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琮立刻十分激动地看向了韩嵩。
“是的,大王,我有一个办法。”
韩嵩低声道:“等郭子凤接见大王的时候,一定会赐宴,并且叫上歌舞,大王可以在歌舞进行时落泪,到那时,郭子凤一定会询问大王为什么落泪。
于是大王可以说,先王最喜欢歌舞,睹物思人,就想起了陵墓远在荆州的先王,为不能在先王身边守孝而感到十分痛苦,所以落泪。
让郭子凤感慨大王思念先王之情,感到大王的孝心之实,大王就可以向郭子凤请求回到荆州为先王守孝,如此大王虽然不得自由,却能回到荆州,避免留在洛阳被时时监控。”
刘琮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大喜过望,紧紧握着韩嵩的手,落泪道:“荆州所有臣子里面,只有韩卿是为了我考虑的,其他人都是混蛋,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韩嵩长叹一声。
“只可惜韩某没有武略,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为大王御辱,不能保护大王,才让大王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韩某深深地感到惭愧,感到对不起先王的信任。”
刘琮连连摇头。
“韩卿肯为我出谋划策,已经比其他人好上太多太多了,其他人也没有少得到我父亲的恩宠,但是却依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胁迫我投降,让我落到这步田地,难道不是那些人的错吗?”
韩嵩为之伤感。
“大王所言,如何不是正确的呢?只恨韩某没有御辱之能,韩某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还请大王赎罪。”
韩嵩深深一拜,被刘琮扶起。
“我已经不是汉的楚王了,我现在不过是魏的归义侯,韩卿别喊我大王了,被人听到,我免不得要落个僭越之罪,到时候落人口实,我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何能不小心翼翼?”
刘琮这样一说,韩嵩鼻子一酸,差点没有落下泪来。
“是,君侯。”
他也感觉到了深深的悲伤和苦楚,对蒯越等人更加痛恨。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天之中,郭鹏抽出一点时间,接见了张允和蒯良这两个投降派代表性人物,对他们进行勉励,安抚他们的心。
然后又特别接见了庞德公、司马徽和黄承彦这几名荆州上层圈子里的『名士』。
说他们有名气,他们的确有名气,说他们有本事,一个两个都显得特别清高,名声特别大,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在历史巨变之际,为了留下好的名声,选择了归隐山林,但是却又在史书上留下刻意做作的几笔,好显得自己格外的超脱世俗。
只是如此超脱世俗之人,却又积极的推荐自己的弟子和儿子和家族后代入仕做官,投资各家政权,不愿家族在新朝失去地位和权势,世俗到了极点,属于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所以比起蒯良蒯越这种现实主义者,郭某人更加厌恶这些沽名钓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名士』。
只是他们的名声大,又是荆州上层圈子的游戏规则制定者,属于家族长者的那一种,很有些影响力,属于魏帝国在荆州需要拉拢的对象。
就好象刘备厌恶许靖,但是却在法正的劝说下把许靖高高捧起一样。
有些人虚名大,不管有没有真本事,捧起来是有好处的,就好象千金买马骨一样,没本事也无所谓,要是有本事,那就赚了。
真要说起来,郭某人自己也是靠着营造出来的人设和名望才奠定了不败金身,厚颜无耻的靠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树立起了自己难以撼动的道德城墙。
和这些人比起来,自己和他们实在是半斤八两,谁也不好说谁。
不过郭某人现在还有个魏天子的身份,坐在这个位置上,他自然可以厚颜无耻的玩双标。
而在庞德公这些人看来,郭鹏的征召也和汉帝的征召不一样的,汉帝是什么的德行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奉诏反而有好处。
而郭鹏是什么情况,大家也清楚,不奉诏,不一定有好处。
这帮家伙趋利避害的本事是十足十的,只要可以保全利益,也没什么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知道魏帝的权势和汉帝不能相提并论,也知道徐晃在江夏是怎么对付黄氏的,所以这群人立马就没了那种风骨。
皇帝征召令一来,就跟着刘琮的大部队一起前来了洛阳。
因为他们不是楚国官员,属于乡野遗贤,所以不算俘虏,算是客人。
郭鹏念及他们在荆州的影响力,以及他们有部分子弟在魏国做官,比如诸葛亮和徐庶等人,所以就没让他们和刘琮那帮人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其他的地方,方便会见。
八百二十 凤雏与子凤
说是会见,其实也就是正常的召见,没什么重大意义。
只是为了给荆州降臣们一些特殊的信心,让他们放心的在洛阳做官,放心的加入统治阶级,从而安定荆州。
毕竟他们才是荆州的主人,刘琮从来就不是荆州的主人,只是一个被外推的傀儡象征罢了,没什么存在价值。
所以郭鹏先摆了一个姿态出来,说要任命他们三人在洛阳太学做官。
三人没有回绝,齐齐下拜,奉诏,遵守郭鹏的命令。
郭鹏满意的点了点头,感受到了这三人的臣服姿态,于是又让他们推荐一些荆襄之地的『优秀人才』,说他『求贤若渴』,很希望得到荆楚之地的人才来辅佐。
其实就是给他们一点甜头。
郭鹏也知道他们会推荐什么人,主要君臣之间这种心照不宣是很有意义的,至少能有一个互相信赖的开局。
果不其然,按照惯例,他们各自推荐了对方的子弟,说对方子弟是多么的优秀,他们看着长大之类的,一定可以为魏帝国和魏天子效力之类的。
总而言之还是老一套,只是披上了一层外衣罢了。
庞德公家族里的优秀子弟比较多,司马徽一口气推荐了三个,分别是庞统,庞林和庞山民。
庞统就不说了,司马徽将之称为南国名士第一,甚至位次还在诸葛亮之上,号为凤雏。
庞林是庞统的族弟,而这庞山民不仅是庞德公的儿子,还是诸葛亮二姐的丈夫,是亲戚。
果然大家都是沾亲带故同气连枝,同一个圈子。
一旦这些人都在魏国中央做了官,立刻就能联系起来,大家聚在一起,分分钟拉起一支荆州帮抱团取暖,那么新近投降的荆州人在中央就显得不是那么弱势了。
郭某人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点点头应允了。
对皇帝来说,群臣绝对不能一团和气,必须要有争端和派系,派系越多越好,争端也是越多越好,群臣分裂成不同的派系,才能体现出魏帝国海纳百川,才能凸显郭某人身为皇帝的重要性。
不过。
所谓的名士,不过如此。
家族亲缘,同乡之谊,永远是他们所倚重的。
而在强权面前,不懂得趋利避害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对于儒门这些讲究入仕的士子来说,入仕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郭某人永远不会缺乏人才。
只要让士人认为,他依然不曾摆脱刘秀模式,依然与士人豪强共天下,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不曾有任何改变,那么郭某人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人才。
而且只要他活着,魏帝国就会蒸蒸日上,国力一天比一天强,至于他死了以后……他也管不了啊。
但是,这可不是郭某人想要的。
这些试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结成关系网络从而将他死死缠绕住的家伙们,全都是他的敌人。
但是如何利用这些敌人发挥出他们本身具备的才能去办大事,也是身为皇帝必须要掌握的本领之一。
尤其是那些广有名望而且真的有真才实学的人,郭某人还是愿意用的。
人家的精英教育真的不是盖的。
接受过精英教育的郭某人还是明白士族精英教育的厉害的。
所以对于能和诸葛亮齐名,好像也的确有点本事的庞统,郭某人很感兴趣。
得知庞统等人随着家中长辈一起来到了洛阳,郭鹏表示感兴趣,想要见见庞统,于是便决定找个时间召见一下庞统。
这时节皇帝召见臣民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但是并不罕见,所以在洛阳驿馆内居住的庞统得知自己要被召见,顿感激动,但是没有失态。
庞德公和司马徽一起嘱咐了庞统很多东西,比如礼仪,比如态度,比如一些小细节,还有庞统必须要展现出来的才华。
“我们荆州人在洛阳内尚且属于外来客,立足不稳,如今在朝廷里做官的荆州人屈指可数,诸葛孔明虽然与我等有姻亲关系,但是毕竟是徐州人,士元,天子要见你,是在给我们荆州人一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庞德公握紧了庞统的手,对于家族之中这最为优秀的后辈寄予最大的希望。
庞统稍微有些紧张。
“叔父,天子会不会嫌弃我的长相?”
庞统问起这句话,庞德公便看向了司马徽。
司马徽抚着自己的胡须,略有些尴尬的笑道:“魏天子成长于行伍之中,想来不会对长相过于重视。”
这话就说的不是那么有底气,但是也没办法,庞统的确有才华,但是这个长相就有点一言难尽,在这个普遍看脸甚于看才华的社会上,庞统因为相貌不好,在荆州上层圈子也经常被嘲讽。
所以庞统很担心魏天子会不喜欢他的长相,然后不重用他,让他满腹才华没有可以使用的地方。
庞德公和司马徽对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说碰碰运气,想来成长于行伍之中,天天和那些长得呲牙裂嘴的粗糙汉子一起相处的郭鹏不会是颜值至上星人。
这还真的要碰运气。
于是庞统怀着一颗稍微有些忐忑的心前往皇宫拜见天子。
在宦官的引导下,他前往了勤政殿的御书房拜见郭鹏,郭鹏则抽出了一点时间见了庞统。
亲眼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凤雏,郭鹏发现,他长得还真不怎么样,不说特别的丑吧,但是也丑的挺特别的,至少和高大俊朗帅气的诸葛亮比起来,庞统显然是那种歪瓜劣枣。
小眼睛,大圆脸,皮肤略显粗糙,个子也不高,明明是士族公子,长得却给人一种土拨鼠的既视感,郭鹏看到他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啊”的叫出声来。
郭某人不是颜值至上星人,虽然喜欢好看的,但是在任用人才方面,他也不会拘泥于一个人的长相,尤其是这个先做周瑜幕僚后做刘备军师中郎将的家伙,是有本事的。
“臣庞统,拜见陛下。”
庞统恭顺的在郭鹏面前跪下,行大礼。
郭鹏微微点头。
“庞统,庞士元,起来吧。”
“遵旨。”
庞统站起了身子,低着头,不敢直视郭鹏。
郭鹏从御座上起来,走下了台阶,绕着庞统走了一圈。
“你的几位长辈在面见孤之时,可是着重提到了你,表扬了你,说你是荆襄之地名士第一,以凤雏称你,让孤觉得颇为有趣。”
郭鹏顿了顿,站在了庞统面前,低声道:“你可知,孤之表字,唤做子凤?”
庞统本来有点紧张,听到郭鹏忽然间说起了他的表字,更觉得奇怪,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疑惑的看向了郭鹏。
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张充满英气的脸,还有不知为何就极具压迫力的眼神,让他瞬间感到压力十足。
“臣……臣……臣……”
结巴了一下,庞统忽然间浑身寒毛竖起。
凤雏……子凤……
忘记避讳了!
这是对帝王的大不敬啊!
庞统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八百二十一 庞统顿时雄心万丈
庞统被吓住的同时,司马徽忽然在驿馆之中狠狠的拍了一下案几,大喊一声不好。
“水镜,你是怎么了?”
坐在他对面正在读书的庞德公一脸惊诧。
“糟了!大兄,我等在天子面前直呼士元为凤雏!”
“那又如何?我等都是如此称呼士元的,很早以前便如此,孔明还是卧龙,不照样得到重用?这有什么……”
庞德公忽然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天子……天子的表字为……”
司马徽一脸紧张的点头。
“子凤!”
“坏了!”
庞德公手一哆嗦,就把手边上的茶碗给打到地上摔碎了。
“之前我等好像也说了凤雏,那时……那时天子没说,或许是不在意?”
司马徽忙道。
“这可难说了。”
庞德公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满脸焦虑之色,开口道:“但愿天子不会在意,否则,就不妙了。”
两人在驿馆里十分焦虑之时,庞统跪在勤政殿的地面上,也是浑身冷汗直冒。
“臣……臣不知……臣有罪!”
庞统跪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