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悄悄打量媳妇的脸色,见媳妇并没有真生气,才道,“我看咱们大少爷也真是贱脾气!以咱们李家的家世,娶个什么样的没有,偏偏瞧上了这一位!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钱没钱的。我就看不出这位刘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了。再说了,就是这位刘小姐貌美如花,长的跟那天仙似的,也值不当的大少爷为了他跟老爷闹翻了。老爷本来为了治他,故意派他去江南察看货源,谁知大少爷将计就计,拍了拍屁股就走了,却没去江南,也不知去哪里游山玩水去了,还不是为了逼老爷子就范!?”
    “你放心好了,大少爷是有数的,你没看,最后老爷子还是屈服了么?还不是顺了大少爷的意?”朱阁道。
    “唉,老爷也是没办法了,大少爷一走几个月,也不知到哪里快活去了,茶行里可不快乱套了么?老爷已经好些年没管事了,如今管起来也是力不从心的,气的在家里天天跳着脚骂大少爷呢!”李三说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其实,倒是也可以让二少爷帮帮忙的。”朱阁看不惯丈夫那样子。
    “二少爷早就跃跃欲试了,可惜老爷一心指望二少爷考科举好光耀门楣,一点生意的边儿都不让他摸呢。可不像是大少爷,老爷心可狠着呢,才七、八岁就把大少爷扔到茶楼里当小伙计,跑前跑后的啥都干,活计、账房,一直干到掌柜。后来又跟着商队下江南跑货源,谈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从小到大的,遭了老罪了!我是自小跟着他的,连我都看不过眼去呢!”李三说起来颇有些愤愤不平。
    俩人说了些主子家的闲话,等朱阁把脚擦干了,李三也忙褪了鞋袜,就着妻子用过的洗脚水也开始洗脚。
    朱阁皱眉看了他一眼,也懒得说他了,只侧身躺在床上,
    李三揣摩着媳妇的心思,脸上便又犯起了愁,“朱阁,虽然说刘小姐答应用你了,总算不负大少爷所托。可是,你在内院好好的,领着头一份的差使,那好处是杠杠的!忽然让你出来,还做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小掌柜,最要命的是连你的卖身契都一块给了人!你。。。不乐意了吧?不会埋怨大少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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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夏至1
    朱阁倒笑了,嗔了他一句,“又胡说,我怎么敢埋怨大少爷呢!大少爷做什么事,那必是有缘故的,咱们只听着就是了,怎么还能胡乱生别的心思呢?咱们俩如今小日子过得不错,还不是蒙了李家的恩情?可不能胡乱猜疑,总之是不能辜负了大少爷的嘱托便是了。”
    李三频频点头,又讨好的揉了揉妻子的膝盖,“疼了吧?我给揉揉?”
    朱阁没好气的把他的手拍开,“疼什么啊?咱们这奴婢的,从小到现在不知道跪了多少回了,这么丁点大的事还叫个事儿啊!不过,”她一边回想着,一边微笑起来,“我看这位小姐,倒不是个心狠的。本来是气的了不得的,见我跪的辛苦气就平了。这下倒叫我放了心,看样子是个宽厚的,跟着她总不会受多大委屈就是了!”
    李三便又埋怨她,“你说你这胆子也够大的,竟然直接就跑到人铺子那里去了!也亏得刘小姐是个有心胸,能容人的,最终不但没翻脸,竟仍然还叫你做了掌柜!若是碰上那阴狠的,你还不吃不了兜着走啊?!”
    朱阁又笑,“是啊,我也没想到小姐如此的果决爽快!我不是没办法了么?你没看上一回人家那脸色,摆明了不想收李家的人!也难为大少爷巴巴的把我送过去,就连卖身契都替人家考虑到了,满腔的热情啊,结果怎样?人家根本不领情,根本不想让李家去掺和刘家的事!我能怎么办啊?难道让我灰溜溜的照原样回去?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我哪有脸再去见大少爷,哪有脸再回后院当差啊!只好硬着头皮兵行险招了!”
    李三忙又挑大拇指,谄笑道,“还是媳妇你主意高!”
    朱阁白了他一眼,又道,“我倒觉得从内院出来是件好事呢。我在内院呆了这么多年也呆够了。出来看看,开阔开阔眼界,我挺乐意的!”
    “哦,这话怎么说的?咱不说别的,就说这刘小姐吧,这女流之辈擎等着嫁人生子就行了,嫁给咱大少爷要什么没有啊,居然还七想八想的,瞎折腾个什么劲。。。”李三后知后觉,眼见得妻子变了脸色。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啊不是,我是说除了娘子你之外的那些女流。。。”
    朱阁却冷哼了一声。脸色沉沉的,翻身向里睡了。
    李三不禁大为懊恼,本来想趁着妻子心情不错,心里头还有点别的想法的,没想到一时嘴快。居然被自己给搞砸了!
    他垂头丧气的出屋泼了洗脚水,又垂头丧气的上了床躺下,规规矩矩的躺着,居然连一手指头都不敢碰人家。
    “主要是我觉得小姐这铺子肯定能开好。”黑暗中本以为睡着的妻子忽然又说了一句,李三大喜过望,赶忙把妻子揽了过来。“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黑暗中忽然响起小小的“啪”的一声,“手别乱动!我跟你好好说话呢!”
    “好好,你说。”李三有些郁闷。
    “刘小姐想法还是挺不错的。你没见布置的那小院子。古色古香的,雅致的很。虽然地方不大,可是,我看,比起一些官家小姐的闺房也不差什么了。就连茶叶、桌围、椅袱、帐子什么的,都是精致的好东西。那布料是直接从田家姑奶奶店里头拿的。俱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棉布也是上好的细棉布。竟是无一处不精细的。我一看之下还真就吃了一惊,挺出乎意料的。”
    “原来布置了那么好的一个地方啊!那种精贵地方做出的精贵衣裳,老百姓买得起么?没人上门再好的东西也白搭啊。”不知怎么的,平时一向胆怯的李三此时好像故意跟妻子呛起声来。
    “嗐,这铺子可不是给平民百姓开的,老百姓哪有这闲钱啊!小户人家的妇人谁不会裁制件衣裳啊,哪里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件衣裳?那钱省下来够一家人花好几个月的了!这铺子自然是专为了有钱人准备的。你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么,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呸呸呸!什么丧气话啊,还没开张呢!”
    李三闷笑起来,正笑得得意,忽然又“哎呦”了一声,大概是被妻子掐了一把。。。
    自从这掌柜的定下李三家的,锦华顿时感觉省心省力了好多。好多事人家一点就透,只吩咐一句话就能办的妥妥的。
    李三家的一边操心铺子里的装饰,一边还买了两个绣娘来,竟完全不用锦华操心,买来的这两人也基本符合锦华的要求:技艺精湛,一些高深的技法虽不会用,但基本的刺绣、缝制都很有功底,心灵手巧,人看起来也挺老实,最重要的是,签的死契。
    这么短时间内能找到这么两位绣娘实在是不容易了,还别说,在李府历练多年,这人脉就是广啊。就是让刘锦华亲自去寻,怕一时半会的也寻不出这么合适的来。
    有了绣娘,刘锦华便开始着手准备要售卖的衣裳。
    第一批放在铺子里的成衣可是要慎之又慎,也不是她刘锦华一拍脑袋随随便便想出个新样式来就能风靡的,总得要合乎风潮才好。
    刘锦华冥思苦想,前世这时候差不多正要流行什么样式呢?
    时间过了那么久,记忆还真有点模糊了。
    自从她决定要开铺子,就开始搜索枯肠,拼命压榨自己的记忆,回想前世时流行的衣裳款式,只要想起来就赶紧记下来,大约什么时间,流行的什么款式。
    只要自己把握好那个时间点,恰恰在那之前抢先第一个推出就是了。
    可是,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正流行什么来着?她想了好几天,还是毫无头绪。
    她托着下巴冥思苦想,眼睛无意识的落到了李茂林上次送来的珍珠匣子上。
    这两个匣子本来都是曾氏收着的,可自从跟李家交换了庚帖,曾氏就让桃子把两个首饰盒都拿到了锦华屋里。
    是了!那几年好像正流行珍珠盘扣,就是它了!
    锦华一下子想了起来,她大喜过望,赶紧磨了墨刷刷几笔就在纸上勾勒了几个样子。画完了又忽然醒悟了一般,回头看看那个匣子。那李茂林大概是因为江南正兴这种款式,这才会兴之所至的给自己送来一匣这个的吧。
    现在这种款式还没流行到河滨县来,自己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有利时机。
    锦华先设计出来一件珍珠纽扣的衣裳,这一系列的分了几个不同花色,让两个绣娘赶工做了十几件出来,这才在开业之前把东西全都置办全了。
    因为少了官府那一套繁琐的手续和花费,锦华出的只有买店铺的钱,十几套衣裳的成本钱,店铺的修缮费用也是其中的大头。只等着有人上门时,就能直接定制衣裳了。
    五月初,“花想容”成衣坊只放了一大串鞭炮就悄悄的就开了业。
    桃子有点担心,“咱这地方可有点偏,就在鼓楼街闹市区的最里边,人来往的可不多啊。”
    锦华心想,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是闹市区里头,寸土寸金的,那租金自己可受不了。在偏远之处开铺子,那就只能拼口碑了。只要自己铺子的东西占尽了一个“新”字,口口相传,来一个算一个,就不怕名声出不来。
    春脖子短,炎炎夏日很快就到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阳烤的人火烧火燎的难受,花想容一天之内不过只有几个妇人逛到这里,而且一问之下,就被这衣裳吓死人的价钱给吓跑了。一件衣裳竟然要七、八分,甚至一两银子,都够小户人家吃好几个月的了,你抢钱呢!
    不过,这巷子里也有巷子里的好处。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出来买东西,休息时都会把车辆停在巷子里头歇歇脚什么的。这样,机会就来了。这些人家不怕花钱,只爱新鲜的样式,因此隔个三五天的倒也能卖出一件去。
    可是,如此的细水长流法,这生意也只能用“惨淡”二字来形容了。
    就连一向稳重的朱阁愁的夜里都睡不好觉,“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是真着急了。
    刘锦华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让人摸不准头脑,只是手不离针,一直在埋头做嫁妆。
    母女两人绣经文的买卖早就停了。如今家里虽然没有多富足,但也不用天天打熬着绣东西了。最主要的是,锦华马上就定亲了,传出“需要买绣活维持生计”的话去实在不好听,若是让李家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再说了,二房原来日子清苦,也没攒下多少好东西,如今锦华马上就定亲了,时间紧迫,嫁妆得赶紧赶工了。嫁到李家那样的富裕人家去,嫁妆更不能轻慢了。
    李三见媳妇着急,他更急。要不要跟大少爷送个信,直接让大少爷给铺子寻几个大主顾来,这名头不就一下子打出来了么?
    他本来想讨媳妇的欢心,可朱阁却坚决不同意。她也卯着一口气呢,想让新主子看看自己的真本事,自己可不是只在内院里头混的那些没本事的,出来做也是能顶事的。
    更何况,她看出来了,人家刘锦华根本就不愿意让李家的人干涉她自己家的产业。万一让她知道了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何必自寻苦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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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夏至2
    锦秀的儿子周岁了,曾氏自然要去随份子,赵叔要赶车,赵婶也一起跟着去伺候。有两个人跟着,锦华倒也放心母亲去跟大房的人倒交道。
    说起家里的下人来,也是桩有意思的事。
    二爷和锦年那么多年自己动手、独来独往惯了,刚开始很不习惯让人跟着伺候,直到过了好几个月之后,才逐渐习惯了。
    只有曾氏和锦华,适应的无比良好,就像是天生就该如此一样,让父子两人心里颇为诧异。曾氏那里还好理解,她幼时家里富贵过,排场自然是不小的。可锦华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时候,二爷可是强烈反对多买下人的。自己家小门小户的,有赵叔、赵婶两个人做活就足够了,也不是多有钱,何苦强撑门面呢?完全没必要嘛。
    可是,曾氏和锦华两人却不以为然。因为去年年景不好,奴仆的价钱比往年又便宜不少,何况只是多两双筷子罢了,比起日常生活和出门带来的便易来说,这花费实在是太划算了。
    而曾氏更是振振有词,“这是在佛祖面前积德呢!”
    二爷一想,也对啊,那些奴婢身不由己,命运甚是凄惨,到了自家总比到别处好过些,最后这才点了头。
    赵婶走了,桃子倒也会做饭,但并不出挑。锦华怕父亲吃不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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