮,没有外人时,嘻笑怒骂,从来都是由着性子来。而且还总喜欢惹自己生气。但凡有外人在场,哪怕是封扬,这厮都会摆出一本正经模样。
可是一旦李勇诚正经的时候,赵权又会觉得有点不习惯。
不过,赵权心底其实也希望这样。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果非要搞得那般生份,生活哪里还有乐趣可言?
赵权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先掏出一张地图。
这是一张宋国沿岸的海图。在南京府时,对于中国南北大陆的海域图,只是凭着赵权的印象,绘制得相对比较简略。
利用在泉州的这段时间,赵权将其做了更为详尽的补充。
“淮水、长江的出海口,是黄水洋。黄水洋以北,你不用操心,我会另做安排。黄水洋以南一直到福建沿海,你需要重点关注沿岸的一些岛屿。
长江出海口的海门,以及位于长江中的崇明岛;
苏州洋南边、庆元府外海上的昌国,以及周边一些拥有淡水的岛屿,可以重点关注梅岑山岛与桃花山;
闽江入海口外的上、下竿塘山;
福清外海的海坛山岛;
兴化军外海的湄洲屿;
同安的嘉禾屿与浯州屿。
需要评估岛上的宜居条件,包括能否建立避风港,是否有淡水,是否有适合烧砖建房的石料、木料与土料。”
“咱们要占这么多岛吗?”
“不,你先多方了解下。先期的重点,还是放在嘉禾屿或是浯州屿。必须让伍家想办法,先拿下一处,才以开始砖茶的生产。”
“伍家,搞得定吗?”
“无非是利益的问题,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保证,相信他们会去努力的。拿下岛屿之后,你要按照最高级别的防卫需求来建设这个岛屿。无论花费多大代价,都必须把它建好!”
李勇诚坚定地点了点头。
“福建海域,是咱们必须拿下的地盘。因此,除了这些岛屿,你还必须深入了解沿海水匪的具体情况。包括蒲家的具体实力、水匪可能的临时落脚点。有可能的话,可以想办法先收服一些小海盗,并暗中进行扶持。
再远点的海域,找一些老渔民,看是否有人知道关于澎湖屿与流求的具体航路与情况。
有机会,重金收购你能见得到的所有海图!
湄洲屿上,有一尊海神,名为妈祖。泉州有她的一座庙,你要深入的去了解这尊海神。想办法,以后我想让她成为咱们的供奉之神。”
“供奉一尊宋国的神像?”李勇诚感到很惊讶。
赵权很严肃地看着李勇诚,说道:“别的兄弟我先不管,你既然留在泉州,你首先得有这个意识,无论南地北地、无论汉人宋人,咱们都是同一个祖宗出来的。千万莫要进行生硬的区隔。”
“好吧……”
赵权的手指,从地图上的海域,挪向了泉州的内陆。
“茶山的开发,以伍家的意见为主,但你也稍微关注下。
晋江上游,有两条主要的河流,一是流经永春的桃林江,另一条流经安溪。可以在这两个地方的山上种植茶叶,顺水而下能够节省不少的运输成本。
选择的茶山,不用太高,但也不能太低,海拔差不多在五百米上下。这些伍家的人未必会懂,具体你可以给他们多提些建议。”
“这么多事,我一个哪里搞得定啊……”李勇诚苦着脸叫道。
“在船场学习的三十人,我全部留下来给你。估计再两个月时间,我会另派一些人南下。所以,人手不是问题。问题是人来了,你有没有办法安置?
而且,你在泉州,也必须想办法召一些自己能用的人,有重点地进行培养。
还有一些人才工匠,你也尽可能的多找一些来备用。”
“另外,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就正式地警告你!”赵权语气突然变得严厉。
“权总管请吩咐!”李勇诚肃声答道。
“泉州是个奢靡之乡,我不担心你不习惯泉州,而是怕你沉迷其中。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这话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百多年来,宋国人为什么在战场上会表现的如此懦弱,被契丹人打、被女真人打,又被蒙古人打。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生活太富足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宋国皇帝给了百官他们想要的富足,给了百姓他们想要的安乐,然而这些都是以战场上的退败与低头换来的。
这样的富足与安乐,其实很可怕!
如果,你在泉州,能够抵挡住种种诱惑,我想对于你我、对于咱们的一众兄弟、对于整个南京府甚至是所有的汉人来说,都将是一件幸事!”
权宋天下
第六百六十五章 海鲜大餐
李勇诚听得一阵发晕,他有些怀疑,赵权是不是自己有点想在泉州享受这种安乐了?
算是,还是让他赶紧回去吧。
这些诱惑,让自己来承受就好了。
没啥问题,不就酒色吗。
佛说,入了地狱,才可能挡得住地狱的诱惑。咱们这,还是得先进地狱去看看!
李勇诚虽然心里腹诽不止,但还是脸色端正地答道:“请权总管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赵权突然又怔了会神,这才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适合的话,你可以在泉州成亲,将来把家安在这也好想回南京府也行。只是你莫要始乱终弃,害了人家姑娘。”
李勇诚脸色微微发红,看了看赵权,没有接话。
“宋国对福建的治理,其实与早期的南京府有些相似。虽然整个福建路有六州两军,但是闽北、闽西与闽东,还有大量山民生活在崇山之中,官府根本无力管治。
我估计,这些山民的数量最少还有十几二十万,包括畲族与客家人,这些人你可以先想想办法去招揽。将来可以作为咱们的有生力量,无论是海岛开发还是船员补充,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李勇诚点了点头,南京府的人,在收罗山民这方面,都有极为丰富的经验。
“泉州的官府与皇族,尽量不要去接触,这些都可以让伍佑出面处理。
你要尽可能多认识这里的商人,不单单是泉州,还要包括明州、广州,以及海外的蕃商。”
“那蒲家那里?”
“蒲家,你要记住了,这一定会是咱们的敌人,而且属于完全不可调和的矛盾。有办法的,开始布局与渗透。当然,也不急于一时,徐徐图之。”
李勇诚头越听越大,抓起纸笔,开始赶紧记录。
记了一会,却没听到赵权继续说话的声音。
抬起头,只见赵权两眼有些呆滞地看着院子。
院中有两棵树。
一株是桃树,枝上只剩数朵残花,微风过处,摇摇欲坠。
另一株是刺桐,却开得灿烂似火。
院墙的那一头,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吟诗声。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词句哀婉,但小姑娘恬淡的吟哦声却缓缓地冲刷着赵权心底的些许忧伤。
赵权背着手轻轻步入院中,看着花已掉落、叶却茂密的桃树,不由生出一些痴意。
此时,隔壁院中的吟诗声再次传来。
“刺桐依客舍,晴绿上窗纱。
昨夜还飞叶,来时未作花。”
赵权转过头,看着另外一株叶子已所剩无几,但枝头却如烈焰一般绽放的刺桐花,不由哑然失笑。
有花开,必有花谢。
有国兴,必有家亡。
此地是我家或不是我家,又有什么可忧伤的?
离开,也许就是为了下一次更加愉快的到来。正如花开花谢,一年总是比一年更加的灿烂。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