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吃油炸花生米呢。”
“番茄炒蛋……这种前世到处都有的菜现在都吃不到……”小七可怜兮兮的抱住钱渊,“去找个西红柿好不好?”
钱渊反手抱住小七,亲切的说:“亲,你先给我找盘葵花籽来。”
看小七一脸沮丧的表情,钱渊才安慰道:“忍一忍吧,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真的?”
“几年前在杭州、宁波碰到杨文,就是他把辣椒带到内地的,当时还有向日葵的葵瓜子,可惜没种出来。”
“历史上就是他带进来的?”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钱渊想了想,“早在杭州的时候,我就让杨文放了消息出去,这次回东南再让他问问,说不定一到杭州就能吃到玉米棒、烤红薯……”
亲手熬了锅鲫鱼奶汤,可卿和袭人又炒了几个素菜,钱渊招呼小七吃饭……还说不肯呢,就她鲫鱼汤喝的最多!
一直吃晚饭,婆子收拾完,让香菱泡了壶茶上来,钱渊才再次掏出徐渭那封信,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
什么叫心想事成?
这就是了。
几乎所有的预想和安排都完美的达到了目的。
就在钱渊离京的第二日,西苑的那只狮猫死了,嘉靖帝悲痛落泪,制金棺葬于万寿山顶,又命在西苑的诸翰林撰词超度。
牢牢谨记钱渊嘱咐的徐渭挥毫立就,文中有“狮化为龙”之语,嘉靖帝大喜。
钱渊嘱咐了徐渭什么?
第一,不要脸。
第二,坚持。
第三,坚持不要脸。
想在嘉靖帝面前力压袁炜、李春芳那么多人,坚持不要脸……才有胜算啊。
历史在这儿拐了个小小的弯,本来这次应该是袁炜冒了头,然后立即被嘉靖帝提为礼部右侍郎。
徐渭这边是没问题了,诸大绶那边更顺利,嘉靖帝已经下令恢复经筵日讲,当然他自己是不去受罪的,令翰林院挑选四位日讲官为裕王、景王授课,其中唐汝楫、张居正、诸大绶都顺利入选,剩下一个人是嘉靖二十年殿试榜眼潘晟,此人和徐渭极有交情,也曾经几度来随园做客。
钱渊曲起手指敲着桌面,诸大绶这个人名是在裕王、高拱面前备过案的,只要不出大问题,比如严嵩突然挂掉,诸大绶理应比张居正更有优势。
徐渭挥挥洒洒写了近千字,但一共也没说几件事……真特么会水字数啊!
看到最后,钱渊嘴角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嘉靖帝下旨,前吏部尚书李默削官为民。
陆炳还是有些能耐的,硬生生把这位老师给救了出来,有意思的是,前一日出狱,后一日李默步行出京,谨慎抖擞,身体倍棒儿!
要知道李默前世是病死狱中的,钱渊估摸还真是严世藩下的手。
当然,钱渊也算赚了个人情。
“少爷,歇息吧?”可卿小声道。
钱渊转头看去,皎洁的月光洒在江面上,一阵银光抖动显得易趣十足。
“再等等吧,取笔墨纸砚来。”
陆炳那份人情……钱渊真怕等自己回京,陆炳已经挂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要个利息吧。
第343章 出迎
自嘉靖三十二年,舟山沥港被毁,倭寇四起,近海的浙江首府杭州府虽驻守重兵,但也常常受倭寇侵袭。
前年临平山一战和去年倭寇险破北新关,都让杭州城内百姓居民提心吊胆,所以,在看到兵丁入城,严禁街道的时候,紧张的气氛在杭州蔓延。
近午时分,两匹快马驶入城中,一直奔到总督衙门口才停下。
侧门口,一位须发半黑半白的老者细听片刻,笑道:“总不能让总督大人出面,那位也不是来东南赴任,还是咱们出去迎一迎吧?”
“伯鲁兄说的是。”负责打理胡宗宪身边公文往来的王寅一展手中折扇,“大半年没见了。”
一旁的中年文人有点不太愿意,前面说话的两位一个郑若曾,一个王寅,都是钱渊的旧交,而自己和钱渊是没交情的。
最关键的是,他是钱渊的科场前辈,茅坤,字顺甫,嘉靖十七年进士,他是胡宗宪幕府中少见的进士出身的。
“钱展才在东南好大名声,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名至实归!”一个看上去如老农的中年人脸色并不太好看,“不过让诸位前辈出迎,是不是太过了点?”
“夫山先生,在下见过钱展才一面。”面白文士轻摇折扇,一副儒雅风流的模样,“此子虽有傲气,却不是个崖岸自高的人,与人交往……倒是有点夫山先生的影子呢。”
这位面白文士是浙江名士沈明臣,取了个名臣的名字,却是个童生,连个正经功名都没有,这个名字他侄儿更合适。
而沈明臣口中的夫山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心学泰山学派的何心隐,当然了,现在的心学还没有泰山学派这个说法。
沈明臣后一句话让何心隐脸色略微好看了点,这位不折不扣的狂人性格特点有点像关云长,傲上而悯下。
呃,说钱渊与人相处像何心隐……只能说这句话只对了一半,悯下钱渊是有的,但傲上……钱渊会有一定的选择性。
众人商定,齐齐上马乘轿往城外去,钱渊只是南下探亲,别说胡宗宪身为浙直总督不可能亲自迎接,就算派手下官员迎接也不妥,私人幕僚出迎不仅能避免贻人口实,也能显示出胡宗宪对钱渊的重视。
城外三里处,钱渊无语的看着城门口的人群,头也不回问:“现在能走了吧?”
一行人路过嘉兴时跟上的卢斌干笑几声,“展才别急嘛,总督大人这是替你长脸呢。”
钱渊心里吐槽,用得着他胡宗宪给我长脸?
他胡宗宪明晃晃贴着严党的标签,现在弄出这么大阵仗……钱渊很清楚,绝不是严嵩严世藩的交代,自己在华亭、分宜、嘉靖帝、裕王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严嵩是不会贸贸然打破这种平衡的。
所以,今天这一出肯定是胡宗宪自己的念头,也正是这个原因,钱渊才没有直接一走了之。
不过,就为了这个阵仗,钱渊不得不兵分两路,小七带着丫鬟、婆子、部分护卫先去了随园,自己带着剩余护卫提前下船来装模作样。
二十多匹战马疾驰而来,何心隐眯眼细看,为首的人他认识,是浙江副总兵卢镗的幼子卢斌,如今在军中堪称后起之秀,这两年斩获颇多,而卢斌初出茅庐第一战据说就和钱渊关系颇深。
只片刻间,二十多匹马已经驰到近处,卢斌身后的青年利索的翻身下马大步走来,卢斌脚步微缓让其走在自己身前。
“展才。”王寅笑着拱手大声道:“终于回来了。”
钱渊脚步一缓,视线穿过眼前诸人落在城墙内外,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令人难解的神色,长叹道:“是啊,我终于回来了。”
“来来来,我为你一一引荐。”王寅介绍道:“伯鲁兄是你旧交。”
钱渊行礼道:“三年前若不是伯鲁先生主持大局,展才早命丧嘉定。”
郑若曾苦笑道:“展才就不用往老夫脸上贴金了,搜杀奸细,主持战局,定破敌之策,又两次亲自持刀,出城迎敌,终大败倭寇,斩杀贼首,尽皆展才之功。”
“好了好了,都有功。”王寅打个圆场,“沈兄你入京前也是见过的。”
“嘉则兄。”钱渊行礼道:“在京城,每每文长有妙句好诗,文和兄就叹可惜句章不在。”
沈明臣大笑,他和余姚孙家是姻亲关系,孙铤算起来还是他表弟,而沈明臣最为得意的就是写诗,钱渊刻意的吹捧让他心头大畅。
实际上,沈明臣和王叔承、王稚登同称为万历年间三大“布衣诗人”,一生做了七千多首诗。
“虽然浙江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但也听说随园之名。”王寅又介绍道:“这位可是你科场前辈,嘉靖十七年进士茅顺甫。”
虽然钱渊前世对东南抗倭这段历史比较熟悉,但毕竟不是历史专业,并不知道茅坤这个人,但他早就知道此人在去年入胡宗宪幕僚,在京中早就搜集过资料。
“久闻顺甫先生大名。”钱渊正色行礼。
“展才,为何如此郑重?”沈明臣性子洒脱不羁,调笑道:“只为了顺甫登科为你前辈?”
“当然不是。”钱渊轻声道:“嘉靖二十七年,广西土司叛乱,顺甫先生时任广西兵备佥事,以‘雕剿’之法大破叛军,先生这等人物,是如今东南最需要的人杰。”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所谓的“雕剿”就是以熟悉地理的小股精锐兵力以突袭的方式击破敌军,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难度很高。
茅坤回了一礼,苦笑道:“展才和震川公所说的可不一样……”
“哈哈哈……”
钱渊和郑若曾都放声大笑,归有光那老头是个心善嘴臭的,哪里会说什么钱渊的好话……即使为了他,钱渊将邹应龙狠狠踹了脚。
当王寅介绍到最后一人的时候,钱渊嘴角带笑,一副如沐春风的态势,但眼前人板着脸,冷冰冰完全不领情,嘲讽道:“久闻华亭钱氏英杰之名,今日所见,却是个油滑官僚。”
其实何心隐刚开始对钱渊颇有好感,骏马奔驰,翻身下马,行走间没有寻常文士的矫揉造作,但接下来……钱渊对每个人的吹捧让何心隐心生鄙夷。
“夫山先生,你的意思是……”钱渊脸上笑容不减,“诸位出城相迎,在下应该板着臭脸?”
王寅要上前打个圆场,一旁的郑若曾却悄悄拉了把王寅的衣袖。
没等何心隐反驳,钱渊接着说:“东南倭乱数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在下虽年幼无才,却也有些助力,腰间苗刀也曾饮数十倭寇颈血。夫山先生不在江西弄什么‘萃和堂’,为何要来杭州呢?”
所谓的萃和堂是何心隐所建的一套乌托邦体系,说知行合一,这位是实实在在干了的,可惜没鸟用。
“夫山先生为何要来杭州呢?”
“噢噢,记得两年前有倭寇侵入江西,难不成萃和堂毁于倭寇之手?”
“夫山先生是来报仇的?”
谦逊的口吻和刻薄的言辞让郑若曾和王寅苦笑不已,让何心隐那张本就黝黑的脸庞黑里透红。
“好,好好好!”何心隐气急反笑。
钱渊脸上笑容愈盛,“如若夫山先生是为陷入水深火热的百姓而来,是为杀倭而来,在下愿斟酒认错。”
一直不吭声的卢斌不禁感慨道,两年不见,钱渊还是那副德行,只怕这辈子都改不了。
钱渊不太清楚历史中何心隐有没有入过胡宗宪幕府,但很清楚这厮都干了些什么……当然了,前提是《明史》别再次扯淡。
第344章 很抱歉
持刀拿枪的侍卫竖立在两侧,总督衙门大开中门,身材比之前略微消廋的胡宗宪大步走出,身后跟着七八个官员、幕僚。
“展才。”胡宗宪走下台阶,径直走到钱渊身边伸手扶住,“你我相识于微末,何以此礼重逢?”
钱渊只能投去感激的眼神,毕竟人家如今是东南支柱,浙直总督,手掌大半个江南,即使是严嵩、严世藩对其也颇为客气,史书中严世藩、赵文华大肆索贿并非事实。
这里是东南,不是京都,钱渊虽然简在帝心,虽然出入裕王府,他不需要惧怕胡宗宪,但像当年那样相处……那是脑子进水了。
这时候一旁有个讨厌鬼插了句,“三日前,总督大人巡视绍兴,听得消息立即回杭。”
钱渊只能再次施礼拜谢,甚至喉间哽咽,“总督大人厚爱……”
后面的杨文和王义对视一眼……少爷,用您自己的话说就是,演过了啊!
如果钱渊能听见下属的心神,他会吐槽,特么你以为我想这么演啊!
人家都明晃晃把谱儿摆出来了,掌管六省兵马的浙直总督回杭州就为了给你接风,你还不感激涕零?
就算说的小店,这也是给胡宗宪一个台阶下,果然这厮大笑着摁住钱渊的肩膀,“以军略论,以军功论,展才都担得起!”
门口寒暄了好一阵儿,又互相介绍后,众人这才次第入府,那个插嘴的家伙就是罗龙文,果然是个讨厌鬼。
郑若曾、王寅、沈明臣、茅坤、何心隐出城相迎,一方面在于胡宗宪,另一方面是因为其中三人都是钱渊旧交,这也能说明他们对罗龙文并不感冒。
另一方面,罗龙文在位次、行列中非常靠近胡宗宪,这证明了后者对其颇为宽容。
钱渊从来没有在严世蕃面前询问过罗龙文这个人,赵文华倒是说过一句,此人是嘉靖三十一年入京,因书法得严嵩赏识,被任命为中书舍人。
现在看来,罗龙文应该就是严嵩、严世蕃和胡宗宪之间沟通的桥梁。
想想真可笑,罗龙文是严党,也是抗倭名臣胡宗宪的幕僚,最后却因为通倭的罪名和严世蕃一齐被杀。
总督府钱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