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连破扬州大案的沈渊,那位两中案首的沈轻云,那个“谁家箫鼓近迷楼”的少年?这人就是他?
“原来是你!”就在众位宾客惊诧之余,就见那位李广德大人刚刚蹿起来的怒气,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儿,这李广德大人也是负责刑名案件的,最近的扬州大案是被谁破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他一听说这个少年,就是新晋蹿升起来的破案圣手。这位大人的一腔邪火也没法发作出来,之前的气势也降下去了一大截。
“你来干什么?”李广德知道沈渊和案犯陈述多少有点关系,显然是来为陈述说话的,于是他立刻向沈渊问起了来意。
其实在大明朝,官府审理案子期间,民间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虽然沈渊名声显赫,但也不能在现场干扰破案。
所以李广德现在想的是:沈渊不管怎么回答,自己都可以把他以干扰判案的名义,将沈渊撵出去了事。
可这时的沈渊却笑了笑,摇着头说道:“这案子里还有疑点,大人您现在动刑似乎不太合适。学生就是提醒您一声而已,听不听当然在您。”
“你说说,有什么疑点?”李广德听了这话,皱着眉头说道:“这个陈述刚才分明都自已经招了,就是他杀的人!”
“他自己又没承认……”
“他是个奸猾残忍之徒!”这时的李广德大声说道:“他假作酒醉,偷偷离席,潜入二小姐闺房,随即下手杀人!”
“二小姐没有呼救……”沈渊笑了笑。
“那说明他动手极其迅速,是早就起了杀心!”
“可是他从后院冲出去的时候,面色铁青,神色慌张,这是不是您从宾客的口中听说的吗?”这时的沈渊耸了耸肩说道:
“若陈述真是个奸猾狠毒之辈,杀了人之后,他不应该找另一条路跑出去吗?”
“当时他就在这个院子里,你看看,边门后门哪个门不能走?”
沈渊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他只有在惊慌失措之下,才会下意识地顺着自己来时的路往外走。由此路过了我身后的大厅,在满院子的宾客面前离去。”
“所以说奸猾残忍和惊慌失措,早有预谋和临时起意,这两样东西无论如何放不到一起,大人不再考虑考虑了?”
“你!”这李广德明明知道沈渊说的没错,却根本没办法辩驳!
照人家这样一分析,这案子里确实存在疑点。现在还什么都没查清楚,他就贸然打人家板子,确实是说不通!
他心中顶着一股怒气,向沈渊看了一眼……却见这时,那小子身边有位书童搬过一把椅子,他居然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远远地笑着向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继续审理。他在旁边看着就行……这李广德心里一股怒火,忍不住“噌”的一下窜了上来!
要有这么一位破案圣手在他旁边看着,他任何一个轻率的举动和错误的判断,弄不好都会被人家当场扒出来。
然后自己很有可能再一次在“谁家箫鼓近迷楼”这类的故事里,担任一个丑角,被天下人讥讽。
到时候自己这位负责刑名的官员,他的脸往哪搁?
可是李广德现在也没办法,如今他再想把沈渊撵出去,却不像刚才那么容易了。因为沈渊一来就提供了一个有力的建议。
这样一来,人家提出了问题,他却把提出问题的人给撵走了,大家都会说自己肯定是怕了那沈渊!
于是李广德咬着牙继续审案,可他十分的心思里,倒有七分在瞄着远处一身淡然,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沈渊!
“你先起来!”这时的李广德咬着牙想了想,然后向着陈述说了一句。
在这之后,他又转头向正在验尸的那间房子里问道:“验得怎么样了?有结果没有?”
“有有!”
这时的房间里,一个五十来岁的稳婆走了出来。
这“稳婆”,就是民间所称的大名鼎鼎的“三姑六婆”之一,实际上她们有三重身份:
第一是在民间为人接生孩子,第二就是会被官府征召,替官府里面的孕妇和产妇服务。
其三就是官府在需要验女子的时候,为了不让女子的身体为男人所见,所以也征召她们来做这些工作。
所以今天负责验尸的仵作,就由这个稳婆来担任。
只见她手里拿着尸档,急急忙忙地走到了李广德的面前,跪下之后捧着尸档回话道:“老爷容禀:”
“经验:死者为李府二小姐李媛,时年一十九岁。”
“女尸系被人用双手扼住颈项,窒息而死,身上衣服并未破损散乱。”
“该尸身体各处,均无利钝器损伤,只于脖颈处,有青紫色的双手勒痕。”
“女尸舌头肿胀充血,面色青紫,眼白殷红,与扼死的症状相符。”
“解开内外衣服之后,发现死者生前曾被淫辱,体内有男子污物……”
“我的儿啊!”
当稳婆念到这里,只听得西厢房里陡然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哭声!
听这声音,应该是死去那位二小姐的亲娘。
原来二小姐的父母都在那里听着呢!这时的沈渊暗自摇了摇头。听到了那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也让沈渊的心里渐渐揪紧了起来。
……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沈渊的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只见有一个身穿官服的身影从厅堂里穿过来,走到了院落之中,那位知事李广德大人“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属下拜见经历大人!”
在场的衙役都齐刷刷地向着来的这位官员行礼,那个刚才还坐得四平八稳的李广德,现在深深鞠下了躬去,连头都没敢抬!
石勇大叔也在台阶上单膝下跪,他眼角的余光一扫,却看到沈渊依然稳稳坐在椅子上,甚至都没站起来!
“这是提刑按察司经历,梅少谈大人!”
石大叔在嘴角的牙缝里轻轻说了一句,让沈渊知道来人是谁。
“爱他么谁谁!”
沈渊没好气地向石勇大叔说道:“今天有我在这儿,谁要敢草菅人命胡乱判案,就别怪我往他脸上抽!”
第419章 面似铁锨心阴狠、无用之辈、又添一人
臬台衙门的经历负责提点刑狱,在这方面可以说是职位最高的官员。
沈渊看了看他,果然好一位高官!
这个人今年五十来岁,长得非常伟岸,身高肩宽,眼睛狭长。看他的一张脸又方又长,就像铁锹一样绷得铁青,一股威严含而不露,不愧是个负责刑狱的,一看就是个官威很重的人物。
这位梅少谈大人来了之后,听了李广德的汇报,眼下案子正在紧锣密鼓地调查。
他把前面的事和验尸结果仔细听了一遍,之后他对李广德说道:“你继续审,事关朝廷命官的家眷当众惨死,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我在边上看着你审案,不用管我!”
说着这位铁锹脸梅少谈大人,就在下人的指引下到了旁边的房间里,显然是去慰问死了女儿的李守信大人老两口去了。
这一下知事李广德的顶头上司在此,他在查案时倒是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然后他详细地询问了命案发生之前,婚宴上发生的情形。
沈渊也在旁边仔细听着,如果说有案情什么蛛丝马迹。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作案人露了破绽。
李广德审问的时候找来了几个人,这里面有李守信大人家中的家丁,在场的宾客里面也有两位官员出来讲述过程。
很快婚宴当时的情况,就逐渐浮现出了水面。
这成婚的“婚”字里面就有黄昏之意,所以古代的婚宴基本上都是在晚上接近黄昏时分举行。
李守信大人这次是嫁女儿,新娘是他的闺女三小姐,黄昏时候就被夫家的花轿接走了。
之后李家的亲属和重要人物去了三小姐的夫家,看完他们拜了天地,眼看着新人被送入洞房,他们吃了几杯酒也就出来了。
这边李家的女儿嫁出去了,李守信在家里也摆上了几桌酒宴,让亲朋好友和衙门里的同事过来自己家里欢饮几杯,这就是这场喜宴的由来。
三小姐先于李媛嫁了出去,这位二小姐的心情显然不会太好。
而且李媛在酒桌上和同桌的女眷聊天时,言语之间有些话题说得很不愉快。于是二小姐豪饮了几杯闷酒,就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
时间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大家发现陈述少爷脸色铁青,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走出来,他一路穿过了前厅和前院的两处宴席地点,还撞上了两回别人。
当陈述在大门口夺门而去,大家觉得情形不对的时候,连忙到后院查看,结果发现二小姐李媛已经死在自己的床上。
尸体当时还有温度,显然是刚死不久!
于是这位陈述少爷立刻就成了本案中最大的嫌犯。
李家迅速报告了官府,喜宴也停了下来,在这之后就是陈述被抓获至现场,沈渊随即赶到。
基本上这就是之前发生的大概情况。
……
等到李广德问清楚了全部情形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又放到了陈述的身上。
这个年轻人原本就嫌疑最重,再加上他亲口说看到自己用一双黑手,掐死了李媛二小姐,因此判断凶手十拿九稳就是他了。
可是他居然振振有词地拒绝认罪,而那个破案圣手沈渊却在旁边提出了疑点。所以在李广德的角度看来,现在的案子已经没法再往下查了。
其实在李广德的心里,除了严刑逼问最像嫌疑人的陈述,他也没了别的办法。于是在情况问清楚之后,场上居然一时间奇迹般的静默下来。
这时那位铁锹脸梅少谈大人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李家那对老夫妇也终于停止了啼哭。
等到他一出来,见到李广德束手无策的样子,随即就是一皱眉!
“怎么回事?”梅少谈大人向着李广德问道。
李广德随即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回道:“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卑职认为那个陈述嫌疑最大,但是他拒不肯认罪,所以……”
“所以什么?我刚才在屋里都听得明明白白的!”这时梅少谈把脸一沉,吓得李广德顿时就是一哆嗦。
“那个陈述的供词前言不搭后语,半真半假故意混淆视听,既然证据确凿,为什么不给他上刑?”
“像这样的奸猾无赖之徒,就光凭着询问,能得到他的口供吗?”
“得!又是一个粗暴刑讯流的官员!”这时的沈渊坐在那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扶着额头一脸无奈。
古代时的官员,往往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反正我认准了你是凶手,就打到你说为止……要是你不说,哎!这里边或许有蹊跷哦!
或许有些有头脑的官员还能反过来想想,要是脑袋里一根筋的,那直接就把人给打死了,一点都不稀奇!
“这帮没用的东西!”沈渊想了想之后,毕竟还是开了口。
他知道如果梅少谈大人被他当场卷了面子,对陈述这个案子一点好处都没有。
于是沈渊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梅少谈大人那边微微行礼说道:
“刚才大人都听见了,陈述离开的时候慌不择路,甚至是神色慌张连撞两人,才穿过喜宴出了大门的。”
“而刚刚稳婆的尸档里曾经说过,死去的二小姐李媛身上的衣服,穿得很整齐。”
“也就是说作案者如果是陈述,那他就要在侮辱二小姐之后将其掐死,然后将死者的衣服工工整整地穿好,之后再慌不择路地跑出去……”
“卢大人觉得这合乎情理吗?”
这时的梅少谈见到沈渊忽然站出来,他却是一愣!
刚才沈渊坐在廊下的黑暗中,他没看清楚,现在沈渊一开口说话,他才发现在场还有一个外人。
李广德不认识沈渊,梅少谈却对沈渊知之甚详。
那一次沈渊在公堂上接连扳倒江都知县、秦商会会长、甚至还有一位扬州知府的情形,他都是亲眼所见!
所以他明知沈渊这个人不好惹,当然不好当场发作,可是心里却猛然间一股厌恶的情绪涌了上来。
“哪儿都有你!这个小王八蛋怎么这么不消停?”
梅少谈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依然平淡如水,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原来是沈案首在此。”
“沈案首素有断案如神之称,既然你也听到了案件发生的前因后果,那你不妨说说,你是怎么看这件案子的?”
第420章 人在暗影心如尘、沈郎上场、一一讯问
“我没什么看法,”沈渊笑了笑说道:“眼下这件案子发生的过程,您说已经清楚了,我看还远远没有问清楚。”
“所以也没法判断到底是谁做的案子,大人只管继续问,我在边上听着就是了。”
听到他这番话,旁边的石勇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