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中原的帝位传承,虽然有一整套相对完整的礼仪制度。太子的地位很难动摇,只是这种相对安稳的帝位传承,往往选出的却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
忽必烈之后,承袭汉制,也导致了此后的元朝再没出现过一个像样的皇帝。两种制度,孰好孰坏,还真的很难评说。
“拖雷家族的,没想去争汗位吗?”赵权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帖木迭儿眼中精光微微一闪,说道:“还没听说他们有争夺汗位的意思。”
赵权隐住心中的疑惑,说道:“你爷爷,斡赤斤王爷,还没做好出兵和林的准备?”
帖木迭儿猛地站起,顺手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
赵权虚抬右手,说道:“好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王爷的意图,大概也只有你们以为其他人不知道罢了。不过,这不关我们南京府的事,这点我与撒吉思早已达成协议,现在咱们还是回到那个话题,开元府此次为什么会出兵南京府?”
帖木迭儿颓然而坐。沉思片刻,说道:“我祖父与撒吉思,其实都不赞成出兵。但是塔察儿一心为我父亲报仇,自己调了父亲原来属下的一千人马前来。临行前,撒吉思交待我,如果事不可为,让我来找你,我们愿意赎回塔察儿。”
赵权点了点头,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张靖一心出卖南京府,要借开元府蒙古兵的势力入侵,而后他以投靠开元府为条件控制南京府的民政管理。但是窝阔台一死,斡赤斤正准备起兵到和林争夺汗位,根本没有心思对南京府出兵。偏塔察儿一心复仇,自己调兵前来。不过想来也是经过斡赤斤的默许,估计他也想以此一试南京府的实力。而且张靖此计毕竟还是存在着成功的可能。
要不是自己临时起意,到了火罗村,又从火罗村派王铠回府城,无意之中发现了墩台的情况而燃烟示警。开元府的蒙古兵很可能在张靖的配合下,在东真军毫无防备之下直接攻入府城,凭着这一千人,屠个城那是太轻松了。即便最后能够将蒙古人赶走,南京府也势必因此残破而元气大伤。
如此,斡赤斤就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出兵和林。
而即使此行被东真军击败,只要保住塔察儿性命,其他的损失对开元府来说也不算什么。
赵权想及于此,暗地里出了一些冷汗。
“那你呢?”赵权随之饶有兴趣地看着帖木迭儿问道。
“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帖木迭儿自嘲一笑,说:“我倒希望你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反正也不值钱,没人会出钱赎我回去的。”
赵权此时,倒是有些佩服撒吉思了,他断定南京府现在还不敢过于得罪开元府。只不干死后,如果塔察儿再死在自己手下,赵权一点都不怀疑斡赤斤将会立即倾尽全力,对南京府发动一击。也许对于斡赤斤来说,没了只不干可能未必很在乎,但塔察儿再死,就算把汗位争夺下来,那也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花点钱财,赌上一丝夺下南京府的机会,这生意对于撒吉思来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亏得太惨。
“我想知道,今天你我在此谈的协议,能有多大的效力?”赵权问道。
帖木迭儿苦笑着说道:“王爷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与南京府过有任何的协议。但是撒吉思已经答应,他会认右我跟你谈成的任何协议。”
“好,我信你!”赵权沉吟了会,又说道:“所有的蒙古兵,包括你在内,我都可以放回去。”
在座诸人,皆是一怔。
不过,大岩桓与李毅中只是静静地看着赵权,并未发话。帖木迭儿眼中却闪过一阵狂热,能不死,谁又会愿意白白送上自己的性命。
“我有三个条件。”赵权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
“权总管请讲。”
“第一,开元府两年之内,不得对南京府发动任何军事行动。”
帖木迭儿心里暗自计算一番,说道:“其他人好办,唯有塔察儿,没有人能控制得了他的行动。”
“意思是,这个条件你无法答应?”
“不,开元府主力肯定没有精力对南京府出兵,单凭塔察儿,我相信他对你们并无太多威胁。如果由于他的行动,给南京府带来损失,撒吉思大人说过,愿意进行赔偿。”
“好,我也可以答应你,两年之内不会对开元府进行任何的军事行动。但如果塔察儿来犯,就不能怪我们进行反击。”
“反击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不得伤害塔察儿的性命。”
赵权两眼圆睁,惊异地问道:“你是让我们,只能挨打,不能反击?”
“不是不能反击,而是不能伤害塔察儿。”帖木迭儿摇头苦笑着说道:“祖父极其看重塔察儿,对他的重视,甚至已经超过了父亲。如果塔察儿伤在东真军手中,我相信祖父绝对会立即放弃对汗位的争夺,转而全力报复南京府。”
赵权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撒吉思这老货,可真是奸商中奸商!
“好吧,第二个条件,现在你们总的还有八百人被困,我要价不高,一人一头牛的赎金,一个月内把牛送来。”
“开元府马倒是不少,可是哪来的牛?”
“这个,就得你们自己去想办法。而且每超期一个月,就得翻倍。”
“好!我去想办法。”帖木迭儿咬着牙应道。
“第三,我希望可以开通南京府与开元府之间的贸易往来,开元府那边,就由你负责联系。”
“为什么是我?”帖木迭儿惊讶地问道。
权宋天下
第四百六十一章 赎金
“帖木兄,我想问个题外话,与塔察儿相比,你似乎对父亲的去世,并不是很在意,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赵权突然转了话题。
帖木迭儿盯着赵权,确认他并不是在嘲笑自己,才脸色黯然地答道:“我自懂事之后,就没怎么见过父亲了……其实祖父对父亲也不是很在意,因此塔察儿才会如此愤怒,想自己寻找机会报仇。”
赵权点了点头,说:“咱们先不论东真军与你父亲之间的纠葛,我当然希望跟我们做生意的人,不是一个对南京府充满仇恨的人。因此,我更愿意相信你。如果可能,我希望咱们的生意可以一直长久地做下去,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南京府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让你不仅仅只是一个庶长子……”
帖木迭儿眼睛一亮,庶长子与嫡长子,一字之差,他跟塔察儿之间的地位却如天地之别。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要去对付塔察儿,可是如果真有人肯助自己一臂之力,虽然说未必能掌控开元府,但未必就没有培养出自己势力的可能。
可是,眼前的这个权总管,会是那个帮助自己的人吗?
想及于此,帖木迭儿咬了咬牙,说道:“牛,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如数征集。只是……”
“帖木兄,但说无妨!”
“我只要赎回一半兵力即可……”
赵权一怔,而后展颜一笑,“好啊,没问题!那样的话,就是每个士卒两头牛的赎金。”
帖木迭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行,我会另外托你给撒吉思送一份书信,详细跟他写清咱们之间答成的协议。今后,希望能够与你一起愉快的合作,相信我,南京府带给你的,将不仅仅只是源源不断的财富!”赵权说着,站起身,对着帖木迭儿伸出右手。
帖木迭儿茫然地看着他。
赵权另一手抓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右掌之中,紧紧相握,“咱们,握掌为庆!”
能以零损伤的代价,解决来犯的蒙古人,这是赵权最希望得到的结局。赵权知道,这支军队的领军如果不是塔察儿,那即使能够将其击败,东真军也势必死伤惨重。因此,他对帖木迭儿的要价并不高。
而如果能把部分敌人转化为自己的盟友,这意义就远远超过在战场上获得一次小小的胜利。
当宁死不屈的塔察儿,被帖木迭儿绑起,并指派的一支百人队,先行送回开元府之后,南京府外剩下的蒙古人便不足为惧了。
对于索绳而上的赵权与大岩桓,夹谷勒已经完全不敢有任何的阻挠。同时下令放开西门,将辛邦杰迎接入城。
南京府的这一场内乱,终于得以平息。虽然最终也没找到张靖,却收获了一个帖木迭儿,算下来不亏。
赵权没有下令杀任何一人,涉及参与内乱的张赫等人,共有近两百人。赵权把这些人与四百个不被赎回的蒙古人一起,全部划入新成立的“劳役营”,开始加入南京府轰轰烈烈的建设大业之中。
……
辽朝初年,刚得到幽云十六州的辽太祖,将辽阳府升为南京,并迁东丹国国都至此。后又将其改为“东京”,成为辽五京之一。自此,辽阳便成为辽东乃至东北的第一重镇。
东北地势,形如巨瓶。大兴安岭与长白山脉自东西两侧形成一个狭长的瓶口,通过辽西走廊,与中原相接。而辽阳,正位于瓶口之侧的最关键位置,无论是从中原进入东北,或是从东北往中原,辽阳都是一个绕不过的要地。
自蒙古人攻占中都,金帝被迫移都汴梁之后,东北各个势力相后雄起,辽阳更成为了所有势力争夺的焦点。当年无论是耶律留哥的东辽,还是蒲鲜万奴的东夏国,都曾经将都城设在辽阳。
经历数十年的战乱,当蒙古人重新控制辽阳时,辽阳已经成为了一座极其破败的城池。为了防备东辽军,窝阔台将东辽军驻地迁至沈州。也速不花进驻辽阳后,为了不被猜疑,干脆将已经惨破不堪的城墙拆个精光,只留下了些木栅。对于辽阳城,也速不花既没能力,也不愿意经营。
辽阳城,自此愈加衰败。
高丽之战结束,当只不干失踪的消息传开之后,辽阳城,却以让人极为惊诧的速度,突然就繁荣了起来。
在辽阳府最中心的街道,距王府不远之处,一幢三层的崭新酒楼,正在开门迎客。这酒楼外表看似平实,却是坚固无比,条石垒成墙基,墙体则由黄土夯成,。与辽阳城内,其他低矮而杂乱的木房相比,犹如鹤立鸡群。远远望去,似乎如同一个小小的城堡。
太阳西斜,酷暑渐散,整个辽阳城似乎突然就惊醒了过来。街上人来人往,喧闹声渐起,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间或数个蒙古大汉昂首撞过人群,或是顺手抓走小摊贩上的一些零碎售品,或是捏抓一些闪避不及的过往妇人,或是朝着几个挡道的人踹上几脚。
但无论被碰到的是谁,都对着这些蒙古人点头哈腰,脸上不敢有丝毫怒色。
然而,即使是蛮横如此的蒙古人,到了酒楼门口,也不自禁地放缓脚步,以免冲撞了正在进入酒楼中的客人。
进入这酒楼中的人,有蒙古人、有色目人、有契丹人,当然更多的是汉人。这些人服饰各异,却无不衣冠整洁鲜亮。
此时,酒楼的门外,正站着一个年约三十的汉子。此人面目平实,身着麻布小褂,腰别一把三股叉剑,正呆呆地看着门上的招牌,上书四个精瘦大字“石忽酒楼”。
此人,正是丁武。
熟悉的招牌、明显出自赵权笔迹的字体,以及酒楼之中传出的淡淡酒香,都让丁武在惊讶之余,生出一股欣喜。
看来,那批人在南京府,混得还是不错的啊!
酒楼门前,有两个眉清目秀、外表伶俐的小伙子,正在不断的将客人引入酒楼。其中一人见到呆立门前的丁武,走过来对他微微一笑,问道:“请问客官,您是要入内用膳?”
丁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客官,可有预定?”
丁武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客官请随我来。”
丁武点了点头,随小伙子走入酒楼。
宽大的一楼,被分隔成两个部分,一小半是迎宾的门堂与柜台,一大半是开放的后厨。数十个统一着装的伙计正在穿梭忙碌,却井然有序。
丁武被直接引上二楼。二楼面积与一楼相比,大了两倍有余,四五十张或大或小的食桌,已有近半的客人入座。菜香与酒香扑鼻而入,让丁武不由食指大动。
权宋天下
第四百六十二章 跟踪
选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丁武要了壶石忽酒、三个小菜。推开窗户,对着迎面而来的习习凉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身疲劳似乎便消了一半。
不一会,酒菜上来,丁武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未入口,鼻中已飘来一股熟悉的酒香。
丁武叹了口气,自从八年前,第一次在长临村喝到这种酒,自己似乎就被赵权给套牢了。之后稿城石忽酒楼开张,酒再没缺过,就不觉得其珍贵。
自高丽回稿城后,没了石忽酒,其他的酒喝起来寡淡无味,总是让丁武心如爪挠。他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此次之所以离开稿城,前往辽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