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武道,他的强者之路,是一条一往无前的路。
一往无前的意思就是,一旦开始,就绝对不能停下,不能退后。
犹如逆水行舟。
现在西门夜楼心中有了牵挂,有了必须顾虑的事情,那么他的心就出现了漏洞。
就再也没可能打出更加强悍的,没有任何瑕疵的拳头。
他的武道就只能到那里了。
就像是他的武道历程一样,他走遍了整个新大陆,最终在无底深渊前停了下来。
他没有走进去,他退后了三步。
退后是智慧,也是桎梏。
如果西门夜楼没有满足于这种退的力量,他在暂时的退却以后继续前行,直至真的拥抱黑暗的话,那么他的武道,也许会到达他梦想的地步。
可惜,他满足于那种退的力量了,他满足于就站在深渊前看看了。
他没有勇气再继续前行了。
他怕深渊会最终吞噬他。
从这一点上来讲,其实,他看好李拔魔是有道理的。
就如同苏慕白会培养苏君炎一样。
那是因为苏慕白看到了自己的终点,他明白自己一辈子也没办法真的战胜那个站在撒冷之巅的男人了,于是他选择了将这种希望寄托到了下一代的身上,他的儿子。
苏君炎,苏君炎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很像苏慕白,并且在越来越像。
而李拔魔也很像西门夜楼。
却有着比西门夜楼更强的勇气。
面对无底的深渊,西门夜楼想的是退,收拳,而后借助整个深渊的力量。
那的确是足够恢弘,也足够大气蓬勃的想法。
但还不够。
李拔魔则超越了西门夜楼,他不满足于退的力量。
他在退步以后,同样收拳,却不是要去借助整个深渊的力量。
他不相信深渊的力量,他也不必去相信深渊。
真正的武者不应该借助外物。
武者最强的,永远是自身的力量。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当年西门夜楼就已经走入了歧途。
或者说,当年为了完成击败苏慕白这个执念,他已经是忘记了武道的最初。
这大概也是,他在李拔魔身上,看到的,他自己已经没有了的东西。
那是他年轻时的梦想。
所以,他会输给苏君炎。
他也要输给苏君炎了。
事实上,当看到苏君炎的那一刀的时候,西门夜楼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老了。
尽管他的肌肉还是那么嚣张跋扈,他身后的强者的披风,也还是那么的肆虐飞扬。
可是老这种东西,是从内心深处发散出来的。
他看着苏君炎,脑子里居然浮现出了后生可畏四个字。
当那一把刀斩破了漫天的红雨,朝着他逆斩而来的时候,他居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那还是在他很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苏慕白也很年轻。
他们才刚刚乘着五月花号到达新大陆,为了可以活下去这个信念,在满是荒芜的地域拼命地厮杀求存。
在一次合力击杀了一头新大陆的变异巨兽以后,西门夜楼剥下了那头巨兽的皮,制成了一件兽皮披风,并在披风上写下了强者两个字,他举起那件披风对苏慕白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最强者,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低头”
“靠自我催眠是没有办法成为强者的。”苏慕白对他的强者披风不屑一顾,只是笑着说,“想成为强者,你先击败我再说吧。”
那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
一语成谶。
他这一生,都没有击败过苏慕白。
现在,连他的儿子也打不过了。
是真的老了吧。
他的拳头还在前行,他的身体也保持着战意。
可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一场战斗里了。
这样下去,会死的吧。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可西门夜楼就像是沉入了深重的海水里,又或者,他是真的已经被深渊吞没了。
他没办法动弹,只是顺着深渊的意思,在向前。
他要死了。
西门夜楼。
不是死在苏君炎的刀下。
而是死在,他自己借助了一生的力量里。
“凝视深渊过久,终究也会成为深渊的一部分。”在那一刻,西门夜楼记起了他记得的为数不多的魔种诗人雪赖的诗句。
他闭上了眼睛。
霍恩海姆叹息。
终极的黑暗,在不动声色间开始朝着落雨的深渊移动。
而完全被深渊和红雨吞噬的大海的深处,则是骤然闪现过了一点银色的光芒。
这一刀里,这一拳里的时间停留的很短,又很长。
有太多的故事,在这一刀里发生,被想起,被回忆。
有人在这一刀里长大。
有人在这一刀里老去。
这一刀,终于到达。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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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节 【兄弟,父子】
这一刀,终于到达。
无尽的深渊开始收缩,不断落下的红色的雨,戛然而止。
苏君炎握着刀,斩断了过往。
大海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而在苏君炎的刀前,站着的人,却并非是西门夜楼。
也不是霍恩海姆。
霍恩海姆站在那个人的身后,看着他身上一寸寸开裂的银白色铠甲,再次叹息。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命中注定的事情件件都发生了。
年华老去。
故人相见。
是真的,要改变了吗,这个时代啊。
“听雨”最先发出声音的,却是本来必死的西门夜楼。
他整个人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神茫然。
然后不知道是被苏君炎那一刀斩碎了深渊,导致深渊之力反噬,还是他看到了那个替他挡下了苏君炎那一刀的人,压不住心中思绪。
他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全身摇晃,跪倒,像是朝着某些不可阻挡的力量跪伏。
譬如说岁月,譬如说年龄,譬如说,后生可畏。
当那一口血吐出来的时候,就像是把他最后的一点属于强者的气息给喷吐了出来。
他整个人,瞬间像是,不,就是老了数十岁。
不仅身上那些嚣张跋扈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下来,面容也是从壮年衰颓到了老年,本来一头根根倒竖的黑发,也是委顿了下来,并且出现了大量的白芒。
最后是他的披风,那印刻着强者两个字的披风。
这条披风伴随了西门夜楼大半生,从开始穿上这件披风开始,它就一直是在随风飘扬着,一如西门夜楼的武道之魂。
现在他的武道之魂,也衰落了,完全耷拉在他的身上,包裹着他,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
“听雨。”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是不敢再去看那个挡在他身前的人。
那是一种羞愧,也是不敢,更是一种深深地内疚。
种种的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苍老。
“叫我戴维琼斯。”那个挡住了苏君炎那一刀的男人,原本全身覆盖着的铠甲已经尽数被斩碎脱落,他的强健的胸口更是有一道深入骨血的深红色血痕。
可他毫不在意地抖了抖全身,那些掉落在了地上的碎裂的铠甲,就像是活物一样,飞上了他的左手,重新组成了一只寒光闪闪的铁钩。
他纹饰着巨大章鱼的面孔,在重新露出来的天光下,显得诡谲又神秘。
戴维琼斯。
或者说,西门听雨。
前飞翔的赫鲁曼的船长,西门夜楼的弟弟。
西门夜楼的弟弟,所以他替西门夜楼挡住了这一刀。
但,据苏君炎所知,他恨不得杀了他的哥哥。
就在苏君炎这么想着时候,他就听到了西门听雨说。
“而且,千万别觉得欠了我什么,我可不是救你的命。”西门夜楼不敢看他,西门听雨,从始至终,也是没有回过头,“我只是不想你死在别人的手里,你的命,是我的,哥哥。”
哥哥。
他算是第一次,承认西门夜楼,是他的哥哥。
西门夜楼听了,颇有些激动地抬起头,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垂落了下去。
“我不配做你的哥哥。”
“你知道就好,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不是你跟我说的吗,西门家的男人,只能站着死,哪有跪着生的”西门听雨的语气反而更像是一个兄长。
西门夜楼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但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那么,戴维琼斯船长,您现在是什么意思呢是打算要重新投入圣徒的怀抱吗”霍恩海姆静静地听着这两兄弟的对话,直到这时才终于开口。
“不,当然不,如果有可能,我只想把你的圣徒丢到海里喂鲨鱼。”西门听雨这样说着,站到了一旁,对着霍恩海姆说,“来吧,请便,我可不会拦着你做什么,我亲爱的教父大人。”
霍恩海姆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西门听雨,最后还是将目光转向了苏君炎。
“那么好吧,我尊敬的北王陛下,似乎,该到我们了。”
他似乎是一点都不担心,西门听雨会对现在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的西门夜楼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我要杀他,也要堂堂正正地杀他,现在他这个样子,让我杀,我都不会动手。”西门听雨像是对霍恩海姆解释,又像是对苏君炎承诺,“而且,北王陛下,你也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拦着你,只是这个人,只能我来杀,你把他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苏君炎当然也不是在担心这个,他的目光已经全部放在了霍恩海姆的身上。
“苏慕白怎么样”苏君炎将小桔重新插回了刀鞘里,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如果我用他的生命威胁你,你愿意归属于圣徒吗”霍恩海姆的回答,也是很巧妙。
他也没说苏慕白还是不是活着。
他反问苏君炎。
“不愿意。”苏君炎的回答很爽快。
“所以,他活不活着,很重要吗”霍恩海姆摊了摊手,眼神在金丝边眼镜之后显得温润又冰冷。
“还是很重要的。”苏君炎却摇头,“如果他还活着,那么我会很感谢你,因为他的命是我的,我很想要他的命,若是他死了,我会觉得很遗憾。”
这是
相当之可怕的言论,一个儿子,要杀自己的父亲,还杀的那么理所当然。
如果不是他亲手杀的,还会觉得分外遗憾。
真是
无法言说的情感。
但若是有人能够看到之前苏君炎的那一刀,那斩雨的一刀。
那么多半会理解苏君炎的这种情绪了。
他很爱自己的父亲。
也很恨他。
“然后,我得杀了你,毕竟,父亲死了,儿子也总是要做点什么的。”苏君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锋锐无比。
“真是有意思。”霍恩海姆低笑。
海水,似乎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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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节 【年轻人总是不相信】
漆黑如夜。
巨大的浮屠世界里。
此时已经是完全的漆黑如夜。
在李拔魔绝对的寂灭气息的释放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吞噬。
仿佛风暴一样,席卷着原本生机盎然的开满鲜花的平原。
只有那一块生长着小白花的石头,还矗立着。
铁浮屠站在那朵花面前,承受着来自于李拔魔铺天盖地的进攻。
拳头,拳意。
那是足以击碎深渊,近而化作深渊的拳头。
暴风骤雨。
和那些无尽的寂灭一样汹涌澎湃的,拳头。
铁浮屠不动不摇。
在这一刻,铁浮屠终于又是回到了最初的路上。
他此刻的表现,就如同是他身后的那一块顽石。
或者说,是一座高山。
沉默的高山,替那一朵生长在石头上的小花,遮风挡雨。
已经化身为魔的李拔魔,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属于智慧生物的意识,他只知道出拳,攻击,破坏,毁灭。
毁灭这一切。
毁灭所有美好。
然后毁灭自己。
现在,他面前,需要毁灭的,就是那一朵小白花。
“吼”他怒吼,整个世界都在随着他一起怒吼。
他已经掌控了这个原本属于铁浮屠的世界。
任何的气息,都可以被他握在手里,当做是进攻的武器。
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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