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打屁股,背部更加凶险,虽然打的次数少,不至于打死,但是背部神经对,认真打的话动辄伤残,瘫痪,那可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隋文帝大耍威风杖责群臣,动辄痛揍群臣,还往背上打,分分钟打成高位截瘫,于是数年间,官员被吓得纷纷辞职。
那个时候,他还非常不理解的询问一句【吾杖重乎?】
到了唐朝,见到了无数惨剧之后,意识到打背部是真的会把大臣打到瘫痪的事情,打屁股才成了杖责的主流。
比起打背部,打打屁股就温和的多了。
饶是如此,就算允许不脱衣,还允许垫上厚棉衣,重毰迭帊,可是那实实在在的廷杖揍在屁股上,仍然是一杖就能钻心的疼。
只是多是皮肉之苦,看似皮开肉绽残忍不已,但是不伤及筋骨。
身体素质好的卧床一月就能痊愈,身体不怎么好的两个月左右也就没事了。
这一时期廷杖的主要目的还是羞辱臣子,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真正凶险的廷杖是明武宗以后的廷杖。
不给穿衣服,不给棉衣垫底,直接结结实实的一棍子往身上打,还不专打屁股,也打背部。
如此下手,不用几十棍,就能把人打骨折、骨裂,屁股上的肉都能打碎掉,内脏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稍微用点心打,三十棍子往上跑,不在床上趴个个把月,休想下地。
六十棍子往上跑,便能打个半死不活,要是再往上,杖八十,那可就真的是要打死人了,那种情况,谓之【杖死】。
杖责和杖死是不一样的。
所以明朝那些所谓的【骗杖】之人,其实也是在拿命去拼名声,鬼知道什么时候皇帝一生气把他杖死了。
骗杖的人要的是活着的时候的名声,而不是死了以后的青史留名。
每一次骗杖,都是在拿命去搏一个可能,搏一个未来。
搏到了,那就赢了。
搏不到,运气不好,那就死。
郭鹏对付内廷里那些不听话的吃里扒外的家伙就是这样的招数,直接杖死,死状还极惨,震慑人心的效果非常好。
目前前朝外臣还没有被杖死的,最多也就是杖三十以示威慑和侮辱,郭瑾享受到了这个待遇。
八个人一起受刑,皇帝亲自监督,不敢不认真打,于是就这样狠狠地举起棍子狠狠打。
举起,落下,举起,落下,伴随着杀猪一般的惨叫。
二十杖打完,其余七人都感觉自己快死了,结果郭瑾那儿还有十下。
郭瑾倒是硬气,咬着牙,死也不喊一声,以示尊严。
然后七人哭喊着为郭瑾求情。
“陛下!请宽恕太子殿下吧!”
“陛下!太子殿下是您的儿子啊!”
“陛下!太子殿下快受不了了啊!”
曹真哭的一塌糊涂。
陆议爬到郭鹏面前跪在他脚下向他求情。
卢毓瘫在地上大哭失声。
其余几人要么爬到郭鹏面前求饶,要么拉扯行刑人的腿脚,阻止他们继续行刑。
但是没用,郭瑾还是挨了三十杖。
三十杖打完,郭瑾看上去已经快虚脱了。
“你还要救曹洪吗?”
郭鹏一脚踢开陆议,站在郭瑾身旁,声音冷峻。
“儿……儿求父亲……放过……放过……子廉叔……”
话未说完,郭瑾便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殿下!”
七人惊慌失措,爬着也要爬到郭瑾那边查看郭瑾的情况,感觉比起他们自己的身子,他们还是更加关心郭瑾的情况。
眼见此情此景,郭鹏长叹一声。
“苏远,把他们全部送回去,叫大医馆的人去给他们医治。”
“老奴遵旨。”
苏远心惊胆战的看了全程,两腿打颤,后怕不已。
郭瑾和曹真陆议等七人被苏远安排人手送回了他们各自的住宅,然后大医馆的医生们立刻带着上好的药材前往问诊。
一千二百三十八 兜兜转转二十年
当时天色已晚,等第二天上午,官员们纷纷前往皇城内上班的时候,一个令他们感到无比震惊的消息传播开来。
皇太子郭瑾为了给曹洪求情,被皇帝杖责三十,打的鲜血淋漓,现在已经卧在床上起不来了。
估计没个把月是休想安然下地行走。
群臣大惊失色。
上至参谋令戏忠和御史大夫郭鸿,下至各办事部门的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吏,无不为此感到震惊不已。
当然,不止于此,随着这个消息的传出,另一个消息也传播开来。
皇帝免了曹洪的死罪,也免了曹洪家人的流放罪。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曹洪的职务将被撤销,爵位被剥夺,食邑也被剥夺,除了他豫州老家的祖产之外,所有财产,包括金银和土地都被抄没,一点不剩。
曹洪从高高在上的卫军左将军、乐城侯变成了光秃秃的地方土财主。
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好歹命是保住了。
大家都没忘,数日之前,群臣前赴后继的上表救援曹洪,为了保住曹洪一条命,保住皇帝和群臣之间相处的那条红线不被逾越。
可是皇帝似乎铁了心要成为天下独一号的独夫,求情的群臣被打被骂被禁足,没一个成功的。
曹洪还因此被特事特办,三天就要处死。
没给什么救援他的可能性,群臣为此心灰意冷,战战兢兢,面向皇权跪倒在地,再也不敢言语。
可谁曾想,在这个时候,皇太子郭瑾居然逆流而上,亲自跑到南书房求见皇帝,请皇帝饶恕曹洪。
只要不傻,人们都知道这里头的凶险。
曹洪不说别的,到底也是个卫军左将军,在洛阳带兵,手上有领兵权。
而郭瑾是皇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自古以来,皇帝和皇太子之间的权力界限还有相处模式就十分微妙,历代帝王和他们的皇太子之间的关系少有融洽者,极端者,父子之间兵戎相见也不是没有。
汉武帝就为此杀了太子。
血淋淋的现实就在史书上记载着,也没有谁为此避讳过。
郭鹏和皇太子郭瑾之间的相处,根据群臣的看法来说,算是融洽一类的。
郭鹏对待郭瑾十分重视,据说郭瑾年幼时的启蒙老师正是郭鹏的老师、前朝太尉卢植。
卢植去世以后,郭瑾的教育则是当朝司徒蔡邕一手抓起。
后来郭鹏建立专门教育皇家和亲眷高干子弟的学校,郭瑾也和他们一起入学读书,依旧是蔡邕主官,辅以诸多有名望的大儒,郭鹏还抽空亲自教导郭瑾,专门给他挑选教材并且亲自做注。
等郭瑾成年以后,让他去做县令,又派他去西域从军历练,接着又做河南尹、首阳山讲武堂堂主,军政两手抓,手握不小的权力。
郭瑾担任河南尹时间不长,也就几个月的功夫,但是处理洛阳首都地区的一切政务均无差池,办理妥当,诸多繁杂的事务也能处理的有条有理,颇为群臣所称赞。
由此观之,郭鹏对郭瑾是寄予厚望的。
可尽管如此,皇帝还是非常忌讳皇太子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的前提下与大臣、将军交往,哪怕那是亲族将领,就更加需要避讳,小心翼翼的处理双方的关系。
如今曹洪面临死刑,郭瑾不顾一切的相救,这在很多人看来甚至有点政治不正确、政治上略显幼稚的嫌疑。
幸好皇帝只是杖责郭瑾,没有废了他的职位,没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更有甚者,还免了曹洪的死罪。
在有些人看来,简直就是奇迹。
郭瑾拼了命引发的奇迹。
没人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根据皇帝痛打太子三十杖这件事情来看,皇帝并非不生气。
所以他们就不知道郭瑾保住自己的一切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皇帝舐犊情深,不忍毁掉自己一手培养的优秀继承人。
尽管郭瑾的行为在很多人看来较为幼稚,政治不正确。
但是,不约而同的,知道这件事情的官员们,无一例外的都希望郭瑾能快点好起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甚至不曾说出口。
只是埋藏在心里,不让外人知道。
没人敢去河南尹府邸看望郭瑾。
因为大家知道,这个时候去看望郭瑾,那是在要他的命。
大家都是政治合格且正确的人精。
就连因为郭瑾的奋力搭救而解除禁足重返内阁办公的曹操得知此事以后都不敢去看望郭瑾。
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只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只有曹操的夫人,丁夫人,带着一些药材去看望郭瑾。
当然,如果郭瑾仅仅只是河南尹,而不是皇太子,不是皇族中人,此时此刻,他的府门应该已经被络绎不绝前往探视的人踏平了。
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了没有官员敢去看他。
唯一一个敢前往探视的人,是曹洪。
是万念俱灰之下等死的曹洪。
得知自己要被杀掉之前,曹洪还愤愤不平,在心里咒骂郭鹏无情无义,过河拆桥什么的,等到得知自己将要被杀掉的时候,他崩溃了。
又哭又闹,哭喊着求陛下饶命,吼叫的声音整个司隶校尉府都能听到。
等他嗓子哑了喊不动了,摊在地上等死的时候,程昱打开了软禁他的房门,冷冷的告诉他——【你被免死了】。
然后,诧异的曹洪得知了自己免死的前因后果。
他得知郭瑾为了救援自己而被打了三十杖,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现在整个人趴在床上下不来,没个把月是别想重新行走了。
刹那间,那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曹洪整个人趴在地上狠狠的哭,不停地捶着地面,一边捶一边哭,一边捶一边哭。
从司隶校尉府里出来,曹洪和同样凄凄惨惨的家人团聚,一家人抱头痛哭,共庆死里逃生。
因为被撤掉一切职位,在洛阳居住的条件已经没有了。
曹洪接下来只有回到谯县老家居住,依靠祖产,当一个乡下土财主,聊以。
算是兜兜转转二十年,最后回到了原点。
一千二百三十九 洛阳城里已经没有了曹洪的位置
短短几天经历人生大悲大喜和绝望之后的希望的曹洪,好像看开了不少事情。
钱也不在乎了,土地也不闻不问了,财产什么的都可以放弃了,不要了。
他和家人一起回到府上收拾了一些被允许带走的衣物、书本,自己亲自上手打包装箱,送上大车,整顿了大半天。
然后和赶来相见的曹仁、曹纯和曹操相见,四人聚在一起,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子廉,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刚赶回来不久的曹仁握着曹洪的手询问。
“还能怎么打算回家乡吧,离开了洛阳无处安身的人,只有在家乡还能生活。”
曹洪苦笑着摇了摇头:“蒙陛下恩典,太子相救,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家人也保全了,还留了一份祖产,现在什么也不敢奢求,能回到家乡和家人一起守着祖产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曹仁无话可说,曹纯和曹操也无话可说。
曹洪又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不方便去见伯瑶,我就无所谓了,我会去看看他,然后,我就回家乡了,今后若有机会,咱们还能在家乡见到,接下来,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无事一身轻,什么事情都烦不到我了。”
曹洪看上去还有点轻松的样子,谈笑间对于未来轻松的日子颇为向往。
当然,他不能像曹仁这样真正过着梦想般的日子了。
尽管如此,他的生活也不会很差,毕竟他还是个土财主,家乡的祖产足够他过安稳富足的生活,一辈子的富家翁想必也是很多人的梦想追求。
曹仁和曹纯便不再说话,只是叹息。
曹操上前,握着曹洪的手,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
“帮我们一起,谢谢伯瑶。”
“我会的。”
告别三曹,曹洪便领着家人的车队,一路慢悠悠的往郭瑾现在所居住的河南尹府邸前进。
抵达河南尹府邸的时候,河南尹府邸大门紧闭,曹洪亲自下车上前叩门,不一会儿,一个府中小吏过来开门。
“阁下是”
“罪人曹洪,特来感谢河南尹救命之恩。”
曹洪颇为谦卑的行了一礼。
小吏一愣,忙回礼。
“我去汇报。”
“劳驾。”
小吏急匆匆的往府内去,不一会儿,身着素服的蔡婉来了。
“罪人曹洪,拜见太子妃。”
曹洪连忙下拜。
蔡婉神色如常,伸手虚扶。
“曹公不必多礼,太子殿下有伤在身,不甚体面,实在不便见客,曹公请回吧。”
曹洪张张嘴,到底没说出想见他的话来。
伤的那个位置,的确不便见客。
“既如此,罪人便不耽误太子殿下休息了,愿太子殿下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