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岳点头道:“家父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几月前大战更是耗费了许多灵力,只得闭关疗养,也是今日才出的关。”
“闭关了这么久啊。”幻芜叹道,未免也太巧了吧?
王宫大殿自是一番巍峨景象,雕刻着海蛇的白玉大柱矗立两旁足足有十八根,金丝毯由殿门直接铺向王座。
侍从将人带到殿门就退走了,大殿内既无侍卫,也无大臣,只有一身着赤金色大裳的中年男子端坐于王座之上。男子面白无须,眉骨高耸,眼眶深邃,显得一双眼精明而锐利。
也许是身体不太好的缘故,他面色格外苍白,甚至有些泛青。
但即便是只有这样一个面带病容的男子,也使得整个大殿充斥着肃穆的气氛,也显得有些压抑。
但最给幻芜带来慢慢压抑感的,其实是身边的凌岳。
凌岳走在几人前头,入了大殿就对王座上的男子遥遥下拜:“儿臣参见父王。”
幻芜听得出来,他的话语里带着刻意压制的冷静,因为站在他的斜后侧,幻芜甚至能看见凌岳紧贴在地上的双手指指尖已然发白。
“起。”男子如同撞钟般的声音传来,虽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以及半分温情都难觉的冷漠。
听见这一声,低伏在地上的凌岳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直起背脊,缓缓站起:“谢父王。”
“这便是你请来的贵客?”因为大殿太过空旷,使得这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几倍一样,幻芜竟然觉得耳边有几分嗡嗡作响。
“是,父王。”凌岳一直弓着身子说话,在引荐几人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直视他的父王片刻,“这位是梦医大人幻芜,这位是霖淇燠霖公子,这位是长绝公子。两位公子均是梦医大人的……挚友。”
三人一一上前行礼,幻芜行了个万福常礼,长绝拱手前推行了个对长辈的揖礼,唯有心大非同一般的霖淇燠还在上看下看,显得心不在焉。
长绝叹口气,拉了拉霖淇燠的袖子。
霖淇燠仿佛如梦初醒才见到座上之人一般,笑着拱了拱手,行礼十分随意,但眯着眼睛的表情却显得分外谄媚:“啊!见过大王!”
幻芜:……这货是不是走错片场了?大王?你当是牛头山的山大王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凌岳解释的话还在嘴皮子上游走,忽就听得王座上的那位大王,冷淡地道了一句:“免。”
这位大王还真是宽容啊……人不可貌相!
“梦医?”水族王突然幽幽地看向幻芜,语气有几分不可捉摸。
幻芜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未做出任何反应,水族王的目光倏尔就离开了她,看向她身后的长绝。
不知道是不是幻芜的错觉,这个应该与长绝从未谋面的男子,眼神突然带着几分杀气。
长绝的感觉更加明显,他手中的破云也震了一下。
长绝回视着他,可也是瞬间的,水族王的眼光又移开了。
“即是贵客,就由你好好招待就是了。”水族王看了眼凌岳,就阖上了眼帘,“孤心力不支,招待不周,还望几位莫要见怪。”
“儿臣知晓,还望父王保重身体。”凌岳躬身作揖,领着几人缓缓退出大殿。
“呼……”走出大殿,幻芜忍不住吁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觉得片刻也如此难熬了。
“令尊大人,总是如此……威严么?”幻芜斟酌了一下,他相信凌岳明白她的意思。
凌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对我而言,倒是一直如此的。在下乃是庶出,家父对我总是比较冷淡,我也习惯了,只是怠慢了几位。”
“什么嫡呀庶呀的,世人真是无聊。”霖淇燠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你的问题,就不必在意这么多。要是连别人的言行举止都往自己身上揽,未免也太累了一些,放开些比较好。”
凌岳知他是安慰自己,对他感激地一笑。可是这堆叠成灾的问题,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消融的。
凌岳是主,自然是要领着众人回到住处的,幻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凌岳,你的字写得不错啊。”
“我的字?”凌岳有些疑惑,幻芜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字的?
“对啊,我在你家阿姊的卧房里看到的,挂着你的字的,水灵说是你送给漪涵公主的生辰礼。”
“生辰礼?”凌岳似乎没有想起来,“我不太记得了,每回阿姊生辰,我都会送她礼物的,送得太多记不清了。”
幻芜点点头,感叹道:“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啊。”
凌岳:“嗯。”他抿了抿唇,看着远处似乎有些怔愣。
凌岳一直把几人送到房门口,才对着幻芜说:”天色不早了,今日就不打扰阿芜姑娘了,只是不知明日……”
“后日吧,阿芜休息不好,会影响发挥。”一直未说话的长绝突然插了句嘴。
哦哟哟,小老虎发威了?霖淇燠刚要转身回房,埋进屋的一只脚就退了回来。
凌岳看长绝神色冷淡,幻芜也面色不好,只得再三抱歉,吩咐了从人好生招待之后,就离开了,背影有几分颓唐。
“要这么凶么?人家不过是……心急嘛。”霖淇燠抱着手,没好戏看真无聊啊。
“咱们这波配合不错嘛。”幻芜见人走远了,面上疲惫一扫。
长绝看着她,眼波濯濯如春柳:“你是真的需要休息。”我不是为了配合而配合的,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眉间一丝的疲累。
幻芜无奈道:“可是我觉得,这里的人真的很怪,姐弟不像姐弟,父子不像父子。”
“父子不像父子我看得出来,但凌岳跟他阿姊不是关系挺好嘛?”霖淇燠问道。
“刚开始我也觉得很好,但自从进了那个素游阁,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幻芜皱了皱眉,“一个当阿姊的,房间里关于弟弟的气息太多了,我是说布置喜好之类的,凌岳看样子也没进去过,那她布置得再投人所好,除了自己还能给谁看呢?”
“还有,刚刚我问凌岳的那幅字画,是真的被漪涵挂在房里,但水灵没说这是生辰礼,只说是凌岳亲笔所赠,所以漪涵珍之重之。可反观凌岳的表现,他既没有纠正我的错误,看样子还没什么映像,也许是不记得了,但给我的感觉,他对他的阿姊,似乎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么上心。”
“是这样吗?”霖淇燠挠挠头,感觉好复杂啊。
“就是这样啊,你们没看出来吗?”幻芜瞪眼,对没有共鸣表示你不满。
长绝揉揉幻芜的头顶:“我虽然没有你感受到的那么多,但我也觉得,凌岳有些不妥。按理说,当你在进入素游阁为公主诊视的时候,作为弟弟,表现得应该是对家姊的担忧,甚至应该带着些许紧张的。可凌岳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的阿姊,反而……一直再问一些无聊的问题。”长绝一点也不想说,他一直在问关于你的问题。
“对哦,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确实是这样。”霖淇燠也在场的,此刻听长绝这么一说才觉得不妥“没想到那种时候你还挺细心的嘛!”
幻芜:“是你太粗心了!”
长绝面上笑得一派安然,对于虽然没什么危险但始终是情敌的存在,当然要格外关注。
“还有,漪涵的病因,就是因为我什么也没探出来,所以我觉得特别奇怪。”
长绝:“怎么说?”
幻芜面色肃然:“你想,一个人无论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的,即便不做梦,但这里始终是活动的,”幻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的活动是不会因为自己的意志而停止的,就像你自己觉得没有做梦,那只不过是你没有记住而已。人即使陷入不可自控的昏迷,但脑袋里还是会有些许亮光的。”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也只有自己恐怕才能体会到那所谓的“光亮”是什么样的。有些人哪怕病入膏肓,快要去世了,但她也能看到那些人脑袋里的色彩,那是他们生命存在的象征。
“哪怕有一丝丝的活动,我都是感觉得到的,可是……在漪涵那里,我什么都看不到,就像是一片平静无波的黑暗。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这个人根本没有灵魂。”
对!就是这种感觉!没有灵魂!
………………………………
第五十二章 主权争夺战一
? 霖淇燠跟长绝听了,也严肃起来。
“那你想怎样?”霖淇燠看幻芜那个样子,就知道她不会就这么了了。
幻芜:“我想趁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偷偷去看一眼。”
“今夜就算了,我们明天养精蓄锐,晚上好行动。”长绝可不能再让幻芜那么辛苦了,自觉担负起管家婆的重任。
霖淇燠看了长绝那“不同意就没得吃了”的眼神,接话道:“我也累了,今晚我要睡觉。”
没了帮手,幻芜一人是很难避开从人混进素游阁的,她点点头,任由长绝顺了顺她的鬓发,“好好睡一觉,明晚我陪你去。”
幻芜虽然乖乖回屋了,但要让她睡着,还真是不容易,因为她一闭上眼,凌岳跪拜是泛白的指尖,还有水族王看向长绝的眼神,以及长眠不醒的漪涵,都能一一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幻芜甩甩头,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白月光透过轻薄的床帐照在枕边,幻芜看着这被柔和的月色,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凌岳游船上那被海风吹拂的天青色窗帘,和素游阁里光影绰绰的水晶帘交叠在一起。
幻芜只觉得,自己精神更好了……
“笃、笃、笃”幻芜正在辗转,就听见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谁?”
“是我。”
阿绝?幻芜起身套上鞋,打开窗户——“你怎么来了?”
长绝站在窗前,身后背着月光,溶溶月色为他欣长的身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月色再美,怎敌得过眼前之人的笑颜:“睡不着吧?”
幻芜颓了脸,点点头。
“呐,我煮了杏仁雪梨汤,加了百合,秋季润燥安神的,喝点好睡觉。”长绝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盏汤盅递到幻芜跟前。
幻芜揭开盖子,小小的汤碗里是清清亮亮的汤水,看得人口舌生津,她忽然就觉得有些饿了。
拿起勺子,幻芜浅浅地饮了一口。
“好喝吗?”长绝对自己的手艺一直是有信心的,食材虽然是厨房现找的一些,不过好在新鲜,味道应该不错吧?
幻芜看他那般小心的神色,想要玩闹的心思忽然就歇了,她忍不住唇角微弯,点了点头:“很好喝。”
隔壁传来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什么味道……”
“啪!”长绝身子都没动一下,抬手一挥,隔壁窗户应声关上……“嗷!痛痛痛……”
幻芜:“额……”
长绝:“只有一碗,没有别人的份。”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长绝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好看,可幻芜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打趣他了。
她低下头,见自己的怀里还抱着汤盅,不能浪费啊,幻芜闭着眼索性把汤一饮而尽。
“谢谢,我去睡了!”幻芜合上窗户,转过身轻轻地吁了口气,自己好像是真的累到了吧,心跳得有些快啊。
长绝站在窗前,看着窗户上微微透出的那个身影,忽然很想揉揉她的头顶。要是他也有能予人安然一梦的能力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一碗爱心汤还是起了点功效,幻芜当真一觉到天亮。
推开窗户,天色碧蓝如洗,有海鸟当空而过,一派融和之景。
霖淇燠跟长绝都起得早,此时已在院中,一人发愣,一人擦刀,蓝天薄云成了两人最好的背景。
秀色可餐——幻芜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词来,想必自己是饿了。
想什么来什么。“你们都起来啦?”凌岳换了一身白衣,领边袖口滚了银线绣的海波,头发被玉冠竖起,当真是君子如玉,少年风流。
“有吃的!”霖淇燠对美食的觉悟可非同一般,再加上昨晚没有吃到好吃的,内心早就怨念了。
凌岳莞尔一笑,身后就有侍从鱼贯而入,奉上各色美食,设好案席。
还没等人退下,霖淇燠嗓子一嚎,就扑上去了。
幻芜也蹦过来吃早饭,长绝选了些幻芜喜欢的推到她面前,自己才开始动筷。
“你不吃么?”幻芜嘴里叼着个馄饨,抬头看着端坐一旁的凌岳。
凌岳正在认真地看着幻芜吃饭,突然被她一看,有些被发现了小动作之后的窘迫,但心里也有些小雀跃,自己这是被关心了?
“我吃过了。”凌岳面上笑意更深。
“尝尝这个。”长绝的手忽然伸过来,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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