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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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秦-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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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的背后,是自我怀疑。

    因为目的与得到这些好的生活水平的现状是有着某种冲突的,而且极有可能,是根本的相矛盾着的。

    因为相冲突,所以鞠子洲怕自己选了轻松的,便想要抛弃掉那种令他绝望的不可能实现。

    可,那究竟是什么?

    徐青城觉得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至少是一部分的真相。

    但,是什么呢?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想象。

    鞠子洲平静地看着徐青城。

    徐青城闭上双眼,正在极力思考。

    鞠子洲无声笑了笑。

    这种对手,很麻烦,却又很简单。

    他懂得并且能够炉火纯青地使用辩证法,却也只是懂得和能够炉火纯青地使用辩证法了。

    黄老家学的核心思路,是“御民”,是这个时代与上一个时代里的智者们智慧的结晶,是“朴素辩证法”的发展。

    在这个时代里,这可以说就是全世界的巅峰了。

    单论智慧,鞠子洲觉得,自己可能比不上对方。

    但,为什么一只飞鸟要在地上与麋鹿赛跑呢?

    “猜不透!”好久之后,徐青城张开双眼,放弃了思考。

    不是他没有毅力,而是根本找不着头绪。

    他已经隐匿在暗众观察了十九日,积累了无数说辞,模拟过许多思路,可以说占尽了优势。

    然而,即便有着如此的优势,他依旧无法摸透鞠子洲的真实想法。

    更不要说,探清楚他的底细。

    “你的思维”徐青城挠了挠头,有些沮丧和惫懒:“比起旁人,你的思维,像是浮于天际的,毫无跟脚根基,所以完全无法捉摸。”

    “或许吧。”鞠子洲眼中闪过忌惮。

    “那么,给我一个答案吧,我要拿去敷衍一下陈琅了。”徐青城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打了个哈欠:“困了!为了今日,我藏在暗中观察了你十九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早知道就听太子殿下的,直接逃遁了。”

    “你要走?”鞠子洲皱起眉头:“不对,你这是要死了?”

    徐青城点了点头:“对啊,没有活路了嘛。”

    鞠子洲沉默了一下,任何自语:“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死了很可惜。”

    “怎么?你想保我?”徐青城立刻来了精神:“有把握吗?”

    “你得罪了谁人?”鞠子洲问道。

    “太子殿下。”徐青城笑嘻嘻走了过来,揽住鞠子洲的肩膀,说道:“鞠师弟,你与太子殿下乃是一脉相承之师兄弟,当该能够向太子殿下帮我求个情吧?”

    “阿政”鞠子洲皱起眉头:“你怎么得罪他了?”

    “我试探他所学义理时候,不小心试探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徐青城随口说道。

    鞠子洲眉头一跳,手不自觉伸向了小弩。

    “别吧!”徐青城笑嘻嘻地伸出手,一把握住鞠子洲的手腕。

    鞠子洲挣了一下。

    徐青城的手如铁箍钢铐,锁在了鞠子洲的手腕上,拿得他无法动弹。

    “别激动!”徐青城笑着:“那件事情对你们很重要么?”

    鞠子洲看着徐青城的脸。

    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探寻意味。

    原来没有放弃啊。

    先前说猜不透,认输的姿态,原来是在麻痹自己。

    鞠子洲放弃了挣脱。

    徐青城立刻松开手:“真是有点意思。”

    “无比自信,却又时刻自疑!无比绝望,却又看得出满怀希望”徐青城哈哈大笑:“这一趟来秦国,不亏了!”

    “陈琅所行的义理,在此时看,是无比正确的,只是能够供他实现自己义理的条件还未成熟。”鞠子洲说道。

    “多谢了。”说的是实话,那么道声谢也是应当。

    徐青城向鞠子洲深深一揖:“告辞。”

    鞠子洲微微躬身还礼:“再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开门见山 (六)

    “他的义理,我使捉摸不透的。”徐青城面对嬴政,十分坦然:“所以我教给你的办法,对于他而言,其实并不一定有用。”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徐青城。

    徐青城于是顿首,一拜,说道:“请太子殿下,在得知您所学习的义理的全貌之后,祭我一份。”

    嬴政微微颔首,骄矜说道:“我觉得,我师兄不想让你死。是这样的吧?”

    徐青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嬴政咂咂嘴,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了。”

    徐青城看着嬴政,惨然一笑:“你们师兄弟二人,就这么有信心,觉得根本不需要杀我?”

    “我其实没有这个自信。”嬴政摇了摇头:“但是我师兄那样的人,如果他觉得你的存在对于他的计划有所阻碍的话,他即便是打不过你,也根本不可能让你有机会再回到我面前。”

    “真是自负!”徐青城啧啧称奇:“太子殿下你比鞠子洲还要自负!”

    “或许。”嬴政挑眉。

    “那么,开始吧。”徐青城说道:“太子殿下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与所思所想,并非是单纯的一定落在一两个词汇上的僵死的东西,它是会应时而变的。”

    “那么这变化的依据是什么呢?”徐青城自问自答:“当然就是所遇到的事情,和事情所对应的人的身份。”

    “以变化最为卓著的儒者为例。”

    “儒者落水,若下水救人的是一个氓人,那么儒者会感激,付给对方一些钱财,这救命之恩变算了解;若救他的是一个地位与自己齐平的士人,那么儒者会将此人引为知己,无话不谈;若是救他的,是一位比自己地位尊崇的贵人,那么这救命之恩,便成了无上的大恩,从此以后,儒者当任凭差遣,死不旋蹱,有墨者风采!”

    嬴政听着,微微点头,以示赞同:“继续。”

    “黄老家学认为,在这种事情里面,变化之剧,归因全在于一件事情所对应的人的身份。”

    “而若是古之墨者遇到这种事情,得到氓人、士人救助,则是感激,并且会在不违反自身信奉的义理的情况下尽可能帮助救助自己的氓人、士人;但若是贵人救助,墨者也只是感谢,然后走开,等待日后贵人落难,在不违反自身义理的情况下,墨者对其施以援手,若是遇到贵人阻碍墨者行义,那么墨者当该先诛贵人、而后行义,最后伏剑自刎。”

    “儒者与墨者的行为之异同,变化之剧,归因则全在于其自身身份与思想。”

    “而天下之事端变化,大抵也就是这两方面的事情。”

    嬴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对于他,是很好理解的道理。

    徐青城看着嬴政脸上没有任何触动,也没有任何想要询问自己的表征,于是心下知道对方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所诉说的道理。

    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他最开始所学的的义理一定是一个很广大、包容性极强的义理吧。

    “那么落在我师兄的头上,你想说的事情是要看能够挑动他的情绪波动,让他失控的人都是什么身份、而后便可以确定他的思想倾向,对么?”

    徐青城思考了一下嬴政的措辞,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然后就是,要看他在同样的一件事,或者相似的事情上,对于不同身份的人的态度,从而去确定他真实的思想倾向流露”嬴政点了点头:“很有意思的法子。”

    “但是太子殿下”徐青城提醒道:“这法子对于一个充满自信,却又时刻自疑的人,是不那么好用的!”

    嬴政扬了扬手:“好了,朕知了。”

    说着,又向身后的安吩咐道:“领徐先生下去休息一下别让他睡了,朕晚间回来可能还有事情想要问他。”

    “唯。”安抱着小孩儿,睨了徐青城一眼。

    嬴政慢慢悠悠地起身,深深呼吸。

    徐青城看着嬴政,总感觉这位秦太子,虽然看上去平静果决,但他内心颇不平静?

    徐青城看着嬴政略显单薄的背影,嘴角勾勒出恶意的笑。

    好了,敢看不起我?尝尝这一招吧

    嬴政站在室内,展开了双臂,宫女们立刻上前为他换上了一身麻衣。

    穿好麻衣,嬴政使人搬来了七尺多高的铜镜,站在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是时候了。

    是时候启程了。

    嬴政带上了剑,将臂弩卸下弩箭,绑在右臂上,整理了仪容,趁夜色未降,乘车出宫。

    鞠子洲刚吃完晚饭,正在散步。

    麦子收完之后,他最近便闲暇下来,尽管有些忧心铜铁炉里工人的情况与王翦带走了的那些兵士的情况,但鞠子洲知道,自己其实无力做些什么。

    当前的这种对于任何事情都不敢、也不能够插手的情况,要维持到嬴政上位为止。

    后面的事情

    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鞠子洲只管根据当时的情况,做出最坏的打算,并且向着最好去努力。

    眼下是如徐青城所说的那样,看不到希望的。

    黄老之学的传人,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啊!

    鞠子洲抬头仰望夜空。

    繁星淡月。

    清风阵阵地吹拂,凉爽无比,天空明亮的星子争辉斗艳,好不热闹,地上的一切也都可爱起来了,就连不远处渐渐走过来的小人儿也都那么可爱。

    嗯?

    鞠子洲看向那边。

    嬴政提着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

    “这什么破路!”嬴政崴了脚,心情很不好。

    鞠子洲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姿态,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这么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徐青城跟你说了什么了吗?”

    “看什么看,还不快来背我!”嬴政不满说道。

    “好好好。”鞠子洲叹了一口气,蹲在嬴政面前。

    嬴政趴了上去。

    “来找我是有什么疑惑吗?”鞠子洲感受到了嬴政右臂上硬邦邦的触觉。

    “有些事情想问。”嬴政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这路以后要修一修吧?”

    “应该要修一修的。”鞠子洲深吸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开门见山 (七)

    “讲一讲罢,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疑惑。”鞠子洲将嬴政背回自己搭建的屋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面前。

    “我想要问一问师兄,师兄的立场没有改变过吧?”嬴政目光里满是探寻。

    鞠子洲挥了挥手,打算教询离开。

    嬴政却扬了扬手:“你留下来吧,做个见证。”

    询张了张嘴,自腔子里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唯。”

    鞠子洲看了询一眼,深深呼吸:“我的立场,还未曾改变。”

    “充满自信,却又时刻自疑,这是徐青城告我的。”嬴政紧盯着鞠子洲:“这是师兄的真实状态吧”

    “不错。”鞠子洲承认。

    “那么师兄为何自信呢?”嬴政问道:“是因为你所拥有的义理,还是因为你已经完成了一部分的计划,你所见的所有人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行事,你因此而志得意满呢?”

    鞠子洲不语。

    “师兄的自疑又是缘何而起的呢?”嬴政继续问,而后继续自答:“因为你害怕你会背弃你的民,对么?”

    鞠子洲挑眉。

    “我们的义理,你教给我了,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一个鞠子洲,我与你的思维同调,我们的所欲所求,不管你承不承认,目前看来都是一致的,你需要善待民,因为你所坚信的义理告诉你,他们是你的朋友,而我是你的敌人!”

    “是这样的吧?”嬴政看着鞠子洲。

    他目光坚定。

    一切的疑惑,在今日预设立场作出假设,而后带入情感变化、加入义理之中最核心的“斗争”之后得到解答。

    嬴政看着鞠子洲:“我们的义理,是由关系开始的,关系很重要,但我们的关系成立的根基,在某种程度上,是比之墨家毕生所求的“人人平等”更加激进的,人与人的彻底的平等!”

    “每个人与别人建立起来的生产关系,都是一样的,用一根线来代表,这一预设本身就已经将一切的所谓神圣性消解开来了。”

    “因为王侯与臣子之间的关系、与臣子和平民、平民与奴隶、奴隶与妻子之间的关系是一样的,没有分别。”

    “甚至”嬴政越发激动了。

    他深深吸气,身体久违的颤栗起来。

    他颤声说道:“甚至神灵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与别的关系更无二致!”

    “什么神仙、什么君王、什么奴隶,在我们的义理之中,在我们开始信奉我们的义理的最开始,就都是平等的!”

    询浑身战栗。

    与嬴政的因喜悦而颤栗不同,他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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