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
姜秀急切的话语让她哭笑不得,只好娓娓道来她心中的顾虑,“一则柴天佑虽有功名,和侯府相比,终究门楣低了些;二则他家甚远,也不知晓什么情况,怕是祖母不同意。”
闻言,姜秀猛地站起身,'砰'地一声闷响,是他身子撞到桌子上发出的声音,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激动得胸膛起伏不定。
“你怎么还有门户之见?只要他参加殿试考上进士不就能成为官身了么,那时候就凭我们这个落魄的侯府人家还不一定瞅得上呢!说不定会被哪个公主贵女瞧上呢!”
“你以为进士那么好考,得了吧,他十七岁考上贡士,算的上少年英才,就算再过两年考上进士,咱家妹妹不早就许人了么?”
姜秀弯下腰,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垂头丧气道,“那、那不能,不让小妹许人?”
“你呀!”卓梓童纤纤素指按着他的额头,嗔怪道,“这样做,当心祖母和你拼命!还有,是你那好兄弟重要,还是你嫡亲妹子重要?依着妹妹的条件嫁个世子爷,或者皇子侧妃都是能行的。要不是咱们侯府家道中落还有奸相严宗承的打压,妹妹说不定能成为皇子正妃呢!”
“那你方才不是说此事可行么?”姜秀没有争辩,耷拉耳朵说。
卓梓童刚想结果话茬,拖住腰的右手累得发酸便放了下来。然后换左手叉腰,又直起因坐的时间长而有些酸软的身子,右手握拳用力去锤打后背。俄而,身子好受些,她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
“祖母说小妹的性子绵软单纯,嫁与高门朱户怕是要吃苦头,遂起了把小妹低嫁的念头。可那些篷门荜户多是见识浅薄之人,咱们妹子金枝玉叶的怎受得了?我觉得还不如嫁给高门朱户,到时能让相公往上升一升。”
“行了,那些高门有什么好?捧高踩低的!”姜秀气急败坏道,“咱们侯府可是种鸣鼎食之家,现如今窝在西城,府里节衣缩食还没有几个仆人伺候,哪里像是个侯府!恐怕还不如个富户人家的生活……”
看着急躁的相公,卓梓童轻声的呢喃,“就因为这样才要高嫁,否则空有名头的侯府……”
不过这些话她不敢往外说,只好转移话题,“那相公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我累了。”
说着说着,卓梓童起身要入炕上歇息,姜秀连忙拉住妻子,恳求道,“娘子,你就帮帮为夫吧,我都答应敏之一定会把事办成了,为夫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想到柴天佑的能力出众,又和自己夫君素来亲密,说不定以后还真得靠他。卓梓童便也上心的想了想,莞尔俯身在姜秀耳旁低语。
得了主意的姜秀眉开眼笑的扶着卓梓童上了炕,又高声对着外面侯着的丫头吩咐道,“去,去把大小姐叫过来和夫人谈谈心。”
一直侯在外面担忧主子身体的木棋刚想回话,眼角的余光瞥见从小厨房回来的木琴,话停在口中,踩着小碎步走了。
木琴站在廊檐下冲着屋里回话,“夫人厨房里的饭菜做好了,您看什么时候上?”
屋里的姜秀急着好兄弟的终身大事,不耐烦道,“不用上了,爷不吃了。”
卓梓童本想让夫君吃完饭,见他焦急的茶不思饭不想的,修眉微蹙,“怎么不上,上,把饭菜上到暖阁的桌子上。”
看着阴沉着脸的妻子,姜秀感觉一股冷嗖嗖的凉气袭来,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娘子,为夫不饿。”
“一会把暖阁的帘子拉上,妹妹看不见的。再说了有你在,妹妹反而不敢多说。放心有我在,我一定说服她的。”
须臾,前去找大小姐的木棋到了西厢房,站在屋门口处看见刚出门的一个女孩。
女孩儿约莫十四五岁,浓眉大眼,梳着双髻,行动间倒是颇有几分干练爽快。
木棋知道这位便是大小姐身边受宠的丫头晚云,有些事找她肯定没错,连忙拉住对方的手,“晚云,我家夫人想要见见大小姐,牢烦你通报一声。”
晚云被木棋拉着有些不喜,不过一听是正事,赶忙进屋禀报。
进屋后的晚云一改往日大大咧咧,静默在一旁等候,她知道小姐沉思的时候最忌打扰,脾气也会不好。
此时应是晨间时分,浓郁的红光从白纸糊着的窗棂上投射过来,把屋子折射上一层斑斓的光彩。
缦立在梳妆柜前的姜傲雪神情飘忽,其实她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自己葬身火海的一幕。
一个男人疯狂地奔向茅草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猩红刺眼的颜色,只要她一闭眼就能看见,可她并不怕,她只是怕明辉受伤。
以前她不懂,但经历生死后她懂了,可惜自己终究还是负了他的一片心……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世事无常吧?
自己爱的是一个负心汉,而钟情于自己的,却是自己亲手推开的!
人们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错过自己真正的缘份!
佛曰: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蓦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交汇的刹那。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情之一字,伤人伤己。
如非必要,今生莫要沾染情爱,那样太过伤身又伤心。
傲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纷乱的思绪,当她随意瞥到去而复返的晚云时,秀眉轻蹙,“怎么又回来了?方才不是说肚子疼么?”
“那个,小姐,方才少夫人身边的木棋说,少夫人想要见见您。”
“叫她进来回话。”
晚云恭敬的低着头退出去,此时在西厢房外等了许久的木棋等得有些焦急了,光滑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待听到有青绸做的帘子有动静时,她不顾尊卑冲进堂屋拽着晚云,生怕对方跑了。
“怎样了,大小姐可是同意了?”
“没呢,小姐叫你进去回话。”什么事这么着急,竟一刻等不得!
木棋粗鲁的掀开帘子,声音有些急切道,“大小姐,少爷和我们奶奶请您过去。”
傲雪好看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这个丫头可还真有心计,先说嫂子要见她,看着自己无动于衷,又拿哥哥来压自己。
当真以为她会怕了?
屋内静寂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木棋额头上细小的汗珠越结越多,察觉惹到大小姐生气,心慌乱不已。
“方才不是说是嫂嫂喊我过去,怎的一会功夫又变成我哥哥和嫂嫂了呢?”
………………………………
第八章 美好的爱情
木棋眼珠子乱转想着应对的法子,忽而偷瞄到站在梳妆柜前,透过那面半人高的铜镜里就能看到显现样貌的小姐。
只见铜镜里的人儿,乌发如云一般流淌在胸前,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细白精致,一双含情目波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这是一个姿容绝美刚及笄的少女,犹如带着朝露的一朵牡丹正徐徐绽放,鲜嫩得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蓬勃稚美的气息。
待看到铜镜中的少女缓缓转身,冷眸淡漠的一扫,木棋浑身生寒,收回视线,不敢再偷看。
原本因着自己胡思乱想迁怒婢女,正想给个台阶下,谁料到婢女眼珠子乱转还偷窥,甚至无视自己的话!
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惩治她么?
“跪下!”轻哼一声,吓得木棋六神无主,双腿一软,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说完,姜傲雪坐在绣凳上,拿起一把红木梳子给自己梳头。
及腰的三千青丝在梳子和她灵动的一双手上,不一会绾上一个发髻。
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镶嵌珍珠的碧玉簪子,素手轻抬,在红色的阳光映照下,散发出莹润的翠绿光芒。
看到这根簪子,姜傲雪眼中的泪花打着转,这是母亲唯一留给自己的纪念物。所有人都说母亲死了,可她不信。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自己这个小祸害还没死呢,她怎么能死?
素手把簪子斜斜地插入乌发中,姜傲雪起身整理一下衣衫,望着桌子还没有动筷的食物苦笑一声,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心结。。
我的身边侍女们对我如同亲姐姐般的爱慕,曾经晚云说过让我不要嫁给这个男人,可是被爱情迷花了双眼的女人,向来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
什么山盟海誓,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让人艳羡不已,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只是剩下了回忆,还有伤痛罢了。
“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剩下的……”我欲言又止,天空已经风云突变。
剩下的,也只能看命运的轨道如何安排了吧。
天边的浓墨渐渐地变淡,而皎洁无暇的雪色毯子,已经把世界藏污纳垢的地方全部掩埋了,又似净化剂洗涤心灵。
没多久,只见一群仆妇丫鬟簇拥着一个人从仪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得与众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玉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锻窄裉裙。一双风流桃花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亮苗条,粉面含唇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姐姐如今在这,可还好?”醉玲珑媚眼如丝,平添一抹风情。
望着穿着朴素,未施粉黛的姜傲雪,除去以往哀怨愁思,破有些看破红尘的感觉,更让醉玲珑愤恨不已。
不过她越是愤恨,脸上的笑容越大,魅笑摄人心魄,“呵呵,看来姐姐不满意啊,那要不妹妹重新安排一下?”
看着面上略施薄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丝,悉堆眼角的醉玲珑。
姜傲雪看出了她眼底的淡漠,明明笑得那么辛酸悲凉,为什么以往从未察觉呢?
也是,不幸的女人哪个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不用,你安排的很好,不用麻烦了。”
感觉姜傲雪语气中的怜悯,醉玲珑越发看不得她顺心如意,顾盼生情的桃花眼越加冰寒,“来人,把那两个丫头给我压到柴房!”
话音刚落,四个身强体壮的仆妇押着浣碧、晚云往柴房方向去。
“醉玲珑,你个一双玉臂枕千人的女人凭什么这么做?”晚云心直口快的话,让给她拼命使眼色的浣碧一阵头皮发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果不其然,醉玲珑脸色蓦地冷若寒霜,眼里的冰冷和狠毒让人不寒而栗。
这下不用醉玲珑吩咐,自有人脱了袜子往晚云嘴里塞,剩下的丫头见情况不妙,也赶紧下去。
姜傲雪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两个丫头被带走,她知道重头戏来了。咬破舌头,一股腥甜刺激她敏感的神经,试图压下混乱的心绪。
“醉玲珑,为什么这么做?”
低头看着姜傲雪肿得有如红萝卜的双手,醉玲珑心中说不出的愉悦。
走到她面前,掐着她的下巴,在她耳侧吐出一口气,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叫你是她们的主子?”
“我未曾得罪与你,我已偏安一隅,你又为何苦苦相逼?”姜傲雪眉宇间流露出浓浓的哀愁,宛如发酵的美酒,时间越长越浓。
醉玲珑甩开姜傲雪的下巴,一个巴掌紧随而至。
吹弹可破的皮肤立刻红肿一片,姜傲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溢出鲜艳的血迹,提醒她激怒了对方。
她不由的悲戚,为自己,更为对方。
一个喜怒无常,又善于伪装自己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遭遇?
不然为什么,仅仅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她的情绪波动怎么那么大?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醉玲珑心情才好些,咬牙切齿道,“苦苦相逼?若不是你当年没有救我哥哥,我和哥哥怎会抓去那种地方?”
听到她的话,姜傲雪便在脑海里思索,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醉玲珑幽幽的说,“七年前,有一个卖身葬双亲的男孩,你还记得吧?”
姜傲雪瞳孔一缩,她怎么不记得,那是她生平第一件能让自己愧疚的事。
当年的事历历在目,犹记得那个瘦削的小男孩坚定跪在地上,掷地有声的说,“这位小姐,我不签死契,只签活契。小子原本耕读之家,考学是父母的期望。如今卖身葬双亲,本属无奈之举,万万不能再入了奴籍。”
当时自己想买下他,可谁知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四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自己身边只带了晚云一个丫头,最后只能避其锋芒。
她永远忘不掉,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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