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佣仆连忙跑去照办。
但过了一会跑回来时,那佣仆却是一脸的尴尬与恐慌,头也不敢抬的说道:“三公子,里面的人不肯开门,还说现在世道太乱,还说……三公子赎罪,接下来的话小人实在不敢说!”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术不正之人(第二更)
“还说了什么,说出来,我恕你无罪!”
朱鲁眼睛一横,瞪眼说道。
“遵命。”
那佣仆这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些人还说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冒充士族公子横行霸道,除非三公子能够拿出证明身份的东西,否则府衙内正在准备宴席,县令脱不开身,不管谁来了也不接待。”
“呵……阿猫阿狗?”
朱鲁都已经气笑了,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竟敢用如此低贱的词汇羞辱于他,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拿去!”
胸腔剧烈起伏,朱鲁一把将挂在腰上的铜印黄绶摘了下来,用力砸在那个佣仆怀里,咬牙切齿的骂道,“叫里面的狗东西好好看看,顺便给我查清楚刚才那话是哪个不长眼的说的,待我进门之后,定要将他那副狗眼与狗舌头挖出来挂在府衙门上示众!”
“是!”
佣仆又连忙捧着朱鲁的官印跑去敲门。
结果不久之后再回来时,脸色已是一片煞白,直接就伏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说道:“三公子,里面的人依旧不肯开门,他们……他们说……”
“还不开门?!”
一听这话,朱鲁腮帮子一抖,一把便将轿子的蜀锦窗帘扯了下来,目次欲裂几乎快要暴走杀人。
“说!这次他们又说了什么?”
功曹下意识的将话茬接过来问道。
“他们说,这铜印黄绶只是县丞的印绶,并不能证明门外之人便是朱家三公子……他们还说,朱家可是陈留有名的士族门阀,朱家就是再不济,也绝不可能叫自家三公子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实在有辱门风……他们还说,如果只是县丞来拜会县令的话,县令如今正在宴请宾客,请县丞改日再来,莫要打扰县令办正事,到时候县丞只是一个下属,恐怕担待不起……”
“嘭!”
不待那佣仆把话说完,朱鲁已是气的狠狠一脚踹在了轿子里面,连带着那八个抬轿的佣仆都跟着晃悠了一下。
还好他们用力稳住了轿子,否则若是翻了轿子将朱鲁摔了,回去恐怕就要丢了性命。
“挨千刀的狗东西,今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朱鲁又狠狠的踹了几下轿子? 似乎将那轿子当做了吴良与门内的兵士? 只有将他们踹死,踹的不成人形才能化解心头之恨。
那些话可太他娘的恶心人了!
尤其是那句“有辱门风”简直就是在揭他的短处!
什么叫做朱家就是再不济? 也绝不可能叫自家三公子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 我就做了县丞!
而且,朱家几个成年公子里面? 还就我官职最低最上不得台面,平时朱家与其他士族会面议事? 也从来不会叫我参加? 介绍起来更是从来不会捎带上我!
怎么了!
这又怎么了?!
难道这样我就不是朱家的人,不配做朱家的三公子了么……
心中骂着骂着,朱鲁竟莫名有些失了底气。
他在朱家到底什么地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确实……他就像是一颗朱家的弃子? 其他的几位朱家公子如今都已经开始分担族内的一部分事务,而他却被扔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丞,平日里在族内没有一丁点话语权,甚至就连如今已经快到了三朝,也还没人通知他回去一同过节。
可越是如此? 此事便越不能被外人提及,那无异于打他的脸!
“……”
听到这些话? 几名县吏也是纷纷知趣的闭上了嘴,默默的站到了一边不再相劝? 更没有人敢出谋划策。
他们很清楚,这时候不论谁敢多嘴? 都极有可能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给我继续敲门? 敲不开便不要回来!”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朱鲁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声音低沉的道。
日头已经西落,没了帘子的轿子中只能看到一张一半隐于黑暗中的脸庞,从这张脸庞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一抹狰狞。
“今日我非要见到这位新县令,教他好好看清楚,我这个小小的县丞究竟是不是朱家三公子!”
……
此时此刻,灯火通明的府衙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我敬诸位一杯,请!”
吴良端起酒杯冲八位三老微笑示意,而后一口饮下杯中美酒,甚至还将酒杯颠倒过来展示给三老们看。
“多谢县令。”
八位三老也是纷纷举杯。
如今已经一连干了三杯,吴良觉得气氛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今日我特意将诸位三老请来此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
听到这话,八位三老立刻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起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看向吴良。
这些三老都是至少活了五十年以上的人精,并且心中早已有了明确的立场,绝不会被吴良的三言两语便拉拢过去。
当然为了不给自己惹来麻烦,他们也不会当面驳了吴良的脸面。
最多说些客气话将吴良给糊弄过去,回头看看朱家到底什么意思,再决定怎么去应对吴良所说的“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发财!跟着朱家一起发财!”
吴良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接着大声说道。
跟着朱家一起发财?
“这……”
八位三老听完都是一愣。
难道这位新县令已经是朱家的人了?
此次前来上任,只不过是替朱家主持大局来了?
倒也是……那朱鲁不成气候,终日只知吃喝享受,如今陈留刚经历了战乱,被吕布与张邈抓了壮丁或是跑了的佃户不计其数,不知道荒了多少良田,他却依旧不闻不问我行我素。
若再这么下去,只怕朱家在雍丘经营起来的局面终有一日要败光……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三老也要蒙受损失。
不过就算如此,三老们也没有完全听信吴良的一家之言,还想看看吴良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再做定夺。
吴良目光扫过八位三老,接着又道:“若要发财,最重要的便是田地,有了田地便有了租子,有了租子才能发财,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因此我来到雍丘县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朱家与各位三老的土地保护起来,绝不可有失分毫。”
“县令所言极是。”
听了这话,八位三老自是纷纷点头。
“来人!”
吴良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承上八份雍丘县治下八个乡的地图,分别送到了相应的三老面前,“那就请诸位三老将朱家与自家的良田位置与亩数在地图上标出来,若是乡内还有什么大户,也请一并标出来,如此我便可根据地图所示,对朱家与诸位的田地实时保护,莫叫那些心术不正的奸人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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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第一更)
“这……”
看着眼前的地图,三老们再次面面相觑。
虽然吴良说的话很有道理,听起来也完全站在了朱家与他们这一边,甚至都想不出这么做对他们将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画地图这种事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总觉得有些古里古怪,心中难免有些腹诽。
“诸位标记的时候请务必精细一些,事后这份地图将作为地契备份存在府衙之内,倘若今后谁的田地遭到不法侵占,皆可来到府衙找我申诉,我定会为诸位做主,另外,朱家也想借此三朝来临之际清算一下在雍丘拥有的确切产业。”
吴良接着又笑呵呵的说道,但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命令。
“善。”
听到“朱家”二字,三老们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又实在想不出这份地图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的不利之处,于是终于开始动笔。
片刻之后。
各个乡镇的地图上便如同吴良要求的那样,标注出了许多块区域。
其中面积最大的自然就是朱家的产业,而这些三老们也都占据了一部分靠近城镇的田地,除此之外,一些乡镇内的大户产业也都标注了出来。
不过就算除去这些私人田产,每个乡镇也至少还有五分之四、甚至更多的土地属于无主之地。
有些土地是因为地势环境因素实在不适合耕种,有些土地则是因为人口原因没有开垦出来的荒地……毕竟这个时代人口数量还很有限,尤其是如今连年征战,人口还在不断下降,逃亡的流民日益增多,生产力就变得越发有限了。
而吴良要使用的就是这些无主之地。
汉朝的田地制度是个人私有制,田地不但属于个人资产,还允许进行买卖。
也是因为这样的制度,绝大多数开垦出来的良田都被各地门阀豪族与大户的巧取豪夺之下侵占,原本拥有土地的百姓为了生活只得成为他们的佃户,一旦遇到天灾人祸颗粒无收,交不起租子要么便要被地主逼得家破人亡,要么便只能成为流民流亡他乡。
而所谓“屯田制”。
本质便是要将那些没有田地的流民与那些无主之地结合起来安置,既可避免与那些拥有大量社会资源的士族门阀发生冲突,又可以完成社会闲置资源的再整合、再利用。
如此一来,流民有了土地耕种,不说安居乐业吧,起码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大片饿死。
而那些荒芜的土地也有了人耕种,社会生产力得到了提高,有了更多的粮食产出,曹老板以后要买粮或是征粮也会相对容易一些。
当然,“屯田制”也并非没有弊端。
或者说任何一种制度都不可能没有弊端。
历史上的“屯田制”最大的弊端便是将老百姓管得比较死,人与土地完全绑定,并且随着战事升级,剥削也会逐步上升,再加上官僚阶级的日益腐败,终有一日会将手伸到屯田土地之中,引发屯民的逃亡与反抗是迟早的事,彻底崩盘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也不是吴良能够管得了的。
天朝历史上自大秦建立以来,几乎没一个朝代的国运能够熬过三百年,这些都不是没有原因的,更何况一种制度?
吴良只知道。
目前情况下实施“屯田制”。
对曹老板有好处,对那些流民有好处,对自己也有好处,这就已经够了。
至于这种制度在经历了几十年、几百年之后最终会在“人”的手中变成什么样子……吴良已经预见了到结果,而人嘛,还是要活在当下。
“诸位不如再按个手印吧,毕竟日后这地图可是要当做凭证使用的,倘若有人拿去私自绘制篡改,恐怕就无法作数了。”
看过这些地图之后,吴良又笑呵呵的道。
说着话已经有人将以前准备好的印泥承了上来,将地图与印泥摆在了三老们面前。
“这……”
一种正在签订卖身契的感觉油然而生,三老们心中没底,却依旧没想出来此举对他们有什么不利之处。
“难道诸位对朱家与自己的田地还有所疑惑?”
吴良问道,
“这倒没有……”
三老们纷纷摇头道。
“那诸位还在等什么呢?”
吴良笑道。
于是三老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地图上按下了手印。
再命人将地图收回来,吴良已经圆满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有了这些三老们按下手印的地图,之后实施屯田制的时候,便可以明确自己的势力范围,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不但不用担心与朱家以及当地的大户打口水仗,还能够防止朱家与那些大户手伸的太长,伸到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到时候砍起他们的手来,也能够做到有理有据。
不会影响曹老板想要的稳定,自然也不会为自己惹来太多的麻烦。
……
半个多时辰后。
今晚的宴席终于结束,期间吴良也并未过河拆桥,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依旧与这些三老一边饮酒一边说笑。
一方面尽可能消除了这些三老心中的不安,一方面也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各乡的情况。
如今这世道,不只是百姓不好过,他们这些“地主”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好过,以至于这些三老都在不停的对他倒苦水。
目前问题最严重的,自然还是佃户流失的情况,这本就是吴良预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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