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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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谱下的大明-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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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正德十五年到嘉靖四年,聂豹在华亭搜查贪吏,为民举冤,同时两袖清风,这些都只是一个正直官员应该做的。
  但除此之外,聂豹最华亭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讲学,他亲自朝夕授学,广收门徒,时提学副使曾说,“云间素称文薮,君一纲尽矣。”
  虽然聂豹后来在苏州、江西、京城各地都长期讲学,传授心学,但真正能被称为江右学派的只有华亭士子,因为江西的邹守益、欧阳德等人都吸收了其他学派部分。
  不过聂豹在华亭的名望之高不仅仅只是这些原因,除了士子,他在普通百姓心中也有极高的地位。
  嘉靖元年,华亭先大旱,后大涝,疫情大起,民不聊生,聂豹上书朝廷减免税赋,此举不知道活了多少百姓。
  所以,聂豹驾临松江府,华亭县内颇多讨论,人人都说,双江公一到,倭寇当退避三舍。
  当然了,事已过迁,华亭县中大量读书人眼里只看得到,聂豹如今任兵部尚书,还是内阁次辅徐阶的老师,这可是一条大粗腿。
  于是,在传出聂豹要召几位文人协助整理文书的时候,整个华亭县都轰动了。
  他们没有看到如今松江危若累卵的局势,只看得见跟随聂豹带来的好处。
  华亭县中世家大族不少,除去暴发户徐家之外,还有顾家、何家、陆家、张家以及渐渐泯然的钱家。
  让很多人都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名额落到了钱家。
  平常来往人流并不多的状元巷被挤得满满当当,府衙的文员笑着恭维,钱氏族人个个笑逐颜开,羡慕又自豪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钱渝。
  一身宝蓝色长衫让年轻的钱渝显得俊朗飘逸,刻意保持的平静表情下,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华亭钱氏连出少年英杰。”府衙的文员赞道:“说是随军,但实际上是服侍双江公,得老大人点拨,日后必定是青云直上。”
  “这是哪里话!”旁边的族人不屑道:“那渊哥儿只知道喊打喊杀,哪里有渝哥儿这般文才。”
  “就是,这一代就要看渝哥儿的了。”
  “咱们华亭钱氏那是书香世家,渊哥儿那般的……啧啧,不像样!”
  “也别这么说嘛,渝哥儿做文官,渊哥儿也能做武将嘛,哈哈,咱华亭钱氏也算文武双全了!”
  哄笑声登时炸开,就连钱渝也忍不住咧嘴偷笑。
  武将地位之低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这话一是捧钱渝,二是将钱渊踩在脚底。
  毫无疑问,昨日钱渊让马管事送来的帖子惹怒了所有得益的族人。
  在一片赞誉和鼓励声中,钱渝志得意满的离开了华亭。
  能得双江公指点一二,日后也算是其门下弟子了,说不定还能被收为亲传弟子呢!
  有双江公做招牌,秀才功名搓手可得,日后举人、进士也不在话下,当年双江公门下弟子可没几人没中进士。
  嗯,内阁次辅徐华亭是我师兄,虽然朝中严嵩势大,但都七老八十了!
  自己金榜题名之日,说不定正好是师兄上位之时!
  中进士,入翰林,取娇妻……
  对了,据说师兄有个女儿还没定亲呢……啧啧,以后怎么称呼是个问题,总不能既是师兄又是岳父吧!
  钱渝的烦恼一直持续到站在宅子门口,看见那个脸熟的黝黑汉子为止。
  “你是……你是隔壁……”
  杨文咧嘴一笑,露出的白牙闪耀着寒光,钱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似乎什么地方不太对……
  将人送来的府衙文员奇怪的瞥了眼钱渝,率先绕过照壁走进去,向一个中年人行礼道:“周先生,人送来了。”
  周师爷偏头看了眼钱渝,哆哆嗦嗦都迈不开步子,小家子气十足,那位松江秀才怎么就挑了个这玩意。
  周师爷用力咳嗽两声,身穿青衫的钱渊懒洋洋的走出来,一看见钱渝就瞪了眼一旁的杨文,“让你随便挑一个,你就假公济私?”
  “没有啊。”杨文委屈道:“这货抢了两块砚台,小的看过单子了,都是二老爷送来的歙砚,标价两百五十两白银,翻一倍就是五百两白银。”
  “噢噢噢……”钱渊拖着长长的调子,坐下来斟了杯茶才慢悠悠的说:“这还说得过去。”
  “钱……钱渊。”钱渝支撑着发颤的双腿,鼓足勇气说:“你……你想干什么……是双江公召见我!”
  似乎什么都没听到,钱渊笑着看向周师爷,“别说举人了,连个秀才都不是,可没违背大司马的规矩呢。”
  周师爷嘴角抽了抽,手抚着额头一副头痛难耐的神情,“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囚禁在这儿,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钱渊打了个哈欠,“杨文,把人拖走……呃,洗马吧,其他事他也做不了,找个人盯着点。”
  “少爷放心吧。”杨文阴测测看着钱渝,做了一年邻居,他早就不爽这个装模作样,经常找茬的家伙了。
  上次见面钱渊就对其视若无睹,这一次变本加厉,钱渝的脸通红一片,愤怒涌上心头,但随之变得一片冰凉。
  突然,钱渝拔腿往后狂奔,虽然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双江公召见怎么突然落到钱渝手里了,但他很清楚,肯定和昨日送来的那份单子有关,人家都说的清清楚楚了,两块价值两百五十两白银的歙砚。
  “啊……”
  凄厉的哀嚎声在照壁那一侧响起,但声音转瞬而逝,一个护院拽着躺在地上的钱渝一条腿将其拉出来,顺手将一块抹布塞进这厮的嘴里。
  “过了吧?”周师爷叹了口气。
  “过了?”钱渊朝府衙文员努努嘴,“你说呢?”
  府衙文员苦着脸不敢吭声,这位真够狠的,设了个套让人兴高采烈的跳进去……
  “你是府衙的,应该知道钱氏一族捐银都是从哪来的。”钱渊端起茶壶又斟了杯茶,“昨天让人送单子过去,都说过了……勿谓言之不预,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就没办法了。”
  “好了,回去吧,把事情说清楚。”钱渊和气笑道:“都是族人嘛,洗马还算是轻松的活儿,别弄得血淋淋的……没必要让城东头王家的棺材铺子生意兴隆嘛。”
  府衙文员瞄了眼被拖走的钱渝,只能连连点头。
  正要转身,后面的钱渊又叫住他。
  钱渊端着茶盏放在嘴边,平静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大司马许了我五人,还有四个。”
  那府衙文员打了个寒战,在心里为那些贪婪的钱氏族人默哀。


第118章 以此报怨
  上午热热闹闹的状元巷在府衙文员回来之后很快变得冷清起来,只有几个闲汉在一旁听得兴高采烈,琢磨着当做日后谈资,而钱氏族人个个缩着脑袋往自家走。
  “钱二哥,不是小弟不肯帮忙,那位……实在是没给开口求情的机会。”府衙文员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递过去。
  “都出了手,有脸拿回来?”钱钟笑着将银子推回去,“来来来,仔细说说。”
  “刚才都说了……还有四个人呢。”府衙文员犹豫了会儿才将银子塞回袖口,“据说渊哥儿很得双江公看重,还安排了一栋不小的宅院。”
  “双江公没出面?”
  “没,那位周师爷看样子和渊哥儿关系不错,从头到尾都没阻拦。”府衙文员低声说:“那位是个狠角色……钱二哥,得罪不起啊。”
  迟疑片刻后,府衙文员又补充了句,“去年钱锐父子丧事,据说渝哥儿在拜祭的时候有点失礼?”
  钱钟皱着眉头将人送出去,回屋吆喝道:“那两块砚台收起来,另外再取三百两银子出来。”
  “不想过日子了?”妻子樊氏吼了声,撸起袖口往外冲,“老娘去找谭氏,到要问问她要不要脸!”
  “你儿子在人家手里呢。”钱钟哼了声,“人家都放出话了,你今儿上门,说不定王家的棺材铺子后面一段时日生意兴隆。”
  “他敢!?”
  “你一天到位走街串巷,没听说过崇德县城门上悬着的那十多颗硝制的脑袋?”钱钟冷下脸喝道:“这一年多,渊哥儿往黄泉送下去多少条人命,你以为他不敢?”
  樊氏愣愣的站在那,好半响才说:“总归是族亲,他……”
  “嘿嘿,这时候想起来是亲戚了?”钱钟冷笑道:“抢别人家砚台时候怎么不记得?”
  “但,但但……”
  “但咱家就抢了两块砚台,大头都是在长房和二房那,对吧?”钱钟接过话茬,笑道:“一个多月前就提醒过你,咱家和钱锐钱铮一脉是撕破过脸的。”
  钱钟啧啧叹道:“渊哥儿选的倒是挺准的,挑个不冒尖又有旧怨的杀鸡儆猴,这心机手段……自从祖父过世后,华亭钱氏又出了个人物!”
  偏头看了眼傻傻的妻子,钱钟懒洋洋的往后院走,“反正是你儿子,早点送过去早点脱身,一群败家玩意儿!”
  将两块砚台塞在怀里,费力拎着装有三百两银子的包袱,樊氏边咒骂边出门,刚走出门没几步,就看见三两族人也拎着大包小包……所有人都往同一个方向。
  钱宅门口,钱渊特地留下的张三挎着腰刀来回踱步,四个护卫手持长枪肃立在两侧。
  樊氏走到近处,瞄见地上躺着两人,蜷缩着身子,捂着肚子低声哀嚎,凑上去一看樊氏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长房的老三、老四。”一旁的族人小声嘀咕,“还真敢下手啊!”
  “上午是哪个王八蛋说什么文武双全的……这不灵验了嘛!”
  “就属长房抢的最多……前些天听说老三在赌坊输了不少……”
  “渊哥儿也太狠了点!”
  “已经不错了,渝哥儿只抢了两块砚台都被发配去洗马,老三老四要被逮过去……还不直接送到倭寇嘴边啊!”
  樊氏打了个激灵,赶紧往大门走去,脸上堆砌着热情的笑容。
  ……
  看看手中的单子,再看看身后库房,马管事摸摸眼睛,左眼皮还真跳个不停。
  短短大半个时辰,被抢走的物件大都被送回来了,定下的翻倍赔偿银两也都到位,上门的钱氏族人个个面带愧色,好话说了一箩筐。
  昨儿送单子的时候,马管事很是受了些奚落,当时还在心里埋怨钱渊的天真,但现在……
  无来由的想起去年杭州,想起了那位金老板,又想起了那栋用五百两银子换来的宅院,马管事只能苦笑摇头,渊少爷还真是睚眦必报,谁占了他的便宜……翻倍赔偿还是小事,一个不好就要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
  内院的陆氏目瞪口呆的再次询问来报信的陆树德,“渊哥儿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不过王家棺材铺子这段时间生意本来就挺不错。”陆树德还挺自豪的,“白天放出双江公消息……就是我干的,渊哥儿还特地说了送我块歙砚呢。”
  明明是三伏天,陆氏却觉得有点冷,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想,渊哥儿这性情……毕竟是族人,闹的这么大未必是好事啊。
  少年陆树德却觉得爽快的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们不将钱渊当做族人,就不能怪钱渊不将他们当做族人。
  自家都被抢个干净了,渊哥没出手弄死个把人,已经算是阿弥陀佛……陆树德可是见过钱渊在崇德县城如何一言九鼎,如何杀戮决断的,每次从城门口进出,悬在上方的那九颗首级都会提醒这一点。
  陶宅镇。
  聂豹捋须仔细听着周师爷的禀报,忍不住摇头苦笑,那少年郎还真是有能耐,借着被自己召入军中,无中生有的闹出一番风波。
  其心思机巧,手段有效稍显狠辣……聂豹叹了口气,还真是个人物啊。
  “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召人随军,没想到用在这儿了。”周师爷也不禁苦笑道:“东翁,咱们这次是白白被展才使了回。”
  “也罢,当年鹤滩公过世,钱家分家就不公,这次更是过分。”聂豹对这种小事并不关注,随口道:“随便他吧,只要别闹出人命就行。”
  “属下会盯着的。”周师爷犹豫了会儿,低声说:“展才那边……好像从华亭县那边运了批军械过来。”
  “嗯?”聂豹一皱眉。
  “有长枪、短矛、腰刀,还有软甲。”周师爷解释道:“倒是没有弓箭、火器。”
  “军械哪来的?”
  “问过了,是金山卫指挥同知,如今驻守华亭的侯继高,两个月前,金山卫毁于倭寇之手,部分军械流落到华亭。”周师爷猜测道:“看模样,展才是想召些护卫。”
  “陶宅镇虽然位处川沙后侧,但驻扎兵力不多,这倒未必是坏事?”周师爷试探问道。
  聂豹微微点头,“随便他。”
  周师爷松了口气,收在袖子里的手摸了摸那块玉牌,总算是不负所托。


第119章 恪守孝道
  在还没构建起一个完整的社会架构之前,人类就学会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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