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察必,不仅心性敏捷,而且晓事达理,深得忽必烈喜爱,因此被忽必烈长期带在身边。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个权总管的原因,可能是老夫人觉得你们对她隐瞒了什么。你们没有主动告诉她,却通过一个外人才知道了某些消息。”
    忽必烈闻言一呆,随即恍然而悟。
    南京府的这个权总管,今日拜会母亲。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向母亲透露了赵璧经手地契买卖获利之事。母亲生的气,并非是自己偷偷地赚了些钱,而是因为被外人看出了破绽,留下了挑拨兄弟关系的可乘之机。
    但是同时,她又逼着自己领下慕思迷儿的情,就是告诫自己,不可对权总管生出杀心。看来这个权总管已经与母亲达成了某些协议。
    事情想明白了,忽必烈却感到更加的憋闷。刚才,他的确是想派人,不顾代价将其杀死在回南京府的路上。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忽必烈喃喃说道。
    “去道个歉不就行了。”察必掩嘴而笑,“老夫人心胸广得很呐,哪会为这种事而真的生气!”
    “王爷!”趴着的赵璧挣扎着说道:“在下有个建议。”
    “哦,你说!”
    “王爷可以自请外放。”
    “我跟大哥说过这事,被他否决了。”忽必烈摇了摇头说道。
    “在下觉得,您可以直接跟老夫人提起此事。”被莫明其妙地抽了一顿鞭子之后,赵璧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推荐自己来和林的窦默,始终不太肯在和林呆着;为什么刘秉忠动不动就会找借口去燕京。
    敢情和林,就是一个烂泥坑。随时就能把自己这样的汉儒,吞得皮骨不剩。
    赵璧此时,早已心存去意,却又舍不得离开这位被自己看好的蒙古王爷。如果能劝他去漠南或是中原之地经营,那就大有可为了。
    “那,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合适?”忽必烈依然有些犹豫。
    “柔远县!
    柔远县,位于草原南端,北魏六镇之一,辽时称燕子城。南距燕京三百余里,此时暂居柔远,不仅可以避开和林一时纷争,还能最近距离俯瞰燕京。燕京,才是中原之本……
    而且,南京府已经花费巨资,在柔远建造酿酒厂。可以向老夫人禀明,我等在柔远,可以就近监视南京府的举动。”
    忽必烈眼睛大亮。
    此时,赵权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个挖坑行径,却促使忽必烈提早了两年时间,开始布局中原……
    不过,即使赵权知道此事,他如今也已无能为力了。
    此时的赵权,正浑身焦虑地在叮嘱着即将离去的陈耀。
    凭着赵权对郭侃的了解,他相信郭侃绝不敢过分为难陈耀,起码不敢公开为难。他担心的是蒋郁山。
    要说真定全军之中,赵权最该感恩的一个人,无疑就是老蒋。
    当年郭侃将赵权驱逐出稿城军时,蒋郁山顶着巨大的压力,公然支持赵权。就凭着这一点,赵权都觉得自己得一辈子记着他的好。
    但是,蒋郁山关照自己,是因为他坚守着自己的做人原则。在这个原则之下,赵权有需要时他会站出来,可是一旦自己对郭侃造成了损害,蒋郁山同样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尊重郭将军的!我不会让郭筠受到伤害的!我会想办法说服老蒋的!我不会轻易跟稿城军开战的!”坐在马上的陈耀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记住了,还有购买礼物所需要的银钱,去柔远酒厂支取。路过燕京时多买一些东西,到真定记得去丁武老娘坟头上个香!”赵权依然扯着小马哥的缰绳不肯放手。
    权宋天下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三弟禾忽
    陈耀怒吼道:“再唠叨,我不去了!你去!”
    小马哥跟着他的愤怒,也向赵权喷出一腔浓浓的口水。
    赵权一怔,刚想发火。大岩桓过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权总管放心吧,我会看好小耀的,保准少不了他一根毫毛。”
    “如此,有劳兄长!事若不成,就先放手,日后再看有没别的机会。”
    “哈哈,权总管多虑了。这种事哪有做不成的,真不行,你我失了面子就罢了,丢了唆鲁老夫人的面子,她可要找你麻烦!”
    小马哥朝着正在天上遨游的海东青,甩出一声长长厮鸣,前蹄一抬,就此绝尘而去。
    身后,是大岩桓率着五十个借来的蒙古兵,紧紧跟随。
    “好了,有完没完!”赵权身后,又响起一声怒吼,是脸色铁青的忽察。
    赵权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叹:我最近招谁惹谁了,怎么谁见到都是一副不耐烦模样!
    此次跟随赵权的东真兵,到了和林后只剩下了一百九十二人。为了给陈耀壮胆,除了分给他十个东真兵之外,又跟忽察借了五十个蒙古人去稿城耀武扬威。
    于是,趁着这机会,忽察终于逮住了已许多天未见人影的赵权。
    “你这就要走了?”忽察看着已经收拾清楚的军帐,一脸冷然。
    赵权却抓过忽察身边的一个小男孩,揉着他光溜溜的前额,顺口问声:“你儿子?”
    而后带着天使般的笑容,低下头说:“叫叔叔——”
    “叔——”一声略带胆怯的声音,还没发出,就被冲过来的忽察给捂住了嘴巴。
    “混蛋!”忽察怒冲冲地叫道:“我哪来的儿子,这是我弟!”
    赵权定睛一看,这小男孩全身裹着厚厚的羊皮裘子,光溜溜的额头上冒着淡淡的汗珠。浓眉细眼,长得跟忽察没有一点相像之处。一撮淡黄色的毛发,随意地垂在后脑。
    身高不及赵权的腰部,也就是不到一米的模样。
    赵权有些惊讶地看着忽察,问道:“这是你的三弟,禾忽?”
    虽然没见过禾忽,但他知道忽察的这个弟弟今年应该已经八岁了,差不多与辰冰同龄,身子却比辰冰起码矮了半个头。
    “是禾忽,怎么样,可爱吧!”忽察露出炫耀般的得意笑容。
    “不错,颇有乃兄之风!”赵权顺口夸道,又从腰间摸了只小钢弩,递给禾忽。
    “第一次见面,这个就当见面礼吧!”
    “多谢赵哥!”禾忽身子虽然弱小,但神气沉着,一副小大人模样。对赵权行礼表示完谢意之后,才用双手接过赵权的钢弩。
    赵权示意丁武把禾忽带出帐外,自己随即瘫倒在座垫之上。伸手拿来一壶酒,倒满两杯,相互碰下,再将其中一杯递给忽察。
    忽察奇怪地看着怅然浅饮的赵权,刚来时的一腔怒火早已不知忘到哪去了。
    “你愁啥,怕陈耀吃亏吗?放心,我给你找的那些手下,打仗未必绝对勇猛,但作威作福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赵权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是嫌钱赚得还不够?和林一半的现银,都被你给赚走了!不要太贪心。”忽察一口滋干杯中酒,窝到赵权对面坐下,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忽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没问题,说吧!”
    忽察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赵权神情一滞。
    “怎么了?”忽察有些不耐烦地催问道。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参与汗位的争夺?”
    “我当然不会,那是我父亲的事!”忽察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等有一天,贵由王爷……”
    “你是说,下一任的汗王?好还有好几十年的事,你操这闲心干嘛?”忽察很奇怪地看着赵权。
    “你能不能答应我?”赵权突然提高了声音。
    忽察默默地看了会赵权,说道:“像我这样出身的蒙古人,如果父亲没有成为汗王,一切好说。一旦父亲为汗,我作为长子,不去争取的话,别说会被天下人笑话,就是我想逃,都无处可逃。别人一定会看到我的首级之后,才能罢休。
    蒙古人对汗位的争夺,比你们汉人残酷多了……”
    “去南京府,去辽东,我助你打下那边所有的土地!”
    “哈哈,我如果要逃,天涯海角,都逃不脱的!”
    “咱们现在开始布置,我相信有办法避免。”
    忽察两眼又开始牢牢地盯过来,让赵权心里莫明其妙地感到一阵烦躁。他手一挥,拍散忽察的目光,说道:“跟你谈正事呢,干嘛老这么看我?”
    “你意思是,我打不过蒙哥?”
    赵权苦笑一声,说道:“如果争夺汗位,打架能有用的话,我还来和林干嘛?”
    忽察点了点头,说:“那倒是!”
    赵权略一犹豫,接着说道:“我答应唆鲁和帖尼,不会支持你争夺汗位。”
    “哈哈!行,我信你!不过你答应她,那是你的事。哪一天我要是需要的话,你还得帮我!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揪出来!”
    赵权长叹了一口气,知道没法跟忽察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他担心的,并不是忽察在汗位的争夺上会败给蒙哥。而是贵由会死于非命!
    成吉思汗怎么死的,赵权并不太清楚。不过各种传闻特别丰富,有说是坠马而死,有说是被西夏国一个王妃咬掉JJ而死,有说喝酒中毒而死。
    拖雷的死,在赵权看来则犹如一出闹剧。
    在攻金之战大胜之后,窝阔台让拖雷与他一同北归,路上窝阔台突发急病,随军萨满要求一位至亲之人,自愿承接其身上的病毒,才可痊愈。于是拖雷,就这么死了。
    窝阔台之死,说是酒喝多了突然暴毙而亡。只是赵权根本没有权力去调查这事是否有内情,当然他也没这兴趣。
    窝阔台去世后,其实掌权的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木哥。然而,不到半年,木哥便莫明其妙没了,换上了六皇后,即贵由的母亲乃马真。
    蒙古人对于汗位与权利的争夺,比汉家的任何一个朝廷都更加血腥,也更加惨忍。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的掩饰与安抚。
    权宋天下
第五百五十六章 苏醒的草原
    历史上的贵由,赵权并不熟悉。可想而知,此人并没有在汗位上呆多长时间。
    现在的贵由也不过三十八岁年纪,其结局一定不会是自然的死亡,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暴毙!
    可是,这种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情,能够告诉忽察吗?
    “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这时候要回南京府!”忽察突然怒吼一声,他终于想起来,今天过来找赵权,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还留在和林干什么?等着被人暗杀吗?”赵权两手一摊说道。
    “谁会杀你?我砍了他全家!”
    “和林城的石忽酒楼,有一半股份是你父亲的。列维每个月会跟你结算一次,你也别去管那酒楼的经营,负责分钱就好。
    这次和林城的地契买卖,利润不少,会给你留三十万两——”
    忽察“咝——”地抽了口冷气,“这么多啊?”
    “这钱你最好小心点用,倒不是担心你一下子用光了,而是要用在正确的地方。这事我已经跟姚枢商量过了,最好让他帮你父亲安排使用。主要用于打点各位准备参加忽里勒台会的王公贵族。把他们打点好了,贵由王爷被推举为汗的成功率就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今冬白灾,最好能拔点钱出去救济受灾的牧民。
    但这钱千万别让你祖母知道,她有了这些钱,肯定会多撑些时间。
    畏兀儿商人已经彻底破产,没有畏兀儿人的支持,奥都剌合蛮肯定活不过春天。法迪玛偷偷挪用你祖母的钱,一旦败露定会遭受弃用。这两人一去,你祖母便很难支撑汗庭的运营。
    耶律楚材可能差不多了,我有交代姚枢,起码在他临死之前要出声,明确支持早日召开忽里勒台会……”
    “你跟我说这么一大堆东西,我哪里记得住?”忽察很不耐烦地打断了赵权的啰嗦。
    “好吧……这些事,我都已经交代过姚枢了。你要实在不耐烦,就跟贵由王爷说下,让他多听听姚枢的意见。”
    “你现在走,南京府立国的事还没搞定啊。”
    赵权摆了摆手,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完了。我相信半年之内,你父亲一定会成为蒙古国新一代的汗王。至于他是否会愿意封大氏为国主,这已经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了。
    我已经尽我最大的能力,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至于结果如何,交给老天爷决定吧。”
    “另外一个必须交代你的事。”赵权又补充道:“告诉你父亲,务必不要让野知吉带离开他身边。”
    “为什么?”
    “你父亲手下,我觉得只有此人,才可以完全信任!”
    “还有……”
    “好了,好了!”忽察是真的忍受不下去了。
    赵权只好闭上嘴,悠悠地看着忽察。
    这是赵权最为无奈之处,他到和林已经半年多时间了,直到现在为止,贵由一次都没有亲自召见过他。倒不是贵由傲慢,而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