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点了点头。
“侄儿也是如此认为，那么，叔父，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张济明白张绣的意思。
“马腾韩遂会接受我的投降吗？不会假意接受我的投降，然后杀了我？”
张绣摇了摇头。
“我们带兵投降，这些兵就是依仗，马腾韩遂绝对不会伤害叔父，否则大军暴乱，不是他们承受得起的，如果现在带兵投降，一定会得到礼遇，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叔父必须要去了国君的称号。”
张济深深地叹息了一阵。
因为一时贪欲而要了这个国君的称号，结果却发现，这个称号不是什么人都能要得起的。
郭子凤占据河北中原，带甲二十万，实力雄厚，名满天下，他要得起。
而自己，要不起。
实力差距太大了。
张济无奈的承认了这一点。
“早知如此，何必要这个国君的称号啊！文和！我对不起你啊！”
张济十分痛苦，垂泪不止。
但是没办法，事已至此，张济灰心丧气的去了国君封号，于兴平四年十一月十六正式向城外的马腾韩遂联军递上了降表，请求投降。
马腾和韩遂接到了张济的降表，一读，大吃一惊。
“天子死了？”
“怎么会这样？”
马腾和韩遂面面相觑。
别说张济了，马腾和韩遂何尝不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突然听张济说天子被李傕和郭汜杀死，弘农没了，一切都被大火焚毁化为乌有，他要投降这种事情，马腾和韩遂也是惊讶不已。
他们本能的就是怀疑，怀疑这是张济的计策，但是韩遂觉得张济不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假投降。
“谁会拿天子的生死来假投降？这传出去，岂不是大逆不道？天下人都容不下他。”
韩遂的话马腾也赞同，觉得这的确是有道理的。
所以……
天子真的死了，张济也是真的要投降。
天啊……
原本是想要打去弘农的，但是现在弘农没了，张济都要投降了，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们没有一丝丝防备，根本反应不过来。
马腾的部将们，韩遂的部将们，还有他们的儿子们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没有不感到震惊的。
天子毕竟是天子，四百年汉家天下的天子，大家藐视汉天子的权威，但是却不敢真正的伤害汉天子，因为他是天子，是大家眼里的天子。
天下共主。
可现在他死了。
最后还是年轻气盛的马超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父亲，叔父，既然张济要投降，我们就接受，谅他也不敢玩什么手段，然后我们就能直接去弘农一探究竟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看看才知道，要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作计较也不迟。”
韩遂和马腾互相看了看对方，都觉得马超说的有道理，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完，之后再慢慢谈。
于是韩遂和马腾写了回信，同意了张济的投降，双方约定时间地点，正式举行受降仪式。
双方约定以天地为见证，绝对不会互相欺骗，违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后代亦不得安稳。
得到了这样的承诺之后，张济终于放心，于兴平四年十一月十八正式打开了长安城门。
张济亲自穿着白色的衣服，手捧降表步行出城，向马腾和韩遂投降，与他一起投降的还有长安的三万守军。
马腾韩遂联军因此而声势大涨，兵力几乎增加了一倍。
受降仪式完成之后，张济去了国君封号，象征着这个玩闹似的『雍国』的覆灭，同时，另外那个玩闹似的虞国也覆灭了。
一场内乱，两个封国覆灭，这战国乱世还真是十分有趣。
而从八国分封的大事件开始，至今一年不到，八国之中，四个已经灭亡。
还有四个封国，其中三个都在打仗，内部危机重重，只有一个是安全的，和平的，发展的。
真是搞笑。
为了安抚张济，马腾和韩遂办了宴会，亲自向张济敬酒，欢庆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与此同时，谈论起了弘农城内发生的事情。
通过张济的转述，马腾和韩遂才知道了弘农城发生的兵变。
原来一切都是李傕和郭汜搞的鬼。
两人不甘心失去了地位，之前张济和段煨把太多的兵力放在了长安，后方空虚，防备不及时。
于是在雒阳一带驻防的李傕和郭汜就把自己的部队带去了弘农，趁着弘农防务空虚展开突袭，试图抢回天子。
结果李傕和郭汜在乱战之中不小心杀死了天子，等贾诩带人去支援的时候，虽然成功杀死了李傕和郭汜的叛军，却没能保住天子。
贾诩没能保护天子，万念俱灰，引火自焚。
弘农失去了秩序，汉室在熊熊烈火之中彻底崩溃。
据说士人官员豪强死伤无数，整个弘农城都被烧成废墟，军队失去秩序之后发生暴乱，肆意劫掠抢杀弘农人家，官员也没有逃过去。
中央官员死伤殆尽，估计也活不下来几个，从天子到朝廷，全完了。
张济面色灰败的说出这样的事情，马腾和韩遂也震惊不已。
从天子到朝廷，全都完了。
代表着汉家天下的秩序，也全都完蛋了。
之前，虽然汉室崩溃，失去尊严，天下分崩离析，更有八国并立祸乱天下，但是天子还在，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宗主，还能对各诸侯国发号施令，天下并未彻底失序。
虽然危如累卵，但是一息尚存。
可是现在，天子死了，朝廷没了，天子年幼，没有生育后代，就等于汉灵帝这一脉，绝后了。
皇室大宗，绝后了。
如此震撼的消息就算是曾经造反的马腾和韩遂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更不要说他们的孩子和部将们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马腾还是觉得按照马超说的，大家整顿一下军队，带一部分军队去弘农看看情况。
眼下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别无他路。
五百二十五 忠良如郭某人也无法挽救汉室了
在这样的异常情况之下，马韩联军遂以马超为先锋，向弘农方向进军，准备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就在马超整军出发的同时，郭鹏在徐州朐忍县得知了这个消息。
消息是临淄营密探送来的。
将得到的消息看完之后，郭鹏面不改色，询问密探道：“现在这个消息有传播开来吗？”
“应该快了，弘农大乱之后，有一些幸存者是往东边来的，或是往荆州而去，或是往豫州兖州而来，只要他们抵达，消息就会开始传播。”
郭鹏点了点头。
“贾文和与他的家人都安顿好了吗？”
“都安顿好了，阎校尉全部按照主公的吩咐，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没有疏漏，贾文和已经加入了临淄营，改头换面变更姓名，会继续为主公办事，而且弘农城为大火所焚毁，已经是一片废墟。
另外主公吩咐的传国玉玺和天子宝玺已经被我们获得，一切对我们有用的图册、书简，都已经提前分批转移到了邺城，绝对隐秘，除了我们少数几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此甚好。”
郭鹏觉得十分满意，让密探下去，继续办自己的事情。
密探离开之后，郭鹏把这份情报丢到火盆里，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看着看着，郭某人嘴角的笑意就掩饰不住了。
办成了……
终于办成了……
天子没了，中央朝廷也没了，能代表汉室的一切都没了。
力挺汉室、幻想着重掌中央权力的士人力量也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十不存一。
剩下来那些小鱼小虾还能继续代表汉室打嘴炮吗？
自己麾下心向汉室的力量已经被完全打压住，不成气候，整个天下心向汉室的力量也不见得有多少，终究，还是想着自己，想着地方。
团聚在皇帝身边的老牌官僚士人，那些广有威望的人，比如太尉杨彪，之前被气死了。
剩下来的那些杨氏族人，还有其他几个有名望的士人家族，都在这场『李傕郭汜掀起来的凉州集团内部矛盾所引发的兵变』之中被郭某人安排人手精准打击，有一个算一个，趁火打劫，全部诛灭。
锅，自然是扣在李傕郭汜身上，扣在了凉州乱军身上，扣在了这惨无人道的乱世头上。
而后一场大火，焚毁了一切，掩埋了一切。
临淄营私下里的行动，除了针对天子的，连贾文和都不知道，他才不知道那些士人家族基本上都是被郭某人安排人手精准诛灭的。
要不然那些乱军才没办法那么精准的把需要被杀掉的全部都杀掉，万一漏了一两个麻烦分子，还要让郭某人头疼。
杀死天子是个幌子，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郭某人真正要做的，不仅是要杀天子，还要让天子身边聚集的那些真正能够代表中央朝廷的士人官员全部完蛋。
大家完蛋，才是真的完蛋。
我要的是你们全部完蛋，才不仅仅只是是区区一个小天子。
我要的是能代表汉室法统和威望的中央朝廷全部完蛋，中央官员彻底覆灭。
否则就算天子死了，他们肯定还要闹腾着再立一个天子。
然后堂而皇之的占据官位，为家族延续拼尽全力，和我不对付，想方设法的往我身边掺沙子，我想当皇帝，还要和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搞出个没头没脑的九品中正。
天子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当然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象征。
但是真正可怕的是围绕在天子身边时时刻刻试图取回中央权力的有名望的官员们、士人们，他们所隐藏的能量并不是郭某人用政治手段可以压制的。
朱温的手段我很喜欢，趁火打劫这种事情最美妙了，不是吗？
我没办法压服你们，那就肉体消灭好了，直接杀掉，不是更干脆彻底吗？
直接把代表中央的势力一口气诛灭，让他们一点都不剩。
还能和我讨价还价吗？
更美妙的是，天子的死才是大头，其他人的死只是随之衍生的悲剧，天子才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会为天子的死而担心，而忧虑。
很少会有人注意到真正无法挽回的，是那群集合了士人名望的中央官员。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完美的背锅侠已经诞生了。
郭某人只是一头纯洁而又无辜的羔羊，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动的接受了这一切，然后表现的悲痛万分，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一切，应该会很有意思。
美妙的乱世！美妙的乱世！
再乱一些！再乱一些！更乱一些！
郭某人真诚的赞美着乱世！
这一回，天下是真的裂变了。
不对，不仅仅是裂变了，而是彻底的碎开了。
后人不会知道真相。
后人只会知道从汉灵帝死亡之后不断被削弱的汉室，经过袁隗、董卓、李傕郭汜、张济段煨这四代奸佞之臣的前仆后继，终于，忠良如郭某人也无法挽救汉室了。
时也？命也？
难道不是天要亡汉室吗？
估计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所有有识之士们都会仔细的思考，然后掂量一下自己在这乱世之中的分量，考虑一下家族的未来和子孙后代的前途，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首先就是最重的那颗砝码——刘协，已经完蛋了。
而他们本身最具有威慑力和战斗力的那群人，那群被董卓被李傕郭汜被段煨张济以强权压制却还是保持着旺盛生命力的那群人，真的死了。
士族官僚把持权力的重要武器之一的关系网络被人为摧毁了，下一次重建关系网络，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郭某人做很多很多事情。
接下来，到底是要自己称帝，还是再立一个傀儡装点门面，已经不重要了。
不能为郭某人所掌握的最重要的那群中央士人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不能代表中央和大义和郭某人争权夺利了，也不能用刘协做砝码和郭某人讨价还价了。
郭某人不是曹丕。
现在郭某人只有一个疑惑。
那就是他一手发起，从立项编剧到选角导演都一手操持，并且成功发行登上大银幕的悬疑历史大片《弘农兵变》，比起朱温一手导演的《白马驿屠杀》，到底哪一部更有意义，哪一部的票房会更高呢？
这可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郭某人的余地，非常充裕。
他都在盘算自己到底可以收获多少票房，得到多少利润了！
若不是得知消息的时候是在深夜，郭鹏害怕笑的太大声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他一定会放声大笑，笑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为止。
激动了好久，郭某人才慢慢恢复了冷静。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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