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只荒兽应当已经死去，就这么死在睡梦中，死在幻术法则下，死在人暴联军的手里——两族所有的攻击其实都通过生命通道传到了荒兽身上，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承受这么多攻击而不倒。
所以灵族最后的手段也彻底消失。
他们是真的没有底牌了。
休整过后，联军再一次发动了对幽暗城的进攻。
光与雾的交替，水与火的交融，整个幽暗城就此笼罩在一片血火大潮下。
“基林克执政长老阵亡。”
“布拉肯执政长老阵亡。”
“阿迈拉执政长老阵亡。”
一个又一个报丧的声音传到墨涅拉斯这里，随着战斗的激烈，阵亡的灵族也越来越高级，连执政长老都开始批量死亡了。
“睿智的墨涅拉斯，伟大的灵族正在死去，请您赶快想想办法吧。”一名灵族长老道。
“灵族从未活过。”墨涅拉斯轻声说着：“我们早已死亡，在放弃了那腐朽的身体后。”
“但是我们的精神始终存在，意志屹立天地。而现在，我们的敌人正在摧毁灵族坚韧的意志。”一名执政长老大声道。
“天下，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不朽。”墨涅拉斯轻轻说了一句。
灵族存在的生命太久远了，久远到把自己看成是这地上活着的神灵，故步自封。
是的，故步自封！
尽管人人都知道灵族是最长寿最爱研究，智慧最悠久的种族，但事实是灵族的思维早已僵化。
他们的研究总是局限于自己狭隘的意识里，不愿意接受任何外来的事物，甚至连灵族内部的沟通交流都极少。
这正是为什么灵族有这么多研究大师，却极少出大师级的成果的原因。
有一些地方，擅于出成果而不是出大师。
有一些地方，擅于出大师而不是出成果。
灵族就是后者。
他们空负着无数大师的名号，却早已拿不出撼动世界的创造。
反倒是那个人族，这些年来开创了无数新的成就，那些为人族谱写的修炼体系，正在成为人族的未来，同时也映照着灵族的衰弱。
当赖以存在的根基被别人超过时，覆亡就是迟早之事。
墨涅拉斯早早看到了这点，也曾呼吁改变，灵族应者却寥寥无几。
所以当这一时刻来到时，他不奇怪。
灵族改变不了他们孤僻冷漠的本性，也就注定了无法与强大而团结的敌人对抗。
一想到这，墨涅拉斯就深感惋惜：“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更没想到会是在我的手里。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和两位前辈一样，不惜己身，化身守护啊。”
两位前任族长化身的守护神已经被击落，灵族失去了最后的筹码。
在听到墨涅拉斯的宣言后，大家似是也意识到了这点，心中同声悲慨。
“不过，灵族就是灵族。就算要打败我们，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墨涅拉斯悠悠道：“就算是死，也要拉他们一起下水。”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拉对手下水的了。”有长老道。
“不，我们还有一样东西。”墨涅拉斯道：“精神转化器。”
精神转化器？
大家愕然。
那东西是用来给暗灵舍弃肉身转化成灵族的设备，不是战斗用的。
能用它做什么？
墨涅拉斯已缓缓抬手：“我要给他们进行一次转化。”
精神转化器只能转化暗灵，其他任何生命一旦被精神转化器影响，就只会白白失去生命，而不可能转化成灵躯。所以它本身也可以算是一件杀戮利器，只不过前提是要先进入精神转化器的影响范围内。
而精神转化器的影响范围是很小的。
有长老已道：“精神转化器一次只能对付一个目标，根本无法应对战争。”
“我知道，但如果有灵族不惜自身的话，就可以暂时扩大精神转化器的影响范围。”墨涅拉斯道。
“有多大？”
“那就看我们愿意付出多少条命了。”
大家互相看看，突然明白，这就是他们最后的选择了。
墨涅拉斯已道：“我，灵族最后的族长，墨涅拉斯，愿意为了吾族之荣耀，献上最后之生命！”
在场灵族互相看看，同声喧嚣起来：“愿为吾族效死！”
一向冷漠的灵族，终于在这最后的时刻热血了一把。押上自己的生命，只为将对手拖下水。
……
来自塔林的攻击明显减弱了。
战争进入到尾声阶段，进度骤然加快。
天空中呼啸的剑雨倾盆落下，在幽暗城的塔林中耀起一片辉煌之光。
苏沉屹立在天空，俯瞰下方。
“看来他们是真没什么办法了。”顾轻萝轻声道。
苏沉却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顾轻萝见他神色不对，轻声问。
“当年在云霄国度，我几乎把永夜流光逼上了绝境，但最终却还是被他给揪了出来。每一位君王，长居高位，天长日久，渐渐就会有自己的威严，气魄。他们不会轻易认输，不会轻言放弃，哪怕是死……都要咬对方一口。墨涅拉斯号称睿智，他的智慧，不会在永夜流光之下。不想死的话，就最好不要低估对手。”
顾轻萝愕然：“夫君的意思是……”
苏沉缓缓道：“让所有人暂缓进攻进度，千人队梯次攻击……无论如何，不要给对手包圆我们的机会。”
苏沉说着已向下飞去：“我再亲自去看看。”
越是最后的关头，苏沉越是小心。
幽暗城头，看着这一幕的墨涅拉斯叹口起。
果然对手很狡诈，也很谨慎，根本不愿给自己更多的机会吗？看来，只能吃掉这一千多人了。
就在那时，他看到苏沉飞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死之间
在看到无极宗只有千人队进攻时，墨涅拉斯是失望的。
但在看到苏沉亲自分过来后，墨涅拉斯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只要杀了苏沉，那比灭掉一万无极宗都更有意义。
“调整目标，对准苏沉！”墨涅拉斯已道。
精神转化器的转化口已开始调整方向，对准苏沉。
这个装置口原本只有一个人大小，波及范围不过一尺之地，但是现在周围有无数灵族聚拢，一道无形的光正在扩散开来。
随着墨涅拉斯令下，无形光圈转移向苏沉所在的位置。
苏沉陡然感觉到巨大的威胁，就象是被什么恐怖之物盯上了一般，毛骨一阵悚然。
但是苏沉却没有退缩，而是直接取出一物抛向空中。
那是一块石碑，正是苏沉从破魔峡谷得来的乱空界碑，具有强大的空间能力。
此物曾让苏沉在苍血下生存，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强大的空间壁垒式的防御重宝。
苏沉让手下炼制后，便使其成为自己的防身之物，为的就是对付敌人的杀手锏。
这也是他明知有险而冲下来的原因，因为他很清楚，只有自己亲身赴险，灵族才会把目标转移到他身上——那些无极宗弟子在他眼里便如自己的孩子般，如果可以，他是希望一个都不死的。
苏沉本以为即将出现的最后杀招会是苍血，不过他其实不了解苍血。
苍血虽强，却有巨大的限制，只有在独立空间中才能引发。因为那里是个独立小天地，牺牲部分灵族就可做到。
万籁地窟虽处地下，在空间上却并不与外界隔绝，隶属于整个源荒世界。要想引发苍血，就相当于以全世界为角度去做，把灵族都献祭掉也做不到。
所以苍血在本质上也是个失败产品，不见于外界。
这刻刚取出乱空石碑，苏沉就感到一股恐怖力量已笼罩住自己，让他无法移动。
但是与苍血的霸道和绝对毁灭力量不同，这股力量却是直接作用在他的身体里的。
难以言表的感受从体内升起，苏沉感到就象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扭曲着他，揉搓着他。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完全无法抵抗。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沉感到自己正在承受巨大的折磨，但是他的身体却完全没有任何伤害。
这折磨，是来自灵魂层面的？
不好！
苏沉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精神转化器！
灵族竟然把精神转化器用在了自己身上。
除了暗灵一族，从来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在灵肉分离后还生存的，这本来是用来转化和制造灵族的机器，现在却被灵族用此特点对付自己了。
最重要的是，乱空石碑对精神力量完全没有任何防御作用。
该死！
苏沉心中暗骂。
他知道自己得赶快做点什么，否则一旦被精神转化器将他的灵魂完全重塑，形成灵体，自己就彻底死了。
“吼！”
苏沉仰头咆哮一声。
嗓子眼里却之咕嘟了一下，动静小得可怕，反倒是在精神层面，一道精神咆哮冲击而出。
这意味着苏沉正在对自己的身体失控，反倒是灵能力量大幅度增强，变得更加凝聚了。
“想把我转化成灵体？”苏沉咬牙切齿。
他能看到下方的灵族。
他看到他们正在一个个消散，在低声的吟唱中灰飞烟灭。
而在那些灵族的身边，聚拢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神秘仪器，正发着淡淡的白光。
那应当就是精神转化器了。
这种精神转化的力量的确强大，即便是苏沉也无法抗拒，但也有弱点，就是转化是需要时间的。
这给了苏沉一丝机会。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灵魂正在被重塑，凝固，并不断排斥出身体。
而随着他的灵体逐渐脱离，苏沉的身体也正在失去生机。
首先是双脚，接着是小腿，大腿，一路向上蔓延。
一旦蔓延到头部，所有生机完全消失，苏沉的身体就会彻底死亡，只留下一个和灵族一样的灵魂实体。
这样的灵魂实体通常不会在世间存在太久，随着精神转化器的关闭，就会彻底消散。
这是因为大多数被转化的非暗灵生物都缺乏足够的精神力，无法承受外界的“惊涛骇浪”。
不过苏沉不同，他的精神力早就不属于人族能有的，所以他的灵体未必就不能存活。
只是即便如此，苏沉也不希望成为一个灵族。
“我……是……人族！”苏沉盯着下方，努力挤出这样的字眼。
无论如何，不想变成那种生死之间的怪物，无论如何，不会放弃自己人族的躯体。
只是任苏沉如何挣扎，他的灵体都在无可避免的向空中升去，身体也在一点一点死去。
“死吧！”墨涅拉斯手持三色宝石权杖，对着空中全力维持着精神转化器的运转。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族人正在死去，但是只要能消灭这个大敌，那么灵族甚至有可能生存下来。
死吧，转化成灵体吧！成为我灵族的一员吧！
无数灵族在这刻同时咆哮。
他们感受到了苏沉那强大的精神力，也意识到了他有可能成功的转化，却非但不畏惧，反而更加兴奋，全力以赴的催动着。
苏沉的灵体还在上升，枯萎的部分已蔓延到胸口。
从外部看，却看不出苏沉的有一丝异样，无极宗只以为他在观察着什么。
苏沉的灵魂拼命咆哮着，却只在精神世界中掀起一片又一片的波澜，然后又被灵族联合的精神力抵消，他的扭曲与挣扎，只能为灵族察觉，却无法被任何人感知。
这或许是最让人悲哀的事，也是最让灵族兴奋的事。
复仇！
复仇！
复仇！
无数灵魂的吼叫在精神世界前仆后继的叫着，一向阴冷的鬼魂们也终于在这刻热血沸腾起来。
“死吧，转化吧，成为我灵族的一员吧！”墨涅拉斯更是发出这兴奋的呼叫。
枯萎，终于蔓延到了头部。
于是苏沉的脸也开始僵持不动了。
他就像一尊石像，静静的站在那里。
枯萎还在继续上升。
没过嘴，没过鼻，没过眼睛，最后直到头皮一瞬。
离体！！！
“转化完成！”随着墨涅拉斯的吼叫，精神转化器关闭。
轰鸣的白光消止，随之倒下的是数以千计的灵族。
为了把精神转化器的转化之光够到苏沉，灵族一下就牺牲了上千名成员。
然而能够转化掉苏沉，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此时的天空中，苏沉正以灵体的形式存在着。
不过却是隐形的。
这使得人族和暴族都无法观察到他，但是对于灵族而言，他便如暗夜中的火炬一样耀眼。
对于苏沉没有在精神转化器关闭之后立刻消散，墨涅拉斯并不奇怪。
对于精神力是转化的关键这点，灵族早就掌握，只不过如何培养异族精神力才是个问题。技术没到位加上种族隔膜的原因，使得灵族既不能够也不愿意去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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