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但是表面上大家却都得恭恭敬敬的,向沈渊行礼的时候,连个头也不敢抬。
而这时的沈渊带着自己廖廖几名护卫,在人群中安然穿行而过,直奔中间的主位,对两边毕恭毕敬的官员却是连瞧都没瞧一眼。
等到沈渊在首席上坐下,这里面朝远处的珠江,眼前是遍布着珍珠美味的酒席,近处是成排成片的官员富商、本地名流。
再往远看,则是江天一色的盛景,沈渊也淡淡地笑了笑。“大家免礼吧,”就见沈渊淡淡地笑着说道:“本官也想看看这镇海楼,不曾想来了这么多同僚。”
“也别搅了大家的雅兴,诸君自便,不用管我。”
沈少爷这几句话说得不温不火,淡雅从容,既不像一般大官那样装腔作势的威严,也没有书生丝毫酸腐之气,反而英武干脆,儒雅恬淡,倒像是将名士加名将的气度集于一身。
那些广州本地的官员听了,也不知道做何感想。不过听到沈大人让大家自便,现场的氛围倒是宽松了许多。
这场宴席是地方上的士绅组织举办的,自然有一些本地的名流绅士过来向沈渊行礼问候,沈渊也是一一作答,应对起来轻松之极。
大家心中还暗自想着:不愧是做过一任京官的,这位沈大人身上的气度果然不同凡响啊!
其实他们还不知道,沈渊的前生这样的场面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现在哪怕你捏着鼻子灌进他一坛花雕,这家伙光凭本能也能给你来个应付自如。
等到酒过三旬,大家看到沈大人没有为难别人的意思,这时的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
在这一刻,倒是有一位当地的大儒走过来,向沈渊笑着说道:
“原本这镇海楼刚刚落成,想让我来给镇海楼写一副楹联。不过既然沈大人到了,老朽就不献丑了吧?”
“沈大人未登金榜之时,就有才名遍于天下,您还是广东省的父母官。今日正好就由沈大人挥毫泼墨,也让我们有幸观瞻沈大人的墨宝……这副楹联由您来写,必定是流传千古!”
沈渊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了一眼这位满脸堆笑的大儒,老先生满脸胡子眉毛一把抓,全都是白的。
听他的话虽然有点酸气,看表情却不像是有什么歹意……必经这种事对于沈渊来说,也谈不上是什么考验。
要知道做对联是学习八股的基本功,要说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公连对联都不会写,那是绝不可能的。
因此沈渊也并没有给那个老儒脸色看,而是招了招手,让人把笔墨送上来。
……
一听说沈大人要给镇海楼做楹联,一些肚子里自认有些墨水的官员也都围了过来,本地的几位乡绅名士更是赶紧往旁边凑。
话说这个沈大人,名声可不小!他不但是江南大儒陈眉公最喜爱的弟子,而且曾经还把天下知名的才子钱谦益吓得提笔而不能落。
所以大家也都想看看,沈大人到底会做出怎样一副楹联。以大家的心里想来,既然时间这么短,特别绝妙的对联估计是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他万一要是发挥失常,写错了一笔或者是对联写得不精彩,那可就热闹了!
大家心里正在想着,就见沈渊站起来走到摆设笔墨的桌案前,毫不迟疑地提笔就写!
……
“千万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霄,目空今古。”
“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倚栏看剑,泪洒英雄!”
第1621章 傲骨英风为何留、长刀锋上、镇海楼头
等到沈渊这副楹联写完,他还没来得及把笔放下,就听周围传来了一片密集如雨的吸气声!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身后,死死地盯着桌上这副对联,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们早就知道沈渊的名声,可是却万万没想到,沈渊的才华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目空今古……泪洒英雄!
如此磅礴大气,这般壮志豪情,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哪怕是对沈渊心存不服的人,此刻也都不得不承认,这位沈少爷真是才大如海!
众人惊叹之余,还不免向着沈大人连连称赞。就见此时的沈渊面色从容,神情淡然,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而这时那位把写对联这件事推给沈渊的白发老儒,却是一边看着这幅对联,一边心中暗自庆幸!
好在自己没站出来露丑,要是他把肚里早就打好腹稿的那篇楹联先写出来,然后由沈大人再写……那他以后也别再混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果然是盛名之下必无虚士,这位沈大人的才华,真是让人高山仰止!
众人在叹服之下,也不免纷纷表示自己对这副楹联的欣赏赞叹,一时间阿谀马屁满天飞。
而此时的沈渊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打算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可就在这时,却听得镇海楼外面一片大乱!
……
沈渊听见了外面的喧哗,一皱眉之下便向着栏杆那边走去,他们这些人饮酒观景,自然是在最高的五层。
而当沈渊向下望去,却看到镇海楼外面的广场上,正有一帮身穿着东瀛服饰的浪人,挥刀向这边杀来!
这一下,顿时把楼上的官员们都吓了一跳!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倭寇在广州城内公然行凶杀人,而且看这样子,还打算直接杀上镇海楼!
这些官员未免暗自害怕,至于那些富商儒生之类的,更是惊得直哆嗦。此时大家纷纷凑到栏杆附近探头往楼下看,就见那些浪人大概有二三十个,每人身上穿着脏兮兮的东瀛袍子,手里的武士刀闪动着寒光。
看他们向前冲的速度,眨眼之间就突破了楼下这些官员的家丁护卫,眼看着没几步远就要冲进镇海楼里了。
这要是将宾客们堵在镇海楼上,被这群倭寇冲上来一通砍伤,那可得死的多冤枉!
正在这些人心惊肉跳之时,就听沈大人淡淡地说道:“你们几个,下去迎敌!”
“这广州城怎么搞的?居然公然行刺官员?看这些人的衣服……别是倭寇吧?”
那可不就是倭寇吗?有些官员心中暗自想道:这位沈大人大概是没见过东瀛人的衣服,这么明显他都看不出来!
这边沈渊一声吩咐,就见沈渊带来的四名护卫就如鹰隼一般越过栏杆,向下飞纵而去。
只见这四个护卫从楼上跳下去之后,在路过每一层房檐的时候,都用手轻轻一带,减缓下落之势,四名护卫居然武艺超群,轻功过人!
护卫眨眼之间就到了楼下,然后他们各持兵刃,迎面对上了冲过来的那群倭寇。
……
四个对二十,这也太托大了吧?此时这些官员忍不住心中暗自惊叹。
他们在广州当官的时间,哪个都比沈渊长,自然听过倭寇的凶名。这些倭寇素来有打仗不要命的名声,往往四五个人就敢强冲数十人的队伍。
沈大人的护卫就这么几个人,弄不好会折损在这些倭寇的刀下……正当他们想到这里的时候,楼下已经打起来了!
此刻楼下那群倭寇里为首的一位,手里拿着闪亮的武士刀,脑袋上梳着假冒的月代头,大呼小叫向前冲得正猛。
此人正是沈少爷的兄弟……庞宝强!
这这破拖鞋也别扭,烂袍子也难受,弄得庞宝强心里的火“噌噌”的直往上窜!
今天他是奉了沈少爷的命令,带着一帮假冒的东瀛倭寇冲击镇海楼,这场戏他们都排练好几遍了。
之所以让庞宝强负责打头,有一个非常无厘头的理由。那是因为这家伙在使用大宝剑之前,他用的武器就是武士刀……朝鲜刀跟东瀛刀实在是太像了。
所以庞宝强也将这把刀挥舞得有模有样,况且他还特意接受了沈少爷的外语培训呢?
这时的庞宝强一看从楼上纵身下来四个人,个个都是自己的兄弟,跳荡山三人组外加龙小羽。
当然是他们了,这一切是按照剧本来的……宝强一见这四个人朝自己冲过来,随即就大声喊道:
“挖大稀……哎?”
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龙小羽一脚就把地上的一块石头踢起来,呼呼作响地迎面向他飞来!
百忙之中,庞宝强连忙偏头一躲,石头“嗖”的一下从耳边飞了过去。
然后宝强哥又接着喊:“挖大稀(我)裤里蛙(是)……哎哎!”
还没等他说完,张二狗上来对着他,就是一虎头钩!
把庞宝强给气的,一边横刀抵挡一边怒道:“让老子说完的漆哇!我特么絮絮叨叨背了好几天,咋不让老子一口气儿说完地一妈死?”
“滚吧你!看见你这身袍子就来气!”这时就见张二狗用虎头钩把武士刀往边上一带,扯着双手握刀的庞宝强转了个大半圈儿。
然后张二狗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庞宝强的屁股上!
这一下子宝强的刀也飞了,人也被大寨主踹得“噔噔噔”往后跑!
就在他们俩交手的一刻,这边龙小羽他们也对上了那些东瀛浪人……当然都是由扬威营战士改扮的。
一瞬间这些“倭寇”就被杀得人仰马翻,庞宝强空手没了兵刃,好不容易来了个减速急停,随即大声喊了一句:“……死国一!(好厉害哦!)”
然后他挥手命令自己的队伍赶紧撤退,这二三十人顿时就被沈大人的四位保镖打得溃不成军,像赶鸭子一样呼呼地往回跑!
这里边为了跑得快,有的干脆就把木质的人字拖给甩了,有的则是把手中的兵刃朝后乱扔,试图阻止这四个凶悍的家伙继续追击。
等到龙小羽他们追出去几十步远,就见前面那些家伙俩手提着袍服的下摆,光着脚丫子跑得嗷嗷快……眨眼之间就全不见了!
第1622章 倭患汹汹使人愁、妙计连环、巧布银钩
龙小羽他们几个顺手在地上捡了几把武士刀,然后就回到了镇海楼上。
上了镇海楼之后,柳小智带头把日本刀放在了沈渊面前的桌案上,然后躬身施礼说道:
“属下奉大人之命打散了刺客,我等几人护卫大人职责在身,怕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因此并未追杀过去。”
“这是刺客的兵刃,请大人验看!”
此时的沈渊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然后沈少爷信手抄起了一把武士刀,放在手里细细观瞧。
周围的那些官员们心里都清楚,行刺的人铁定是一帮倭寇,只是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了,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袭击广州官员?
而这时也有一些知道内情的官员,心中暗自想道:广州城里有东瀛浪人?那不是黄独跟刀岸然的手下吗?
听说前几天他们两个双双毙命,就连他们手下的两支浪人队也死了不少,看来浪人还没死干净啊!
这些都东瀛人没了黄独和刀岸然的约束,居然能在广州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是想给各自的主人报仇呢,还是看此地官员富商云集,想要绑架几个干一票大的?
话说这位沈大人手下,真有几个硬手嘿!居然上去就把这群倭寇打退了!
一时之间官员们心中想什么的都有,对于那些东瀛浪人的心思,他们也做出了千奇百怪的猜测。
不过这些猜测里,倒是没有一条怀疑东瀛浪人是沈渊的手下假扮的。毕竟这帮人衣服也对,头发也对,拿的兵刃也没错,甚至刚才喊的那两句话也是东瀛话!
而这时的沈渊拿起了这把东瀛武士刀之后,看了看说道:“看来真是倭寇了……他们怎么进的城?”
此刻这位沈大人明显有些恼怒,看起来他自己也被刚才那群东瀛浪人,吓得不轻!
“这件事该谁管?广州海防使今天来了没有?”
“属下在!”这时听到沈大人叫广州海防史,立刻就有一位武官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向沈渊行礼。
只见此人身材高瘦,手长脚长,长了一张刀条子瘦脸。
这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凶戾阴骘之气,不过向沈渊行礼时倒是低眉顺眼。
“下官广州海防使周炳……拜见沈大人。”
这个周炳行完了礼后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沈渊皱着眉头。
就见他将那把武士刀“当啷”一声撂在了桌子上,淡淡的向着自己问道:“防备倭寇上陆,你的海防是首当其冲!今天的事周大人怎么解释?”
“回大人,”就见这时的周炳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些东瀛人也有上岸经商的,广州城里的东瀛商人也不在少数。”
“只要他们按照正常的官防,经由商船进城,而不是公然侵犯沿海,属下也没办法,咱也不能把所有的东瀛商人全都杀了吧?”
这位海防史周炳,显然是没打算把放倭寇进入广州的责任承担下来,不过他倒也是说明了理由,而且还说得振振有词。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的官员都把目光转向了沈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