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刚要说什么,便见管家领着两个仆从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于是缄口不言。
“做戏?”
待一众下人离开之后,长孙无忌当下便问了一句。
“然也。”
魏征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长孙无忌蹙眉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被世人称道耿直,却实实在在是一只老狐狸的魏征,一时间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司徒想来对朝政嗅觉敏锐,怎么今次却犯了糊涂?”
魏征意有所指地说道。
“司徒可还记得黑龙军远在楼兰时,陛下密诏你我二人时所说的话?”
长孙无忌一拍自己脑门,顿时豁然开朗。
“玄成是说,陛下与陈桥此番,是为了掉出聚集在蜀王身边的人?”
“然也。”
魏征说出两字,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回了桌子上。
第117章 君臣合谋
“你如何断定?”长孙无忌问了一句。
如今,长孙无忌对陈桥的看法实在复杂,他一面仍旧没有抛弃对陈桥的成见,另一面又感叹黑龙军的强大,心中更是明白正是因为有了陈桥才有了足以震慑天下的黑龙军。
“司徒心中定也明了,又何须再次自欺欺人?”
魏征一语道破长孙无忌的心思,却不去看长孙无忌变得难看的脸色。
“难道司徒希望御史台此番作为,是受太子或魏王指使?”
“自然不会!”长孙无忌急急开口。
“是啊,众位皇子之中,眼下对皇位有想法的几位,除去早已经没落的楚王,太子与魏王皆是长乐公主一母同胞的兄弟,无论如何争斗,他们定不会做出危及长乐公主的事情。”魏征说着看向长孙无忌,“唯有蜀王李愔,不会有这个顾忌。”
“但吴王向来克己守礼,蜀王此番难道便全然不顾忌自己的兄弟吗?”
长孙无忌这句话既像是在问魏征,又好像是在自问。
“杨妃从小便更加偏爱蜀王、冷落吴王,司徒以为,如此长大的蜀王会对吴王有几分兄弟情?何况他所谋求的可是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
“可争夺皇位又与陷害陈桥有什么关系?”
“原来司徒也知晓陈将军是被陷害的吗?”魏征突然饶有兴趣地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假咳一声,继续说道:“若蜀王想要谋得皇位,陈桥本是他最该拉拢的一个人,如今却又为何要陷害他?”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早在陈将军迎娶长乐公主那一日,太子和魏王之外的其余皇子,便已经失了拉拢陈将军的先机。”
“既然无法拉拢,倒不如将他除掉。”长孙无忌接了一句。
魏征点点头又道:“当初楚王对长乐公主下毒一事,不也正因如此?”
听魏征这样说,长孙无忌不由想到如今楚王落得一个与废人一般无二的下场,不由一阵唏嘘。
“司徒且想想,御史台虽说担了个直言敢谏的名号,可司徒大可瞧瞧这些年来,他们可真有的胆子去弹劾朝中任何一人吗?照这样看来,此番当朝弹劾陈将军将军,不过是蜀王使出了借刀杀人的法子,想借着御史台这帮蠢货,将陈将军扳倒。”
不再提楚王之后,魏征转而又与长孙无忌说起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今日朝堂之事,无外乎像是将一块石头砸进了看似平静无波的水中。”魏征饮一口茶,接着说道:“陛下想借由此事,将朝堂中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揪出来,而陈将军就是那个泉眼,御史台就是石头,三方人马凑在一起,将这一池子看似清澈的水彻底搅浑,至此才好将所有参与其中之人一网打尽。”
听魏征说了这么一番话,长孙无忌尝尝呼出一口气,他到底还是小瞧了李世民对陈桥的信任啊。
“司徒,魏某今日前来只想劝你一句,陛下与陈将军早已不是随便旁人三两句便可挑拨了。”
魏征意味深长的看着长孙无忌,仍旧担心事到如今长孙无忌还没有解开心结。
“看来老夫确实从一开始便错了。”
长孙无忌起身,走出书房抬头看向头顶的青天白日。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放下长此以来一直抱着不愿撒手的成见。
眼见长孙无忌确实已经想开,魏征不由点了点头,他实在不愿见到长孙无忌今后继续与陈桥作对。对长孙无忌来说,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此刻,眼下正处在整个长安城政。治漩涡最中心位置的陈桥却过得无比惬意。
“陈卿倒是好享受。”
来到天牢,李世民笑眼看着在牢狱中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陈桥,笑骂一声。
陈桥见李世民来了,施施然起身,说道:“臣如今身陷囹圄,心中烦闷啊!”
看着陈桥这副样子,被弹劾陈桥的奏折折磨了一天的李世民总算笑出声来。
“果然如你所料,你刚被关起来,那些耐不住性子的鱼就一个个蹦出睡眠了。”
陈桥给李世民斟上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笑着说道:“那些人也实在是昏了头,怎么就没一个人看出来陛下今日与我是在做戏吗?”
李世民也端起酒杯,饮尽杯中酒后,冷哼一声:“他们早就急不可待,哪里还有功夫分辨朕与你是否是在做戏。”
两人还没说了多久的话,便听得外面匆匆来了一个脚步声。
“陛下!长孙大人在太极殿外求见!”
长孙无忌?陈桥与李世民对视一眼,说实在的,在此之前两人谁都没有想到长孙无忌会掺和到这次的事情中来。
“他可说了所为何事?”
李世民沉声问了一句。
大太监站在不远处回道:“长孙大人说是为陈将军之事而来。”
果然,听到大太监此话,陈桥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这老匹夫还想着要对自己落井下石?
“陈卿莫急,待朕去瞧瞧辅机究竟要做什么。”李世民安抚一句,站起身来,“那今日便先如此,朕先走了。”
“好,陛下慢走。”
此时的宫中,长孙无忌躬着身子向李世民行了一礼。
“司徒有何事?”
长孙无忌与陈桥一向不对付,眼下这个时候进宫面圣,只怕人人都会以为长孙无忌是要痛打落水狗了。
“陛下,臣以为今日对陈桥的处置有失公允,虽说那陈桥的性子臣十分不喜,可今日御史台的人所罗织的那些罪状,十有八九都是杜撰,陛下不该如此草率!”
对于长孙无忌这番话,李世民倒是有些惊讶,他诧异地看着正色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孙无忌,问道:“辅机这是要为陈桥求情?”
长孙无忌坦然地点点头,虽说他和魏征早已猜到了其中关节,可早已得罪过陈桥的长孙无忌,还是免不了想以此让无论李世民还是陈桥都知道,他长孙无忌不一样了。
“为何?”李世民蹙眉看向站在他对面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有对李世民的怀疑产生任何怀疑,早在进宫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为陈桥与黑龙军无论是对于大唐江山、还是黎民百姓又或是陛下都早已经立下了不世之功勋。”言及此处,长孙无忌摇着头笑笑,“之前是臣魔怔了,如今,臣全都想清楚了。”
“只是因为这些吗?”李世民眯着眼睛看向长孙无忌,他可不信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长孙无忌就会来投诚。
长孙无忌惨然一笑,说道:“果然还是瞒不过陛下。”
“那你便说说吧,你此番还为了什么?”
“陛下,皇后娘娘是臣一母同胞的妹子,长乐公主更是臣从小疼到大的外甥女,我长孙一族历来祖训便是不可同族相欺相残,如今陈桥已是公主夫婿,臣不敢违背祖训。”
一听便又是借口。
不过不等李世民开口,他便又听长孙无忌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臣年事渐高,总得为身后子女操心一番。”
只怕,这才是长孙无忌前来示好的唯一原因。
李世民隔着刚刚燃起的烛火看向长孙无忌,终于确定长孙无忌说出了自己的全部真心话。
“即是如此,辅机便该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
烛火下,长孙无忌抬头看向烛火后忽明忽暗的李世民。
第118章 司徒诚服收网捞鱼
长孙无忌看了李世民一会儿,在陈桥未出现之前,他曾自诩是整个大唐最了解李世民的人。可在陈桥出现之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李世民。
“据朕所知,蜀王曾数次去你府上,朕的儿子朕了解,”李世民轻声笑笑,“若要拉拢当朝司徒,自然会备上一份厚礼。”
微叹一口气,长孙无忌想到,看来此番李世民是不愿给蜀王一条活路了。
“请陛下过目。”
长孙无忌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只是殿内不甚明亮叫人看不清楚。他亲自将那叠纸送到李世民的御赐案上,双目微阖退开一步。
“陛下难道便从不曾怀疑过陈桥的用心?”
终究还是不甘心,不等李世民去细看那纸张的内容,长孙无忌便出声问了一句。
“辅机当真不明白?”李世民抬眼看向长孙无忌。
“朕身为这大唐的皇帝,身边亲近者不计其数,可朕看着你们那一双双充满阴谋诡计眼睛,真是胆战心惊。”李世民失笑一声,“在陈桥出现之前,朕敢于交付全部信任的人不过寥寥几人。辅机可知?彼时江山未定,外敌未除,可却已有不知多少人盯上了朕的这把椅子。”
“可陈桥却不同,他虽然出身微寒,又桀骜不驯,可他双眼始终澄澈,从未出现过朕曾无数次在旁人眼中见过的贪婪。”
“他心系天下百姓,无论征战何处,他都从不让黑龙军伤害当地百姓,甚至还会为了百姓能够吃饱饭而拿出对于一个军队最是至关重要的粮饷。所以无论是当初的突厥、西突厥、吐蕃,还是如今的高丽、倭国和大勃律,即便陈桥覆灭了他们的朝廷,百姓们却对我大唐没有多少抵触之情。”
“这天下!凡是陈桥所到之处,百姓无一不会夸赞一句,当世之豪杰!若他图谋不轨,怕即便揭竿而起,后世的史书中也不会说他一句不好。可陈桥依旧一如往昔,并不曾发生任何改变。”
“无欲则无求。”
长孙无忌低声呢喃了一句。
“陈桥曾对朕说过,他也有所求,他所求的不过是这四海升平、天下安宁、百姓和乐。”
“辅机现在可知,整个朝堂之上,我缘何最是信任陈桥了吗?”
“臣目光狭隘,实在愚不可及!”
长孙无忌当下便跪下请罪,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对陈桥心悦诚服。
眼见长孙无忌确实想通,李世民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长孙无忌离开太极殿后,李世民匆匆看了一眼那叠纸便带着去往天牢见陈桥了。
“辅机将所有正剧都交给朕了。”
走进牢房,李世民将手中拿着的纸放到陈桥面前的矮桌上,陈桥看一眼李世民,将那叠纸拿到手中,仔细看了起来。
“没想到已经蜀王竟然还拉拢到了陈国公和河间王。”
陈桥放下那叠纸长叹一声。
李世民却冷笑一声,“若非侯君集和李孝恭的从中撺掇,便是再给蜀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拉拢长孙无忌。”
“眼下名单已有,那明日便可收网了。”
陈桥说着,坐在原处抻了个懒腰,“还以为得再多住几天,没想到长孙司徒竟然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
“没想到此番不仅能将蜀王党羽拿下,还顺势让辅机也对你解开了心结。”
看来,待他们明日将蜀王及其党羽捉拿之后,这整个朝堂之上便再不会有蓄意与陈桥作对的认了。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听到李世民这句话,陈桥点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李世民便离开了地牢。
翌日一早,两仪殿中。
“陛下!陈桥已带到!”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仍旧站在殿门外阳光下的男人。
他一身磊落,身姿挺拔,一身白衣竟然没有在牢狱中染上任何污脏。却唯有表情却十分戏谑,好像与他一门而隔的这些人,在他看来都只是笑话一般的存在。
“大胆陈桥!还不快快跪下认罪!”
一白胡子老头率先跳了出来,却始终不敢与陈桥对视,只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大胆?”
今日的陈桥却一改昨日的一言不发,虽被押解,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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