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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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秦-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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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有自信,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应该可以避免掉方才最后的那种悲惨境遇。

    但真的在那种环境之中

    嬴政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自己能够第一时间混的很好他太不了解那种义理了!

    不了解,也就无法真正的针对性的进行制约和针对。

    嬴政到目前为止,所思考过的一切的对他人的制约、对自己的提升、一切的解决问题的手段,都是在目下这种支配现实的关系种类和大环境中运行的,脱离了现在的社会运行模式,他的那一套,就需要做出极大改变。

    他不是真的清晰的明白这一点,但他已经隐隐有所察觉。

    “他们的义理凝结出的关系”嬴政想了想:“好像是一种更加完备,更加复杂的理,其中的“关系”则”

    想了好半天,嬴政硬是没能想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那种关系,于是他只得颓然低头。

    有些沮丧。

    鞠子洲拍了拍嬴政的脑袋:“不必太过沮丧,你能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就已经比世间的大多数人强太多了,这里边的事情,我们以后慢慢讲述就是,关于商贾的义理,你现在只需要记得,它的根源是错误的,那么他以后所有的正确,也都会将人导向错误。”

    嬴政叹气,很有一些不甘心。

    “师兄,你所说的这些东西那个陈琅他懂吗?”嬴政问道。

    鞠子洲摇了摇头:“陈琅很聪明,但他的聪明,我觉得他不及你,我传授给他商贾的义理的根源神圣性,是因为他自己所学的东西与此甚是接近,而且我还挺想看一看,他这样的人学到了那样的理之后会发生一些什么有趣的变化。”

    陈琅这个人、这种人的存在,是在鞠子洲计划之外的。

    虽然鞠子洲本人其实并不喜欢那样的社会运作模式,但无可否认,它的运作之下,资本的实际掌握者们吃起穷人血肉来,更加精细优雅,更加高效,对于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推动,也很有一些益处。

    “所以他也不懂,是么?”嬴政终于鼓起一些自信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思考,说道:“师兄,我们所学的义理能够构成的关系,是要比商贾的义理所能够构成的关系更加牢固吧?”

    鞠子洲点了点头:“当然是更加牢固的,而且是更加能够掌握在你的手中的,否则的话,我为何要教你这些呢?我自己又为何要学这些呢?”

    学?

    嬴政挑眉。

    他不觉得,鞠子洲的这些义理和世界运作、关系构成的义理与手段是在哪里学来的。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鞠子洲一直以来,能够直观的剖析别人的利益、行事、意图,并不是他本人的脑子比别人聪明多少,而是因为他所拥有的义理实在高妙,仿佛整个人站在鱼塘外面低头向下俯瞰鱼群走向的那种高妙,清晰、直观、一阵见血、洞察先机。

    而自己现在所学会了的义理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更多的师兄讲出来,自己甚至可能根本无法理解。

    连自己都无法在短时间里理解的东西,师兄他凭什么可以轻易的在数年时间里学会,并且融会贯通?

    猜测与现实相悖,内中矛盾是世间的矛盾,是资质的矛盾,即便是割裂开来看,嬴政依然无法学鞠子洲一样一眼窥见事实真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态 第三更

    “既然我们的义理所能够结成的关系才是最为牢固的,那么这些等以后闲暇时刻再聊吧。”嬴政揉了揉眉心,无法摆脱那股子沮丧。

    这是第一次,他从鞠子洲的身上发现那些让他完全无法下手去学习的东西,以往,虽然鞠子洲教授的那些东西也是艰深晦涩、常人难以捉摸的,但嬴政是可以找到着手之处,并且跟随鞠子洲的思路将之一一拆解学习的。

    而现在这个鞠子洲不给出端倪,嬴政甚至都没办法拆解分析。

    他叹了一口气:“师兄啊,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瞒着我的呢?”

    “很多。”鞠子洲笑了笑:“有些事情暂时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无法理解,就像是今天的这些东西你听了只是浪费时间与精力,而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有些事情不告诉你,则是因为时候未到。”

    嬴政将信将疑。

    对于鞠子洲教授的义理,他从未有过怀疑,但对于鞠子洲其他的话语

    “就是目前所教授给你的义理,我其实都觉得有点太多了!”鞠子洲叹气:“我起初从未想到过,你会是如此的聪慧过人。”

    嬴政心头微动,问道:“为什么不愿意交给我太多义理?”

    “因为我们的义理,并不是空泛的只存在于脑海之中的思辨型道理,而是要与现实相结合的,不与现实结合,我们的义理就会缺乏事实根基和辨证基础,就容易沦为儒学之类的空想。”

    “那就与现实结合嘛!”嬴政下意识说道。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妥当。

    目前得状况是,他们没办法将认知转化为现实。

    “我们要做的事情,对于秦国,甚至对于这人世间,都是一场极大的变革,而这种变革”鞠子洲笑了笑:“是要触动旧有的利益获得者们的利益的。”

    “平日里千好万好,一旦要触动别人的利益,他们立刻就会拔剑对准你。”

    “我们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

    “阿政你想要的无比牢固的,只掌握在你一个人手中的“关系”的建立,是需要建立在破灭旧有的关系的基础之上的,也就是说,这会让你与现下的大多数秦国的军功贵族为敌,更是要让你与秦法为敌,如果你在你不是秦王的时候就贸贸然开始做这件事情我们俩都一定会死!”

    嬴政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等,等我成为秦王。”

    鞠子洲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两人很默契地都没有提嬴政成为秦王的前提。

    那是要现在的这位秦王死去!

    也就是要让嬴政丧父。

    “所以义理的部分,就先到这里吧。”鞠子洲说道:“天色昏黑了,我该回去铜铁炉那边了,关于宣传的竹简,我会留在你这里,你可以结合我们一贯的行事方法先看一看,自己理解一下,如果有不理解的,过上五六天,铜铁炉那边工人月底休月沐的时候,我再来教你。”

    “留下吃完饭再走吧。”嬴政说道:“许久未与师兄共餐了。”

    鞠子洲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也好。”

    礼乐制度在如今的秦国仿佛一坨烂泥,连嬴政一个太子进晚饭,都可以用六只小铜鼎承装。

    鞠子洲看着面前的六个菜,微微叹息。

    这比他过去一个多月在铜铁炉吃过的肉都多,而且都好。

    “师兄来尝尝这雁鹅。”嬴政为鞠子洲夹菜。

    鞠子洲尝了尝,味道鲜美。

    “我记得师兄爱吃鹿羔肉,便特地使人炙烤了一只,师兄也尝尝看。”华贵的玄鸟爪持利刃,将餐桌上凄厉叫喊的孩子肚肠切开,择选最肥美的一块肉,进奉鞠子洲面前。

    鞠子洲面无表情。

    “师兄他脸上的表情越发虚假了。”嬴政说道。

    华阳太后挑眉:“是么,想来是遇着了不顺心的事情了,政儿打算入对待你的师兄呢?”

    嬴政心中嗤笑,面上淡然:“师兄授我至理,教我行事,乃是待我如父如兄之行事,政肥草木禽兽,自当也分得清楚好坏善恶,师兄爱我,如父之爱子,兄之爱弟,政当该敬师兄如父如兄。”

    “既然是要敬他如父如兄,那你就为他解决他的烦心事嘛!”华阳太后笑了笑:“所谓交心,便是如此了,互帮互助,相协而行。”

    “政,谢大母指点。”嬴政躬身一礼。

    说些屁话,不如不说!

    “朕与先王之为夫妻日久,素知丈夫之心事,举凡丈夫,无不爱美人、无不好权势、酒肉供奉,无一日可以短缺,政儿你的师兄虽然明理知世,但年龄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壮年,精力勃发,却未娶妻,身边无体己温存之人;势欲强盛,却无名位权势,只得整日与小人厮混;身量增长之时,却无美食美酒供养”

    华阳太后笑了笑:“不如就从这些去排解你师兄的苦恼,即便无功,也不会有过。”

    嬴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母说的是,政多谢大母教诲。”

    一句话都说不对!

    嬴政告退之后,叹了一口气,原本想去再寻一寻父亲,征询一些意见,如今听到华阳太后的说辞,他也就再没有去找别人询问意见的心思了。

    何等无聊的人!

    我师兄何等人物?他怎可能会如同那些蠢物一样只知道争名夺利,恨不得连底下小民嘴里的最后一口粟米也抢了去给自己加餐!

    美食?美人?美酒?权势?名位?

    嬴政脑海中滚过这些。

    他觉得这些东西很是无聊。

    比起师兄口中那些令人振聋发聩的义理,比起古墨者的死不旋蹱、商贾义理之下天下运行的精深幽微、生产关系摆弄人世运行的高高在上

    这些东西算个什么东西?

    嬴政鄙夷看了一圈,转而对身旁抱着一个肥嘟嘟的婴儿的墨者安说道:“你去铜铁炉那边寻几个墨者同侪问一下我师兄平日里的行止衣食,一一记下予我。”

    “唯。”墨者安顿首。

    嬴政看着他怀里咯咯笑着的胖小孩儿,忽而想起自己收养的那个小女孩儿。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卸

    回到铜铁炉时候,天色已经极晚,鞠子洲在工人们的宿舍楼边上转悠了一圈,看到宿舍房外,有许多因没有洗澡而受了罚,不准睡在屋里的工人们就地一躺,睡在地上。

    今日里,因为墨者离要教授众人识字,于是工人们遂没有活干,并不似平日里那般疲累,以故,困意不深,于是鞠子洲过来转悠的时候,许多工人还没有睡着,而是躺在地上,拿草扇扇着风纳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闲聊的话题,多是今日里学习的字。

    鞠子洲听了一会儿,又仔细就着灯火看了看众人身下连草席都没有一张的地面,微微叹气。

    这些人以前都是穷惯了的,因此虽没有床铺席子,他们一样睡得习惯,因为他们的过去,很多都是如此。

    鞠子洲吹熄了灯火,静静坐在一边,听着他们闲聊。

    黑暗里,人声交错,杂而不乱,鞠子洲听得见有人在讲述自己的过往,也听得见有人在畅想未来,说等自己识了字以后、学会了冶铁得技术以后工钱将会如何翻倍,日子将能如何好过,老婆孩子将会是怎样。

    粗糙、蛮荒、而生机勃勃。

    虽然条件仍然艰苦得让人近乎绝望,但总归,还是可以看得到生活条件的改善、看得到一条切实的,稳扎稳打的,未来的出路。

    于是人们便不至绝望,而是升起微渺却雄阔的野心来了。

    他们将要过好日子了!

    鞠子洲拭了眼角的霜花,起身离开。

    工人们的希望和野心并不属于他。

    工人们的生活,在此人身依附关系不做出彻底的更改的情况下,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改善。

    他们所能够看得到的,是一个借由从更广大的存在从穷人身上夺来的钱粮而编织出的泡沫。

    泡沫在阳光下,五彩纷呈,美妙绝伦,但它是虚假的,一戳,就破了。

    蝉声、人声、脚步声。

    夜越发幽静了。

    星光昏沉,天快亮了,空气都凉了几分。

    六月底,天气越发炎热,铜铁炉中已经不能持续做活,于是鞠子洲开启了工人们的夜班,专教他们在白日里休憩,而在凌晨天最凉的时刻做活。

    于是燃料消耗极大,铜铁炉自身炼炭也因此成了大麻烦,炭不够用。

    于是只能拿钱去咸阳城中集中收购。

    散户们三三两两地操起石刀石斧前往伐木,虽然田律到七月才解禁,允准人们进入山林伐木,不过此时业已经临近这个时间,加上秦王态度暧昧,下面的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农会这边,因为一切的行动都是有计划有安排的,本身劳动力又因生产工具的革新,提高了劳动效率而很快的脱离了土地,因此劳力充足,因此能够调度人手最多,炼炭也就最多。

    七月初,天气越显干燥,咸阳附近无主的林地少了好几片,铜铁炉中的铁制农具得到了秦王异人的首肯,开始对外售卖。

    王、蒙、李、秦、熊等勋贵诸家与农会纷纷下了订单,一些小商贩也来到铜铁炉这边,购置了一些铁制的斧头、锯条、锄头、锤子拿去贩卖。

    很快的,铁制的农具打开了销路,于是资金开始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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