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震也认为毛玠对于这个大案可以顺利解决有着不可磨灭的重大作用。
毛玠为此暗暗高兴。
其后,毛玠甚至安排诸葛亮作为特使协助陈震前去玉门关一带的大军驻地进行深入调查,对军队内部的贪腐问题进行严查,给诸葛亮发挥的空间。
然后,毛玠把司马懿喊到了姑臧县来。
“仲达啊,这件事情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前告知让我等有了防备,这一次,整个凉州官场怕是要被全面清洗一遍了。”
毛玠亲手给司马懿倒了一杯茶水——他非常喜欢这非常昂贵的茶叶,不过他自己也没地儿买,这些茶叶还是曹操送给他的。
司马懿双手接过这杯茶,微微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留香。
“为使君办事,是下官的本分,下官只是量力而为。”
司马懿显得非常的谦卑。
“哈哈哈,别说什么本分不本分的,咱们都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尽忠才是本分。”
毛玠哈哈一笑,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仲达,我听闻你在京城的时候与诸葛孔明的关系相当不错,是有这回事吗?”
“……”
司马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是,我与孔明是好友,初入内阁之时,孔明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这些事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非常感谢他。”
“这件事情,也是诸葛孔明率先发现的吧?当然,此时他并没有打算告知于我,似乎是认为我与此事有关联,而你却把此事告知于我……”
毛玠微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话里的意思司马懿已经明白了。
看来毛玠已经把该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
也对,宦海沉浮快二十年的大前辈,怎么会不明白这种小小心思呢?
可是,这不算背叛,这根本什么都不算,诸葛亮根本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到损失,反而还得到了褒奖不是吗?
司马懿如此认定。
“使君说的不错,此事是孔明率先发现的,之后,孔明把这件事情告知于我,整个过程我都一清二楚。”
“之后,诸葛孔明并不打算把此事告诉我,他打算直接上报洛阳,而你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你还先去找了曹子孝,然后才来到我这里,想来,你也是有所顾虑的吧?”
毛玠喝了一口茶水。
“因为下官与曹氏有旧,曹氏曾经为司马氏的仕途出过力,而与使君没有任何故旧,下官担心使君不相信下官,对下官有所疑虑,所以不敢直接将此事告知使君。”
司马懿稍微解释了一下。
毛玠认可这种解释,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做错,诸葛孔明也不算做错,不过这件事情要是被诸葛孔明知道的话,对你而言,应该不是你想见到的局面吧?”
司马懿看了看毛玠,又把头低了下去。
“孔明没有因为此事受损。”
“的确没有受损,反而还因此获利,不过……”
毛玠把手上的茶杯放下了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诸葛孔明没有一个正在做民政部右侍郎的兄长,如果他的这位兄长没有和吏部尚书有如此良好且紧密的关系,我也不会对诸葛孔明如此客气。
他区区一个县长,居然想着直接向洛阳三司汇报当地情况,就算合理合法,但是也是犯了官场大忌,一旦有人因此受损,所有受损的人都会恨他,忌惮他,他的仕途也将到此为止。”
司马懿心里一紧。
但是毛玠的话还是没有停止。
“如果我不是顾及到诸葛孔明有如此深厚的背景,想到他的兄长和张子布,并且念及诸葛孔明和你一样是从内阁出来的,可能简在帝心,我就不会如此顺势的捧他一把。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我率先知道并且提前做了处置,要是被他捅到洛阳去,我会面临什么,仲达,你该清楚,诸葛孔明这一下要是真让他办成了,整个京城免不得一阵腥风血雨。”
毛玠盯着司马懿,司马懿的呼吸则稍微有些急促。
“下官……也知道孔明的身份,所以才坚持提前告知使君,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同时也能保护孔明。”
司马懿一口咬定他是这样想的,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毛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毛玠笑了好一阵,让司马懿有些愣神。
“使君……”
“仲达,你这样的人我是很欣赏的,你很聪明,我很欣赏聪明人。”
毛玠笑着走到司马懿身边,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身份和背景皆不如人的话,就要学会利用任何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机会,否则,还怎么往上走?当官,不进则退。”
毛玠的笑容有些深意,而司马懿也明白了。
“使君的教导,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仲达,我听说你家有八个兄弟?”
毛玠端起茶碗,吹了吹正在冒着热气的茶水,面色平淡。
一千零七十三 司马懿眼中所看到的
毛玠这样一问,司马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顿时就激动起来了。
难道……
他忍不住了,立刻回答了毛玠。
“是,下官家中兄弟八人,下官排行第二。”
司马懿怀着莫名的情绪点了点头。
“除了你兄长司马伯达,你还有六个弟弟,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仲达,苦了你了。”
毛玠笑道:“当今州刺史和郡守的辟召之权已经受到了很大限制,没有前汉时期那样可以轻轻松松辟召属吏了,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些职位可以由我来选择的。
你家要是有什么想要出仕的兄弟,不容易在洛阳做官,又不嫌弃我这凉州地处偏远气候苦寒,那你就让他来凉州吧,在我这里,至少也能谋一份差事,不是吗?”
毛玠这样一说,司马懿顿时一脸惊喜的看向了毛玠。
“使君所言……当真?”
“我骗你作甚?”
毛玠点了点头:“这一次调查组来查案,我这刺史府里也要好好地审查一下,人手也会有所缺乏,正愁没地方补充人手,我这边还要办事。
但是经过这一次审查,我才发现,身边人真不能随便选择,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手就不干净了,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仲达,做长官的,不能被蒙蔽啊,我也想知道些什么,可是能相信的人不多,你家兄弟若能来,我一定相信,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了。”
毛玠微笑着,向司马懿伸出了橄榄枝。
诸葛一家当然轮不到他,但是司马一家还是有点盼头的。
他们都是郭氏故吏,未来的前途很值得看好。
司马懿大为喜悦,原本心头的那一丝沉重感顿时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全是松快感。
“果真如此,那使君就是我家的恩人了!司马懿多谢使君!”
司马懿向毛玠郑重一礼,向他表示真切的感谢。
“哈哈哈哈哈!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仲达是个人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毛玠扶起了司马懿,满脸都是对他的看好和鼓励。
很显然,对于他来说,稍微动用一下手上的权力鼓励一下拉拢一下司马氏,是一件有好处的事情。
司马懿未来的前途也不会不明朗,毕竟他也是内阁出身,也是郭氏故吏。
现在拉一把,未来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呢?
毛玠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吃亏。
离开刺史府返回广至县的路上,司马懿依然没有从绝对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
因为他是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
他羡慕诸葛亮,羡慕的就是他的背景。
他认为因为这个背景,诸葛亮才有为所欲为的胆量,才有为所欲为的底气,才有办成一切的勇气。
只是因为他的兄长是民政部右侍郎,而吏部尚书张昭与他家族的关系很好。
这一切是司马家族所没有的。
司马家族的长子甚至因为荀彧的问题而面临社会性死亡的严重局面,几乎失去了出仕做官的资格。
长子无法出仕,所以司马家现在全靠司马懿一人撑着。
司马懿现在如果不能打开局面,就不能给自己的六个弟弟争取出仕的机会,就不能恢复家族。
司马家族好歹也是成功转型的士人家族,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如果因为政治因素而失去了兴盛的机会,简直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过去,司马懿没有诸葛亮那么深厚的底气,但是现在,他至少有了一部分。
通过毛玠,他似乎拥有了一些底气。
毛玠固然不在中央执掌权力,但是毛玠只要能进入中央,必然是中央大员。
毛玠和陈宫,和曹氏,和兖州出身的那些官员的关系,以及他本身的资历,都决定了毛玠拥有进入中央呼风唤雨的资格。
让司马家族获得毛玠的助力,让一个或者两个弟弟成为毛玠的故吏,而自己继续走郭氏故吏的路线,让司马家族有了一条退路,这就是司马懿这一次冒险所得到的回报。
这份回报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得不到的。
而他得到了。
此时此刻,司马懿忽然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诸葛亮的感觉,但是……
他不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吗?
想必他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今后,还能继续做好朋友的,对吧?
司马懿微微笑着,眼中所看到的,是无限美好的未来。
如此美妙的未来所代表着的,是他可以和诸葛亮平起平坐。
和诸葛亮平起平坐,做想做的事情,不会像之前那样感到十分的窝火。
对,就是这样。
有了后台,我就可以和诸葛亮一样了。
一定的!
司马懿看到的就是这些。
而此时此刻,远在洛阳城之中,郭某人眼中所看到的,则是激烈碰撞的未来。
为了尽快为魏帝国架构起一个完整的骨架,为这个帝国规划好日后前进的路线,郭某人所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
而他眼下正在筹备的事情,就是北伐草原的事情。
北伐草原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不能给鲜卑人太多休养生息的时间。
魏军需要一举杀入草原,荡平所有鲜卑人,彻底扫平草原对中原的威胁,然后打造畜牧经济区以长久掌控草原。
如此,赶在小冰河全面来临之前消灭掉北方的威胁,然后集中全力应付小冰河带来的威胁。
消灭掉了北边的鲜卑之后,魏帝国未来最大的隐患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年檀石槐时期鲜卑给东汉帝国带来的威胁和影响真的是非常之大,要不是檀石槐死得早,后代和连又非常无能,当时的鲜卑大帝国是真的有威胁中原政权的实力的。
而这一切,也是东汉帝国自己造成的。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鲜卑作为匈奴的仆从军跟随匈奴侵扰边境,由此,鲜卑才作为民族实体被中原王朝所知。
匈奴分裂后,鲜卑族逐渐摆脱其控制,汉明帝章帝时代,鲜卑两次攻打匈奴,反抗匈奴对他们的压迫。
而后,直到汉和帝永元三年,受到东汉和南匈奴打击的北匈奴被迫迁往中亚,鲜卑族这才趁机占据了大草原,逐渐发展壮大。
郭某人一直都认为窦宪北伐北匈奴在战术上获得很大的成功,使得勒石燕然和封狼居胥一起成为汉民族军功,但是在战略上,这是一次重大失误。
这场战争直接造成了鲜卑的崛起。
称帝以后,郭鹏抽空阅读了东汉政府官方藏书里对于这段历史的记载,更加明确的认定这场战争就是一次战略上的误判。
窦宪力主北伐北匈奴根本就不是出于什么军事目的,而是一次政治上的冒险。
因为窦宪与窦太后宠臣刘畅有仇,派人刺杀刘畅,并且尝试嫁祸于蔡伦,结果事情败落,被囚禁在宫内。
为了保住性命,保住权位,窦宪已经别无选择。
窦太后当然也不会真的就放弃自己家里优秀的后代。
再怎么宠幸刘畅,太后执政当然要靠外戚,要靠血脉后代。
所以窦太后生气归生气,可还是要保住窦宪的。
但是窦宪这个事情做的实在是太嚣张,刺杀仇敌,惹了众怒,今天能杀刘畅,谁知道之后不会杀其他人?
这都不算死罪吗?
众怒难犯,窦太后不得不把他囚在宫内,一方面教训他,一方面也是在保护他。
虽然很想要放他出来,但是也不能明目张胆,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不然窦宪一出去估计就要惨死当场。
军功赎死就是很好的办法。
有汉一代军功最重,若以军功赎死,必然可行。
当时,正好南匈奴单于上表请求讨伐北匈奴,于是窦宪和窦太后抓住了这个时机,筹备北伐北匈奴让窦宪获取战功来对冲掉曾经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