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不着声色的一记马屁又给拍了过来。
郭鹏笑了。
“行了,别再说好话了,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总觉得我天生就该一统天下?”
“难道不是吗?”
鲁肃一脸疑惑。
“……”
饶是脸皮厚如郭某人,此时也感到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起这个,你们总是能让我怀疑这天下是我买一只胡饼以后店家送我的。”
郭鹏摇了摇头,开口道:“子敬,我喊你来,是要给你一个任务,让你去完成。”
“陛下但凡有命,臣必竭尽全力为陛下完成!”
鲁肃立刻表态。
郭鹏点头。
“兹事体大,子敬,你听好了,我决定把新攻克下来的辽东之地还有朝鲜之地,以及未来要攻克的高句骊和扶余之地算在一起,设立一个新的州,号为平州,你,就是首任平州刺史。”
九百零三 郭某人最懂得什么叫舍得
鲁肃一愣,顿感惊讶。
“陛下要任命臣为刺史?”
“没错,以你的才干,我以为,你足以担当此任,平州刚刚攻取,需要精明强干之人去管理,去治理,而你,就是我选中的那个人。”
郭鹏非常笃定。
鲁肃却有些不安。
“陛下,臣……臣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
“子敬,你是明白我的,我用人,不是那么看中资历,只要我觉得你合适,你就是合适的,这些年,我把你放在很多职位上,看到你所做的事情,我觉得非常满意。
平州刺史所面对的是一个荒凉之地,人口不过数十万,尚不及中原大县,地广人稀,还有诸多外族,交通不便,闭塞,和中原还有河北是不能比较的,但是好就好在可以供你大展拳脚,没有掣肘,你可以尽情施为。”
郭鹏微笑着看着鲁肃,让鲁肃很有些惶恐。
“陛下如此信赖臣,臣惶恐。”
“子敬啊。”
郭鹏站起身子走到了鲁肃身边,把他扶了起来,握住他的手,开口道:“中原河北之地,秩序已经建立起来,人口稠密,日渐富庶,自有一套行事准则,需要的是老成持重的官员去巩固。
而关西,江南,还有辽东,都是新近占领之地,我军攻占不久,交通没有那么便利,屯田户口也还没有那么多,甚至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事情,需要的是锐意进取的官员去创造,这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鲁肃显然没有想到郭鹏一出手就是一个刺史,还是一个开荒刺史的职位交给他,显然对他非常看重。
按照这个趋势,这个考验要是度过去,做出一些成绩,未来回到中央出任高官大佬显然就不是问题了。
所以鲁肃心中的激动也是理所当然的。
郭鹏建立魏国以后,把刺史的薪俸层级提升到了三千五百石的层级。
和两千石的郡守、一千石的县令县长还有更下层的五百石乡长三百石村长有明显差距。
这一举措就从事实和名义上一起确认刺史是郡守的明确上级。
刺史层级更高,官位更高,待遇更高。
而且之后担任刺史的要求也更高,不再是随便一个名士靠着名声就能担任的了,需要做的工作也更加繁杂。
要担任刺史,就需要过硬的才干和政绩,还有皇帝的认同,是真正的国士之才。
自东汉中后期以来,刺史的地位逐渐提高,待遇也逐渐提高,从最开始的六百石监察官员逐步提升到了两千石的事实行政主官。
但是名义上没有改变,郡守的实际上级依然是州牧,不是州刺史,州刺史名义上和实际上都很难对郡守进行限制。
所以汉末州刺史和郡太守之间的矛盾屡见不鲜。
这也是东汉朝廷无奈之下的一种制衡之术,让地方互相产生矛盾,以此确立中央的权威。
典型的例子,现在混的风生水起的太史慈就是当年卷入了青州刺史和东莱郡太守之间的政治斗争而被迫去辽东避难的。
一直到郭鹏建立魏国以后,这种情况不复存在。
郭魏帝国明确规定州刺史就是一州行政主官,是郡太守的上级,郡太守需要听从州刺史的行政命令。
不过魏国就不再存在有州牧这个职位了。
郭鹏废除了州牧的存在,明确规定以后不再设立州牧这种军政财大权一把抓的军阀温床职位,一名官员不得同时掌握军政财三项权力,必须各司其职。
文官不管军务,军官不管政务,双方互不干涉,谁敢干涉,那下场绝对不会比荀彧和臧洪更好。
而且虽然在魏帝国内州刺史和郡太守是上下级,但是二者之间没有从属关系。
州刺史和郡太守都是中央任命,不像州牧,还有对郡太守和县令的任免权。
一直到县令县长还有底下的乡长村长,现在都是中央派专人去任命,登记造册,没有例外。
官员的任免权被郭鹏死死抓住,没有下放给任何一任地方官员,地方官员对一些重要职位上的辅佐官员是没有职权任免的权力的。
这一权力属于中央,属于吏部。
乃至于原先可以自行辟召的州、郡、县三级行政主官身边的重要辅佐吏员都是中央指定。
中央在任命官员的时候会配备一个完善的行政团队给主官,之后的调遣和任免,都是吏部做出决定,主官无权干涉。
当然主官可以向吏部提出意见。
郡太守和县令身边的辅佐吏员在东汉时代也是有规矩的。
有一部分是东汉朝廷任命,剩下一部分是太守县令自行辟召,为了方便拉拢本地豪强士族,方便对地方的统治。
中央任命的是极少一部分,官员自己辟召的是一大部分,象征着皇权的妥协和萎缩。
以东汉那衰弱的皇权,也只能在京畿三辅这样的要害之处和边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彰显皇权,其他地方都是人家豪强的。
当然,交通不便利也是实际情况,是客观事实。
偏远地方往来一次洛阳就要好几个月,中央要是深度干预,做什么事情都要往返汇报的话,地方行政也就废了。
进入郭魏时代,情况发生了改变。
郭鹏没有对这些地方职务的具体权力做出什么改变,而是对组织结构进行了优化。
郡太守和县令身边的重要职位都是中央任命,只有少部分无关紧要的打杂小吏可以自行辟召。
这是郭鹏创业以来的规矩,建立魏国以后被强制复刻,取代了东汉的地方郡县自行辟召。
当时有官员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认为这样一来中央压力太大,村乡之长就不说了,居然连一个县中佐官都要亲自安排,对地方的干预未免过甚。
而且这种状态下上官和下官之间出现矛盾的话,该怎么办事,又该如何调和?
就近地区还好,往来不会那么艰难,要是天南海北的,往来艰难,耗费时间,任免不便,实在不利于中央统治,建议还是按照东汉时代来。
郭某人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也有道理,官员任免往返洛阳的话,未免太过于浪费时间,会降低地方行政效率,所以做出了一些修改。
他下令扩编吏部官员数量,在每个州的州治所建设中央吏部分部,各派人常驻,可以就近处理每个州的人事变动,最后汇总到中央吏部做备案和审核就好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极大的增加办事效率了。
当然吏部分部还是归属中央吏部管辖,归程昱节制,不受地方官员的干预。
但是这样还是有人反对,认为中央还是干预地方过甚,不利于地方治理。
这一次,郭某人没有妥协。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就是要让他们都成为中央官员,而不是地方官的部下。
为了中央集权,造成些许的行政不便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人事任免这种大权必须掌握在中央,而不是地方。
郭某人从来不认为世上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一路走来,最懂得什么叫舍得。
像北宋那种强干弱枝到了极致的办法当然不行,那实在是太限制地方发展了,他现在做的已经相当温和了。
当然这种想法不能往外透露,他就简单一句“孤修了那么多路就是用来做摆设吗”,就把所有质疑给强行压制下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修了那么多路那么多驿站就是在加强信息传播速度,你们还要怎样?
当我那么多钱是白花的?
官员们顿时大惊。
感情皇帝修路还有这方面的考虑?
您老人家十几年前开始修路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层了?
您那么早就想着要做皇帝了?
九百零四 鲁肃的心中流淌着暖意
对于皇帝的说法,官员们傻眼了。
完全没想到皇帝修的路居然还有这层意思在里头等着大家呢!
不过迷惑归迷惑,惊讶归惊讶,当今陛下不是前汉皇帝能比的,这一点是大家的共识。
立国以来郭鹏传递的信号已经很多了,中央集权的趋势非常明显。
比如郭鹏不立实权三公。
魏帝国的三公位上只有一个吉祥物蔡邕。
蔡邕本身除了太学博士祭酒之外,还没有其他的差遣,不负责行政问题,只是在养尊处优,所以辟召权无处使用。
而且按照蔡邕和郭鹏的默契,估计没有郭鹏的首肯,蔡邕到死都不会使用自己的辟召权。
蔡邕不用,当然也不会有别人使用,甚至于蔡邕之后郭鹏是否还会再立三公那都不一定,按照郭鹏的权力欲望,群臣有理由怀疑郭鹏会这样做。
而这就等于名义上有这个权力,中央官员却没人能用。
而东汉中央大员可以使用辟召权的只有三公和开府将军。
郭鹏对三公还会使用各种掩饰手法骗骗大家,对军队就十分干脆粗暴了。
靠着他对军队的强大掌控力,直接用军衔军职分置的方式拿掉了重号将军开府的权力,将军阀诞生的可能从源头上掐灭了。
于是魏帝国立国之后,中央官员的辟召权有名无实,重号将军直接没有了辟召权,而地方官员的辟召权也大为削弱。
一套组合拳下来,魏帝国立国以来,高级官僚获取“故吏”这一群体的方式受到了皇权极大的限制,而皇权则时时刻刻压在他们头上。
很多官员都发现他们想要获得同进退共生死的故吏变得越来越难,越来越不好操作,很多时候根本没有操作的余地。
郭鹏暂时还没有精力对“门生”这套规矩下手,但是对“故吏”的存在,他已经开始下手。
他明里暗里打压这种权力,使得部分想要重走东汉之路的官员非常难受,根本走不下去。
在东汉时代享受到各种政治优待的士人官僚们面对魏天子的皇权压制,感觉到非常的不愉快,非常的不顺畅。
他们对魏天子的集权之举有相当多的意见。
当然,他们反对过,争取过,只是在郭某人的强势要求下失败了。
而郭某人也的确并未把事情做绝。
魏帝国立国之后这两年里,举孝廉茂才依然是主要的人才选拔方式,那场论才大典只举办了一次,感觉只是郭鹏的心血来潮,不是常态。
举,那是州郡具有的权力,郭鹏没有干预,一切按照东汉旧制来。
但是是否接纳,是否任命,那是郭鹏主导中央建立的考试院的权力。
而这也是东汉中央的开创。
东汉名臣左雄在意识到举孝廉茂才的弊端之后,开创了公府复试的规矩,举孝廉茂才可以举,但是是否录用,还要通过中央公府的复试,号为公府复试。
郭鹏立国以后,佩服左雄的胆魄,继承这套规矩,设立了更完善的考试院。
州郡举上来的那些孝廉茂才们都要通过更加严格和高强度的考试才能被授予职位。
如此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举孝廉茂才带来的官员裙带关系,也使得双重君主制这官场一潜规则遭到了很大的遏制。
但是郭某人却可以利用这一便利,将不少自己看中的官员直接任命,使之避开高级官僚的辟召,成为皇帝的直属臣下,以此不断的扩张皇权。
皇帝越发的走向了唯一君主的道路,而其他的“二重君主”们则相当失落和不满。
这一情况引发了很多士人官僚的在意,他们对于这样的现实感到不安,经常私下里聚集商讨这个事情,觉得天子做事不地道。
还没有汉帝好!
其实郭某人也没打算隐藏。
他这是在明白的告诉大家,皇帝要收揽权力了,要打压地方了,要重新彰显中央集权了,不会轻易再给地方那么多便宜之权了。
刘秀给的,郭某人要收回来。
刘秀那是没办法,靠豪强地主上位,不妥协能行吗?
可郭某人靠的是自己,不是豪强地主,甚至最开始也没有得到多少士人的支持,他的上位有充足的地方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