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只好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跟在妻子后面追,实在没了办法,只得低声下气的小声哄着,“启珍,启珍,你给我留点儿!哎哎哎,你别都倒了啊!。。。唉,多可惜啊,好好的菜,你看。。。”
二爷端着饭碗无奈的站在了院子当中,低头看看碗里,幸亏自己碗里好歹还剩了半碗白饭呢。唉。
锦华和锦年跟没看见这一幕似的,各自回屋,吱呀一声把就门给合上了。
夜里锦华心里乱乱的,睡得便很不踏实。半夜里迷迷糊糊的听见正房那边有低低的叩门之声,爹的声音隐隐的传过来,一声声的叫着,“启珍,启珍。。。开开门啊,启珍。。。”
这声音模模糊糊的,时高时低,持续了好久。锦华翻了个身,终于沉沉睡过去了,也不关心后续如何。
第二日她起床的时候爹已经赶去城里去李家吊唁了,母亲冷着脸靠在桌边做针线。锦华悄悄上前,见她飞针走线,手里的荷包已经绣上了俏生生的一朵碧色蔷薇。昨天晚些时候,这个荷包母亲只是刚刚裁剪开呢,想必她昨晚睡得很少吧。。。
爹走了,家里头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尽管是表面上的。曾氏为了这事心里有气,一连好多天没去给老爷子请安,跟锦华两个人躲在屋里不出门,不愿跟那边打交道。
锦华觉得也好,反正老爷子和大房那边也对二房这边十分看不惯,毕竟这丧仪最终还是由公中出的,所以干脆彼此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吧。
曾氏不高兴,锦华兴致也高不起来。本来,她一直支楞着耳朵听着大房那边的动静,心里想着秀花姐那件事,胡乱猜测着事情会如何发展。
被父亲这么一闹,她看热闹的心便淡了,每天只想着如何让母亲开怀,用尽心思引她说话。
她的努力也没白费,曾氏虽然精神低迷了一点,但是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睡睡。
没几天就到了月底,满心忐忑的二爷自然又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他爹和他哥对他仍然是一脸的不待见,一副连话也不愿跟他多说的样子。反正他那一份钱是飞了,拿不回来了,所以两人竟连最基本的脸面也不愿维持了。
回到自己院子依然不省心。尽管这个月的工钱他已经交给了妻子,可妻子仍然面似寒霜。钱虽然收了,人却仍然一语不发。
儿子和女儿只是礼貌性的叫了一声“爹”,便各做各事,再无了下文。
二爷就想起他娘以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老俗话来了,就叫老鼠钻木箱,两头受气。
秋高气爽,一连二十几天天气都晴朗的很,棒子、高粱、花生等地里收的庄稼这时都晒得差不多干透了,老刘家也就到了该收租子的时候了。刘家大院里突然热闹起来,佃户们有推车的,有赶车的,偶而也有赶着牲畜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往年这活基本都是二爷跑前跑后张罗的,大爷也就是在旁边喝喝茶水记记账啥的,可今年大爷居然拉开架势自己干上了,指挥着那些佃户从独轮车或是架子车上往下搬粮食,居然完全没有让二爷帮忙的样子。
二爷如坐针毡,在自己屋里来回转了几十个圈子,最后还是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库房那边,自己主动加入到繁忙的人群当中去,帮着称粮食,计数,入仓,硬是把大爷干的活给抢了过来。
大爷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管他,就在院子中间摆了个椅子喝茶去了。
就这样溜溜儿的干了一天,二爷一口水都没喝,累得口干舌燥、浑身酸痛。直到忙到天擦黑,粮食基本上收的差不多了,佃户们才渐渐散去了。
二爷锤锤自己的肩膀,微微晃了晃僵硬的腰,才笑着把手里的账本递给大爷,“大哥,这是今天收的粮食,我反复算了好几遍,应该是没错的。您再看看?”
大爷随手拿过来把账本扔在桌上,“看啥啊?没什么好看的。”
二爷闻听此言心中一喜,以为大爷是信的过他的,张嘴正想谦虚两句,可他大哥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爷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子,看了兄弟一眼,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老二,你家里的事你也该上点心了,弟妹。。。唉,总之啊,家里的大事小情,还应该是咱们老爷们说了算。父子天伦,子孝父慈,这才是人之大义,是五伦之首。这些东西岂是那些无知妇人懂得的?!”
说着又好似失望似的摇了摇头,把账本往胳膊底下一夹,施施然的去把库房的门锁严实了,再没有看二弟一眼,一步三摇的往上房去了。
二爷忙活了一天,连顿饭也没赚上,心里又是失望,又是难堪,又是郁闷。往年至少可都是在上房一块吃的,类似于犒劳的意思。
他一路无精打采,拖着脚步往回走,又想起刚才大哥说的话,和说话时的那种眼神,更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他一心敬爱的大哥居然那样说他,尤其是还侮辱了自己的妻子,这很令人难以接受。
妻子虽然性子刚烈了些,却非常通情达理,并没有什么大不孝的行为。她也是要面子的人,做什么事都会讲个理字。若不是大房那边太过苛刻,妻子也不会生生要把自己的工钱给强要过去。所以,大哥说的那些话,根本毫无道理。自己妻子最守规矩不过,什么叫“无知妇人”啊!
只是他性子绵软,从不会反驳别人的话,何况那人是他大哥。所以这口气闷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还没到东跨院,就看见妻子领着儿子、女儿在门外转着圈子正溜达呢,娘几个一脸的轻松,还不时轻声笑语。
曾氏正说到,“锦年最近看着胖了一点。。。”
“唉,还是我姐好,她倒是没怎么长胖!胖了不好,我就是想长的结实一点,高一点!”是儿子在懊恼的抱怨着。
“那你就得多吃点肉,多吃点菜。”锦华的声音。
几人看见二爷过来,却偏偏跟没看见他一眼,不约而同调转了头又往回头走了。
二爷呆呆的看着几人的背影,心里简直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夜色深沉,好似还起了雾,潮乎乎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紧了紧衣襟,便低头进了自家院子。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屋子里的蜡烛兀自燃烧着,偶尔噼里啪啦一声响,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了地上。
屋里的桌上干干净净的。显然,并没有人记着给他留什么饭菜。他却连抱怨、生气的理由都没有,显然她们以为他在那边帮忙,定是会在那边吃的,可是。。。
二爷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第二天一早,锦华惊讶的发现,他爹大清早的就“胃口大开”,就着一大碟子酸黄瓜,竟然足足吃了三个馒头,另外还没算上两小碗粥呢。
“爹,难道您昨天晚上没吃饱么?”锦华看了照旧垂着眼沉默不语的母亲一眼,还是忍不住开了腔。她对她爹这脾气了解的很,拿他丝毫没有办法。反正总是亲父女,总没有长时间置气的。
“没有啊。”二爷睁着眼说瞎话,目光有些躲闪。
曾氏忽然把碗一下子“彭”的一声就?嬖诹俗郎希?磷帕趁缓闷?亩越趸?溃?案辖舫裕??愦蟪墒逅岛昧嗽诿趴诘茸拍?别磨磨蹭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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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别扭2
锦华急急忙忙的把碗筷简单洗刷了一下,正准备提着裙子往外走,回头看见他爹正站在门口,一脸的踌躇。
“快点走啊,爹,正好能把你也一起送到县城,省的你自己用脚量着去,还不累死个人啊!”锦华转身催道。
二爷有点犹豫,“你娘她。。。”曾氏是个气性很大的人,而且还小心眼,睚眦必报,老爱翻旧账,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原谅自己的。他心里有数的很。
“哎呀,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也没明摆着说不拉着你啊!你自己爬到车上她还能把你推下来不成?!”锦华急了,一把拉住父亲往外走。
锦华也摸透了母亲的性子,当着外人的面,她是绝不会跟二爷起什么冲突的。她娘最是爱脸面。
因此,尽管车厢里气氛冷死个人,但是,大家面上还是平和共处。
大成叔把娘两个放在了初云山脚下,便拉着二爷走了。小驴车走出很远了,二爷还探着身子掀开帘子往这边张望着。
曾氏早就扭过脸开始往山上爬了。
锦华忙急走几步赶上去,犹豫的开口,想为她爹求情,“娘,我爹他。。。”
曾氏一抬手止住了她,神色黯然,摇头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爹就是那样的性子,自己吃了亏心里反而更踏实,如果是自己得了利,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山风猎猎,台阶上满是枯黄落叶,堆得厚厚的,满山黄遍,层层叠叠,让人心生萧瑟之感。
尽管心里郁闷,锦华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娘,您说的太对了!我爹可不是那样么?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那边毕竟是他的亲人啊。”母女两人自是又无奈慨叹一番。
终于走到了寺门前的空地上,张大川已经眼尖的看见了,赶紧上前来见礼,恭恭敬敬的行礼、打招呼,仿佛眼前是自己最最尊敬的长者似的。
寒暄了几句,大川就笑,“大丫和二丫回到家里,一个劲儿的夸赞二婶仁厚呢。”
曾氏也笑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就行了,可不许跟你婶外道!”
锦华??宓恼驹谝槐撸?醋旁?虾驼糯蟠?饺四阋谎晕乙挥铮?尤灰桓蹦复茸有5难?印?p》 别过了张大川,她扶着曾氏的胳膊往寺里走,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再四处张望。她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
有些人,有些事,就这样吧,彼此再没有交织的必要。不如相忘于江湖。。。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田夫人母女这次并没有来,两人都有些失望。
不过,礼佛的效果是是很明显的,曾氏的心情比来时好了很多,还难得的主动跟讲经的大法师讨教了一番。
用过斋饭出来重新坐上小驴车,曾氏提议道,“我们再去县城买些东西吧。”
锦华警惕的抬抬眉毛,“咱们家还缺什么东西么?不是挺好的么!”
曾氏一脸你是白痴啊的表情,嫌弃道,“咱们家缺的东西多着呢。像是胭脂啊,水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素淡着一张脸了!”不顾锦华反对的神情,继续板着手指数叨,“天凉了,咱们家几个人都是穿着前年的旧夹衣,尤其是锦年那件,显然太小了。。。屋里也素净的跟雪洞似的,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你我屋里的笔墨纸张也该再添置上一些了。。。最好再买几本书。。。其他还有。。。”
不等锦华张嘴说什么,曾氏就直接把她噎了回去,说话又快又急,“你可别跟我说什么去大房那边去领的话,你也知道,自从这两个月你爹的工钱没上交,你大伯娘见了我就跟仇人似的,仿佛是我抢了他们家钱似的,恨不能能立马扑上来把钱给抢回去!你看着吧,我要是再去领东西,不但东西领不着,肯定还会生一肚子闲气的!哼,我也没功夫跟她耗,我们自己买总成了吧?!”
锦华果然就乖乖把嘴闭上了。花点钱,买个不生气,倒也划算。
不过,锦华想了想,还是一搂曾氏的胳膊,使劲摇了两下,撒娇道,“娘,不如,今后咱们家的钱就交由我来管吧。每个月我会给你三百文钱花用的,呃,当然,礼佛的香油钱也都在里边出。”
锦华算是看明白母亲过日子的方式了,只好未雨绸缪。
她也知道,上次为了李家丧仪的事,之所以母亲反应那么大,也是因为早就把二爷的工钱买这买那的花的精光。母亲手里倒是还有些钱,但那是母女两人卖绣品的钱,是自己的私房,自是不能拿出来用的。
曾氏本就不耐烦跟这黄白之物打交道,也最是厌烦锱铢必较,尽管如此,但被女儿如此直白的嫌弃不会理财,心里很不舒坦,就抿着嘴没吭声。
“娘,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将来能开一个像李氏绣庄那样的铺子做准备啊。”锦华给母亲画张大饼。
二奶奶摇摇头笑了,“你这傻孩子,白日里做梦呢!若是这铺子这么好开,所有的人都都去开铺子了么?!”
最近女儿懂事了不少,桩桩件件做的都极为妥当,曾氏便不大好意思拂了她的意,最后只好退让道,“好好好,银子都给你攒着,行了吧?娘就等着你开铺子赚钱养着我了!”完全一副玩笑的语气。
锦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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